白雨隐约听臻馥说了几句她和陈璨的事情,电话里头无论怎么避讳也不得不绕着弯子安慰她。
挂上电话,她嘴里发干,话是停了,可从脊梁里散发出的胡思乱想,却是无休止的。
她努力转移注意力,约朋友逛街,找人聊天,看着忽闪忽闪的电视屏幕,无论哪样,黑亮的瞳孔里都是他玩笑深情的样子。
他轻皱眉头的样子,他翻看文件的样子,他运筹帷幄的样子,他轻揉发顶的样子,直到他将戒指扔到地上的冷漠样子……
江渃晴感觉自己似是要做一个永无止境的梦:梦中的场景,如同流沙,却不是扬于手心,而是掺杂在眼底。即便眼底再酸再痛,即便眼角再颤再抖,她始终没有叹一口气,始终没有流一滴泪。
为什么要叹气?
不就是走了一个人,散了一段情,然后呢?
太阳好端端的挂在天上
月亮有模有样的发亮光
星星眨巴着各自的眼睛
除了自己所处的屋子冷清了些,其他的没有任何变化。
人这一辈子不过几十载,除了懵懂/孩童的十二载,再除去寒窗苦读的十二载,减去生活奋斗的两年,中间去个共同点。晚年二十载,心气平静的如同沉淀好的沼泽。再扔掉为生计而活的岁月,还剩下几天?
没几天了……
既然没几天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就这么几天是为自己活得,还要伤神伤情吗?为别人……
回到几天前,会平气冲冲的看到陈璨和周漠生在电梯里。接到陈璨电话后,过了五分钟,会平才慢悠悠的敲门进来。
“陈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总?
签着文件的陈璨哑然失笑,指了指椅子,“坐。”
“不敢,”会平没好气的说道,“还有工作要完成,有什么事您快说吧!”
语气里尽是客气和疏远,哪有之前玩闹的影子。
陈璨站起身来,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维喆也到了、又过了没几秒钟,子戎也到了。
朱子戎一进门,见几个人都在这,又见会平气鼓鼓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忙快走几步到她跟前,拍了拍会平肩膀:“平姐,咱都冤枉璨哥他们了!”
“冤枉?”会平仍是双手环胸,不屑的斥道。
“是啊,人家汪哥和维喆哥还有璨哥都是有计划的!”
原来,之前宣布这几人下线,转而让这些经理上任并由周漠生担任副总经理,这些都是有缘由的。
会平一直对天琪的事耿耿于怀,据她打探,天琪并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可那天会上陈璨又将话说的那么严重,今早又见周漠生和陈璨同来,一时气不过,才带脸色给他们看。
子戎看起来仍是憨厚忠恳,可讲起话来却比之前更加成熟、大气。
“平姐,这次公司危机缘故你我心知肚明。”
“但为何让周总上任你却有所不知。”
先前所说的缘由便是,周漠生多次私下给陈璨打电话,警告过他提防着万永庆。万永庆是个人渣,竞争不靠光明正大,反而做些偷鸡摸狗的玩意。周漠生不愿同流合污,一来是自己良心过不起,二来是为着……江渃晴,三来呢,是为着衣臻馥。
衣臻馥怀着自己的孩子,又是陈璨、江渃晴的至亲挚友,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看着城润滑入深渊、坐视不理。
所以,他每每刺探到情报,便会及时给陈璨打电话。
这也是之前几次他们能有准备应对的原因。
哪知,万永庆这只老狐狸竟有所察觉,渐渐有些疏远周漠生。很多事竟有意无意的瞒过他,以致造成了今天的乱局。
于是,他和陈璨私下合计,得演一出戏。
所以,最近一次故意泄露了机密,并由周漠生告知万永庆,这才让周漠生渐渐取得对方信任。
因为周漠生手上掌握着城润诸多“情报”,并且还有衣臻馥这张关系牌,万永庆便假意将他辞退,让他转职跳入城润公司,准备来个里应外合。
万永庆再狡猾也料想不到周漠生早已弃暗从明、转入城润旗下,众人便也正好顺水推舟、来了个计中计。
“真的?”
会平有些不敢相信。
陈璨递给她水,“会平,这个其实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当初对你们有所隐瞒。”
“可天琪她……”
维喆揽过她的肩头,安抚性的拍着,“天琪也是计中计的一员。”
我们故意将天琪离职,为的就是使万达那边放松警惕。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捉到了所谓的“奸细”,他们也上套了。天琪一离职,他们便抛出了橄榄枝。
天琪根据我们的计划,慢慢打入他们集团内部,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噢……”天平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那你们不担心周漠生吗?”
维喆紧了紧眉头,“一半一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璨正色说道,“既然选择了他帮我们,那就应该信任他。”
众所周知,城润已经被万达收购,所以万永庆才会理所应当的让周漠生去接管。
可他也知道,城润底子已经被掏空,真正的被人转移在后。
他还知道,周漠生和城润的关系最为微妙。
所以,周漠生算得上是双方各自手中的险棋。
自从汪蜀他们退了后,万永庆还能任由他们在公司“胡作非为”,无非就是想要利用林束明和周漠生查出资金并希望以低价收购剩余的股票。
周漠生常说自己是个空头皇帝,手上的股票没有几成,资金也见不着,发号个使令还得“左顾右盼”:“哪天惹急了,我就辞职回家吃软饭!”
陈璨对此说话常常是一笑了之,替他添满热茶后,摆到他面前:“辛苦了,大舅哥!”
老汪突然急冲冲的从门口闯进:“把电脑拿过来!”
陈璨眼疾手快的把桌上的笔记本打开,调出股票,三人一齐凑在桌前看。
“升了?”周漠生把屏幕往前搬了搬,脑袋也凑了凑。
老汪双手背在身后,“嗯,万永庆也差不多该有行动了。”
“天琪那边怎么样?”陈璨把电脑合上,问道。
天琪一直在城润任要职,被万达挖去后,虽然职位不大,但掌握的全是核心工程。
这万永庆这么敢重任对头公司的旧职员,原因肯定不是他傻,而是他精心调查后得出的满意结论。
几年前,他便着人私底下接触崔天琪,多次暗示万达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崔天琪态度一直比较坚硬,但直到几个月前,态度才变得模糊。
“其实,在城润也不是太好……嗯,并且还有个高会平!”她苦恼的和朋友诉苦,“我们总经理一直比较器重高会平,我也只好和她打好关系。唉!”
天琪的工作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出类拔萃,却一直没有提升,这在外人看来却是有些猫腻。
万永庆有一天亲自拜访了她,表示愿意以年薪六位数的高价聘请高能人才!
“万总,这不太好吧……我是说,我也想去,但是周围人怎么想?”
万永庆十分理解的点点头,“崔小姐,你看你们公司的高经理就知道你们公司人已经在怎么想了?您工作能力出类拔萃,却一直得不到伯乐慧眼识珠。这难道不是遗憾吗?”
在万永庆自以为“高明”的挑拨之下,崔天琪终于晦涩难堪的答应替他取份材料,这正是城润没落的中段。
而也正是这份材料,城润的股票急速下降,令万永庆彻底信任了天琪。
城润办公室:
“汪蜀,有人举办你背后操纵股票,致使股票大幅度上涨、谋取巨大利益、”
几名制服检查员拿着逮捕令在办公室依法说:
“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个调查。”
老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呼冤枉,“检查员同志,你们再查查,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几辆警车在楼下呜呜作响,老汪被扣上手铐强行带走。
陈璨、周漠生和维喆他们几个在楼上往下看,面容凝重。
“汪叔演技还是一流!”
陈璨喝了口茶,依旧“凝重”:“嗯。”
周漠生:“……”可怜的汪叔。
万永庆坐在路边的一辆车里,叼着烟邪里邪气的吐着圈,“哼,城润人心也不过如此!说什么道义、情谊,都是狗屁!开车!”
“哎呀,你说汪叔不会有事吧?”会平有些担心的跑办公室来问,手里捧着杯奶昔。
陈璨摇摇头,“不会,他那时候运动会上越野跑第一。”
“哦,那我就放心了。”会平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不知情的人眼里,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城润原老总被警察带走拘留,城润现总裁也不见了踪影,但公司却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倒闭。股票涨停,没两天,万达宣布收购城润。城润的原帮人马未被遣散,继续原职工作。
“怎么样,小陈,我说过你应该识时务的。”万永庆仰歪歪的躺在汪蜀原位置,冲站在一旁的陈璨说道。
原先的绿萝不知何时被挪走,烟雾缭绕的更厉害了。
陈璨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悔不当初!”
2014年的第一次暴雨,来的分外晚一些。
已经是深夏了,万达的附属公司城润在暴风雨的见证下又发生了件大事。
现任总经理万永庆因非法集资谋取利益以及真正股票操纵黑手被依法逮捕,没收全部家资并判刑。
万永庆卸下西装套狱服的那一天也正是汪蜀得胜归来之日。
“HEY,Buddy,What‘sUp!”
天琪甩着细长高跟欢欢喜喜的拽着舞步同战友打招呼。
会平一把拉住她胳膊,“靠!死崔!你真是搞死老娘了!老娘真以为你稀罕那什么破职位在背后捅刀子呢!”抹了把热泪,她哑着嗓子冲老汪喊道:“老汪,我这经理不干了!爱谁谁干,神经病,这段日子吓死我了!”
崔天琪嫌弃的白了她一眼,手上却轻柔的替她抹去泪水:“谁爱要那什么破职位,你也是,”她戳了下会平脑袋,“秀逗了吧?我怎么可能在乎那些个东西,有病!”
维喆几个又忍不住啧啧发声:“基情四射啊!一个哭一个哄,天作之合。”
陈璨难得的没有沉默,也点了点头:“是挺配的。”
“璨哥,你也被他们带坏了!”天琪嘟着嘴眼睛红红的瞪陈璨。
陈璨一摊手,脸上无辜极了:“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说你和汪叔很配。”
“陈璨……”
“什么!”
“什么?”
“璨哥!”
呃,是的,这八个字分别两两配对,分别从四人口中同时发出。
会平颤抖的指了指老汪和崔天琪:然后十分利索的喊了声:“狗男女!!!”
“……”
“……”
“……”
天琪工作职位一直未得到提升主要是因为她不想背负太多职务和责任,自从有一次她因为钱包手机都被小偷偷走而在付医疗费而发愁时,老汪及时帮她垫上了医药费并悉心买了些吃的送到病房。可能是病中几分柔弱以及被人搭救后产生的某种荷尔蒙,两人就理所应当的、用会平咆哮体为“勾!搭上!了!”
恋情一直很保密,因为汪蜀毕竟是她顶头上司的缘故。
虽说平日里天琪一直表明不愿意再继续攀升,但公司在危急关头,却不顾一切阻拦自己站了出去。
老汪身子曾经严厉的威胁她要是执意如此便把她开除,可天琪无所谓的靠着旁边陈璨的肩头:“璨哥,你说呢?”
陈璨也是十分反对,他性子里就没有让女人担当责任的基因。
崔天琪第二天便打了封辞呈,交给维喆——她直系上司。
维喆为难的拿给老汪,老汪二话不说,撕了。
再然后就是,天琪如愿的打入万达,当上了一名合格的特务人员。
会平对于这一系列的“变故”,简直可以用瞠目结舌塞鸡蛋来形容了。
“好啦好啦!大家打起精神,万达是没了,可城润也快撑不住了,还有其他公司虎视眈眈呢!”
维喆帮忙遮掩了过去,清了场。
“哥……”天琪揽了揽陈璨胳膊,声音低低的说道:“我知道你和嫂子的事了,对不起啊,让你牺牲这么多。”
陈璨摇了摇头,“没关系,这也是我的本职。”
“你快去把嫂子追回来吧,”会平把他推向门外,“现在事情差不多都终结了,你也该收拾你的战场了。”
陈璨说:“不必了。我输了,一败涂地。”
离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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