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炎久经战场,虽然此时实力单薄,爱子被缚,凭着经验,硬是披荆斩棘的向金辰逸走了过去,老蚌精有些不安,一面是按着他七寸的金辰逸,一面是将内脏不断划烂的金炎,在不采取紧急行动,自己不是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因为受伤虚弱,无以抵抗珍珠自然会被撬走。
两害相权取其轻,老蚌精横下一条心来,又多加了几条粗大的触角,先想金辰逸伸了过来。金辰逸满脸满手都是老蚌精体内的粘液,甚至有些还渗进了嘴里,呼吸也分外艰难,虽然知道危险在加重,可是他哪里还腾得出手自救,眼睁睁的看着那老蚌精把自己按得更死更紧,只能感到一种冰冷的气息,向自己不断吹来,吹到了骨头里。
可是他的心还是温热的,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一些金色的画面,儿时在大不列颠的拍卖会上,站起来还没桌子高的他,看到镇国公拍回大清帝国的龙头,他拉着爸爸粗糙的手掌,热泪盈眶。到自己,不顾家人反对,一心经营自己的古董店,每一件宝物后都有一次惊心动魄的历险,再到后来认识了古灵精怪的唐灵惜,他一生谨慎多虑,从未出过差错,可认识了这个女孩,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大堆不确定的累积。
“儿子!”蚌壳内响起了金炎雄厚低哑的男声,他感觉到金辰逸那边渐渐危险的安静了下来,奋力的继续往里冲,待他走近前来,金辰逸嘴角荡漾着安逸的微笑,一动不动,像个安静的婴儿沉沉的睡去。
金炎惊恐万状的扑了过去,挥起手中的刀,对着金辰逸面前的触角一通狂砍,大声叫喊着,几刀重重的插进了珍珠底座的软肉上,珍珠岌岌可危的悬在半空。
突然一声惊喜交加的声音响彻蚌壳内。
“我们到藏宝地了!”
陈不输声音洪亮的响了起来,他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金炎呆呆的听着,看着昏迷不醒没有气息的金辰逸,心里凄楚的想到,自己一生都在寻求宝藏,终于找到了,却也看到了儿子的尸体就在眼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头一酸。
他用手推开金辰逸身上那些重重叠叠的触角,仔仔细细的给他擦干净了脸和嘴角,这孩子从小就怕疼,可是临了临了却不是个脓包,以前总看不起他那么爱干净,跟个大姑娘似得,现在老泪纵横,粗手粗脚的一遍遍帮他擦拭,突然很心疼,他从小就被送往国外,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开了古镇斋也是多灾多难,家里也没给过他多少温暖,正值英年就惨死在大海里。
他背起金辰逸软绵绵冰凉凉的身体,向陈不输走过去。他才发现金辰逸这么高的个子,却这么轻,瘦的几乎只剩薄薄衣衫下的一把骨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金炎背着金辰逸向陈不输走去,却看到哪里有什么传说中的宝相庄严,金碧辉煌,只见陈不输坐在及膝的蓝色血水里,表情痴呆的笑着。
金炎无奈的摇摇头,原来这宝藏尽是这老蚌精致幻的法术,穷几代人的一生,白白葬送了儿子性命,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啊。
正在这时,金炎感觉到老蚌壳一阵震动,心里一惊,怕在生什出变故,虽说背着儿子尸体的他已经心如死灰了,可是这深海中常识所不能够解释的非自然力量,实实在在的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震撼到。
一晃神间,封闭的老蚌壳更急剧烈的抖动了一次,金炎背着金辰逸歪歪斜斜的摔倒了一边,当蚌壳再一次被撞击时,居然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水流便慢慢涌了进来,金炎心中一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破口处。
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洞孔钻了进来,唐灵惜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顶着金辰逸特制的呼吸器钻了进来,看到金炎和金辰逸两人,仿佛见到了那传说中的藏宝圣地,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几经折腾,勉强支撑,可是精神还十分阵奋,冲着金炎使劲挥挥手,不知她待会知道金辰逸的变故该是何种心情,金炎心头一酸,勉强扯扯嘴角对她笑笑。
唐灵惜抽出身上的小刀,她使刀的手法十分精巧,两只手可以同时使七八把刀,在手中飞转削铁如泥,这老蚌壳有些年岁了,蚌壳厚的仿佛花岗岩,刚才众人在门口拿船身去撞,也只撞出这么一个很小的口。
八把银刀在唐灵惜手里使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都是碎屑,很快碗口一样大小的缺口,便成了柱子一般粗的口,唐灵惜骨骼小巧,丢了几把刀给后面的陆家劲,自己先钻了进来。
趟着及脚踝的水向金炎跑了过去,“金伯伯您怎么样啊?”
唐灵惜看着金炎面色僵硬,眼睛中布满了痛苦之色,心里隐隐感觉不好,再看看金辰逸,脸色灰青,表情诡异的微笑着,忙扑了过去,颤着手试了试他的呼吸,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陆家劲扶着祥叔和古染月,最后脸色惨白的阿佛跟了进来。他们一听唐灵惜的哭声也都拥了过来。
祥叔和古染月也都潸然泪下,陆家劲和阿佛虽然和金辰逸感情没那么深厚,可是这么多天来的朝夕相处,此时心情也沉入到了谷底。
古染月抹着眼泪突然惊呼一声:“不输呢?”
陆家劲早就赶了过去把陈不输从那片蓝烟中捞了出来,他中毒最深,此刻痴痴傻傻的坐在一边,显然不好了。古染月看着陈不输这幅模样,心里一酸,叹道:“我以前就嫌你傻,现在到好了。”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大家受伤都不轻,先回去救治要紧。”金炎沉声说,他的眼睛发红,却并不失威严,一生戎马造就了他坚毅的性格。
众人相互搀扶着,哭哭啼啼的上了船,陆家劲看了看那颗犹自发光的大珍珠,足有一个半径二十厘米的地球仪大小,叹了口气,把它也抱上了船。
回去到还顺利,或许众人因为心情沉重没对遇到的危险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了,到得岸上,却看到唐荣轩带着沈晚霜和六爷等在岸上,其他的人马连忙上来搀扶。
唐荣轩看着女儿浑身是伤,脸上染了不少风霜,哭的筋疲力尽的上了岸,忙快步走了过去。他这次回上海没少动作,将金辰逸搜集来的宝物,连着龙头,都带了过来,时局****,宝藏若继续身处闹市,一定会流落海外,带着一堆宝物回来途中凶险和难缠,自然不在话下,还好蒙得荷黎昕上下打点,一开始他还以为有诈,处处提防,虽然荷黎昕是条好狗,可是却并不忠诚,难得这次鼎力相助,唐荣轩一直许以重酬,可是他都轻轻巧巧的拒绝了,在上海的火车站,细雨霏霏,他将唐荣轩一行人送上车,青灰色长衫,气质儒雅,笑容得体,依旧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只是神色间,却多了几份不一样的东西。
唐荣轩等人从上海离开的那天正是平安夜的日子,上海是国际化的大都市,送别之际,响彻着平安夜的曲子,安宁中,丝丝伤感,缠缠绵绵的在冬雨里飘扬,荷黎昕微笑着站在站台目送他们离开,那是第一次,唐荣轩看到他的眼睛里,冰块一样的眼睛里,有了丝丝暖意,有了一份真的心情。
唐荣轩心疼不已的搂着怀里的女儿,突然想起了阿佛的声音,这孩子总是透着几分古怪,明明就在你身边,他的声音却仿佛来自天边。
“老爷,金少爷如果每天能喝到珍珠粉兑着曼陀花粉的水,兴许会活转过来,老蚌精的珍珠是事件罕有的物质,和曼陀花粉以毒攻毒,是最好的药。”
二十年后。
我叫陈小珊,今年十六,是我爸妈第四个孩子,哦,我爸妈就是陈不输和古染月了。从我出生以来大家就一直住在这个岛上,除了我们一家人,还有祥爷爷,他腿脚不好,总来我就家蹭饭吃,当然还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叔叔和阿姨,我现在就被老妈指使去给他们送些中秋的月饼。
玫瑰山庄,是岛上最华丽的住处,陆叔叔和唐姨姨就住在这里,我总以为他们是一对,可是每次这么说时,大家都只是笑而不语。他们一直都没有小孩,只有我知道为什么玫瑰山庄住着一个怪人,一直长睡不醒,只在有一次,去看唐姨姨时,我在里面瞎逛才看到,唐姨姨住的地方,和岛上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全都是西洋玩意儿,她自己也很喜欢穿洋装,却只穿黑色的,所以我对她家总是充满了好奇。
在唐姨姨家很隐蔽的一个隔间里,趟着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的五官精致,头发是光彩夺目的栗子色,微微卷着,他睡得很安详,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龄,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唐姨姨什么人,是她的儿子,弟弟?似乎都不对,他就这样无知无觉的一睡睡了这许多年。
“唐姨姨?”我进了玫瑰山庄,却没有一个人。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便蹑手蹑脚的往那个美男子的藏身之地走。
夕阳西下,阳光刚好打进房间里,照在那人的面孔上,头发有些发白的唐姨姨,穿着精致的黑色蕾丝连衣裙,举止优雅的端着一个小瓷碗,耐心的一口一口给他喂着一种淡紫色的液体,突然我听到里面一阵碎碗声。抬头一看,那男子居然醒了。
他的眼睛居然是灰色的,目光对着唐姨姨,先是困惑,接着便是欣喜,这欣喜在他眼眸中扩散的越来越大,他激动的坐了起来,唐姨姨面色沉静,仿佛每天都习惯了看到醒着他,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自己的老朋友一般,她轻轻的笑笑,淡淡的说:“你醒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流过她的面颊,流过她的皱纹,流过她鬓角的白发。
“还好,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