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纲看到女生宿舍里的灯亮了，想起白晶晶告诉他叶眉绢手机丢失的事，决定过去看看。他和冷月眉分了手往女生宿舍走去。宿舍门口，宋纲正好碰到了605室的几位同学，就向她们询问详细的情况。大家都想不到把这件事告诉宋纲老师的竟是白晶晶。可是白晶晶还没有到。叶眉绢不愿再谈丢手机的事，她不想再引起同寝室人的不快。她说：“我已经买了一个新的，那个丢了就丢了。”
宋纲不同意，他说：“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关系到学校的声誉。你再仔细想想，手机是在哪里丢的？”
“去训练前，我就放在枕头下面，我记得是和钱包放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回来后，钱包还在手机却不见了。”叶眉绢说。
“这么长时间了，还找得回来吗？”胡丽嘟囔了一句。
“一定找得回来。请相信我。”宋纲说。
“我不信。”胡丽摇了摇头说，“那天是白晶晶最先回寝室的。等我们回来时，她把水都打好了。”
“胡丽，不许怀疑白晶晶。我们学校的同学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方碧远说。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三个外校的学生？”胡丽生气地问。
“反正我们学校从来不丢东西的。”方碧远顶了一句。
宋纲连忙制止了她们的争辩，说：“现在大家都是一个训练班的学生，不要分校内校外的，一起努力通过培训才是。晚上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手机的事我会慢慢调查清楚的。”
605室的七个女生上楼梯时，明显分成了两组，昌平职业学校的三个一起走在前面，外校的四个走在后面。李仪欣本来想和叶梦秋说说话的，见到这种情况，只好退回到自己的队伍中来。
白晶晶是最后回到寝室的，她的腿还痛得厉害，走几步就咧着嘴呼口气，然后再走几步。方碧远曾偷偷告诉过她，叶眉绢因为丢手机的事，在报复她，叫她不叫跟叶眉绢训练。“她会把你的脚弄残的。”方碧远的这一句话让白晶晶很害怕。
李仪欣看见白晶晶回来了，马上从床上下来。她问白晶晶：“你的腿还痛吗？来，我陪你把今天学过的动作再练一遍。”白晶晶却说她不练了。“不行，你不练了，第一个退出训练的人就是你。我们都不希望你退出。”李仪欣不答应。“退出就退出，我可不想被人害死。”白晶晶生气地说。胡丽怪怪地看着白晶晶，大家都怪怪地看着白晶晶。刚才宋纲老师说要把手机丢失的事情查清楚，这会儿白晶晶就要退出训练了，难道……
“白晶晶，你不能退出训练。不能让别人看你的笑话。”方碧远说。
“白晶晶，算我看错人了，我不该当着老师的面把你留下来。没想到你这么不负责任。”李仪欣很失望。
白晶晶的目光从方碧远脸上转到李仪欣脸上，在落到那排非常整齐的牙杯上。她的心里在斗争着。
叶眉绢看出了白晶晶的心思，说：“白晶晶如果你怕疼怕苦就算了。”
“谁怕疼怕苦？练就练。我谁都不怕。”白晶晶想，要是真练伤了大不了回家放羊去。
于是大家轮流去洗澡，没轮到的同学就陪着白晶晶练今天学过的几个舞蹈动作。白晶晶本来身子骨就硬，再加上腿脚痛，练起来更硬邦邦的，但她练得很认真。等到大家都洗好澡后，白晶晶也像洗过澡似的，浑身湿漉漉的。
“要不要再帮你扳一下腿？”叶眉绢问。
“行。”
叶眉绢让白晶晶躺在地板上，她的一只脚踩住白晶晶平放的脚，抓起白晶晶的另一只脚向她的头顶处压去。白晶晶的脚痛得厉害，产生了很强的阻力，叶眉绢压不下去。叶眉绢想找人帮忙可是大家都睡了。寝室里响着她们甜美的呼吸声。叶眉绢想了个办法，用带子把白晶晶的一只脚帮在铁架床上，她的双手抓起白晶晶的另一只脚压下去。白晶晶忍着痛，不敢喊。现在正是夜深人静时分，一点声音都会惊起大动静的。
压了几十次，白晶晶的脚尖终于压到了额头上。叶眉绢松了一口气，让白晶晶换一只脚再压。白晶晶感到叶眉绢一点报复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更放松了。叶眉绢把白晶晶的另一只脚也压到了额头上，对白晶晶说：“明天可能会更痛，但这几天你要多练练，过几天不痛了，你的脚也就软了。”
白晶晶觉得叶眉绢真好。叶眉绢帮白晶晶揉了一会儿腿，又到浴室间去洗澡。
白晶晶洗了澡，大家都睡熟了。她想起在山窝窝里生病了的母亲。虽然白晶晶早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白晶晶还是很牵挂她。这么多年来她没有给过白晶晶多少幸福和快乐的生活，毕竟是她一点一点把白晶晶拉扯大了。“她的身体不知道好点了没有？”白晶晶问自己。家里没有电话，白晶晶为了省路费也很少回家。那个唯一能告诉她一点消息的鲍宏亮也很长时间没来给她送生活费了。“我一定得坚持下去。”白晶晶对自己说。要不是现在伙食不用自己操心了，她又得想着法子借钱。“可是我能行吗？形体课和舞蹈课太难了，还有英语，老师老说我的语音不准，建议我买个随身听练习练习。我哪来的钱呀？”白晶晶这样一想，再和其他同学比比，眼泪流出来了。
“听同学说，被选上奥运礼仪小姐后，将来找工作就非常方便，待遇也高。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呀。白晶晶，你只要挺过去，就有钱给妈妈治病了。不管多苦多累，都不要放弃。”白晶晶自己鼓励自己。
白晶晶开了门，她想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再练一会儿。她走到楼顶，空旷的楼顶上，有几条挂在晾绳上的裙子在飞动。白晶晶走过去，捧住裙子仔细地闻闻，裙子散发着太阳的气息。这是一条很时髦的裙子，裁剪新颖，做工考究，一看就知道有钱的女生穿的。白晶晶知道有些女生不喜欢天天穿训练的制服，一回到寝室就换上自己喜爱的时装。可是这位女生也太大意了，这么名贵的裙子竟忘了收回去。“也许，这条裙子对她来说根本算了不什么。”白晶晶这样想。
皓月当头，裙子在月色里显得格外飘逸。白晶晶想自己要是穿上这样的裙子一定很漂亮。她把裙子从晾衣绳上拿下来，她的手在发抖，觉得自己是个小偷。“我就是想穿一分钟，就一分钟。”她对自己说，她的心跳得格外快。但她很快把裙子放了回去。“你是来训练的，白晶晶。”她对自己说。白晶晶恋恋不舍地望着裙子，想象自己也像她们一样能穿着它，在校园里走来走去。
“我就穿一次。”白晶晶跑了回去，轻轻抚摸着裙子柔滑的布料，有一种贴心的舒爽传递到她的心间。她比划了一下，裙子很合身，仿佛就是为她所做的。“谁要是能送我一条这么漂亮的裙子……”她羞涩地想着，“鲍宏亮吗？他不会的，他没有这么多钱。再说他也没钱。”想到鲍宏亮，白晶晶有点恐慌，因为妈妈答应过鲍宏亮，只要他把白晶晶供到毕业，就把白晶晶嫁给他。想都这里白晶晶就不想练了。
“他连一条裙子都不能给我。”白晶晶想。可有一个声音在说：“白晶晶，你不能忘恩负义，是谁供你上学，是谁为你照顾生病的母亲？他容易吗？”白晶晶的心乱极了。她一咬牙来了一个前劈叉，仿佛只有筋腱撕裂的痛苦，才能让她忘记所有的烦恼。但白晶晶还不能像其他女生一样很轻松地坐在地上，她还得用两只手支撑着，好像不撑着，身体的重量就会把她从双腿间撕成两片。
练了前劈叉，白晶晶扶着晾衣杆练扳腿。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凭着自己的力气把腿高举到耳际。“她们都行，为什么我不行？”白晶晶问自己。她又试了几次，可是腿抬到比肩高就痛得厉害。她知道那几次压到前额都是叶眉绢给她硬逼上去的。“我也得逼自己。”她把腿放在比自己身体略低的围栏上，一点一点把身子压过去。眼看就要压到前额了，突然脚下一滑，白晶晶摔倒了。她爬起来，拍拍灰尘，又压了上去。白晶晶终于把脚尖压到了前额，她真想大喊一声。
白晶晶把白天学过的舞蹈动作，练习了几遍。抬头看天，月亮开始下沉了，偶尔有一朵云走过，飘飘悠悠的。白晶晶又想起了那条裙子，裙子还在风中轻轻摆动。白晶晶说：“谢谢你，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