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欧春暖坐在沙发上，有点尴尬地望着东方月。东方月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她也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黄阿姨也真是的，点心也做不好，又咸又糊，我一生气，全倒在了院子里。我正在后悔呢，我不该发这么大的火。我们一起到外面去吃吧。”东方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欧春暖说：“你再摔重一点也好，盘子都没摔破，害得我跌了一跤。黄阿姨也真是的，做点心也不多放些心思。”我说：“你们别责怪黄阿姨了。她年纪大，做错点事不奇怪。我们不也经常做错事吗？”
东方月笑了笑，进房间换衣服去了。“她多会演戏呀，把事情全推到了黄阿姨身上。和她住在一起没安全感。”欧春暖说。“只要她没事，我就放心了。其实东方月很可怜的。”我说，我又想起了在东方柳娘家看到的情景，觉得那两个孩子里，有一个可能是东方月的孩子。“她有什么好可怜的？江流儿，你真的看不出来吗？她是在实施自己的计划。”欧春暖说。“什么计划？”我好奇地问。“一个得到你的计划。”欧春暖肯定地说，“因为她把握住了你的性格。江流儿，你太善良了。”我为欧春暖的这个推断感到好笑，东方月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她只是被伤害得太深了，才需要找个理由来抚慰自己的痛苦。欧春暖见我不相信，又说：“江流儿，请你别忘了我在走廊上跟你说过的那句话。”我当时没把欧春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认为自己和东方月之间没什么纠葛。
等东方月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我和欧春暖都吃了一惊。东方月完全摒弃了她的古典淑女形象，完全照搬了欧春暖的那一套，穿得非常性感张扬。这些衣服穿在欧春暖身上是那么的合适，让她活力十足，又带点不羁的野性。可是换到了东方月身上，就不伦不类了，让人看着很别扭，就像一个唐代仕女突然换上一身T台上的服饰一样。“好看吗？我刚买的。”东方月问。“真是太漂亮了！”欧春暖说，“没想到你也有张扬的一面。走到街上，回头率肯定很高。”“好看吗？”东方月又问我。我没想到东方月会这样大失水准，只好恭维她说：“好看。”东方月就很开心，说：“吃饭去吧。”
我们正要下楼的时候，黄阿姨上来了，她端来了丰盛的夜宵，有一砂锅汤，有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几样糕点。黄阿姨看到东方月高兴的样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欧春暖说：“黄阿姨，你做的菜真漂亮。”黄阿姨笑了笑。欧春暖用手捏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大呼小叫着：“真是太好吃了，黄阿姨，你什么时候教我一手。”糕还没吃完，欧春暖又尝了一口汤，“哇，汤也好吃。东方月，黄阿姨的厨艺这么好，怎么会把夜宵做得又咸又糊呢？”东方月的脸红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黄阿姨愣了一下，马上接过去说：“奥，都怪我在做菜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盐放了两次，火候也没看住。真是对不起了。”“原来是这样啊，黄阿姨以后做菜时，可要控制住火候哦。”欧春暖虽然对着黄阿姨说，但眼睛一直看着东方月。东方月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江流儿，你们今天晚上到哪里去拍摄了？”东方月问好。我和欧春暖感到莫名其妙，我说：“在学校大礼堂呀。”“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们呢？奥，10点的时候，我到学校的办公室拿一点刺绣的资料，回来的时候想把你们捎回来，可我在大礼堂的路口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你们。”东方月说，“我只好一个人回来了。”欧春暖看了我一眼，很生气的。我本来想把事情说清楚的，见东方月这个样子，也就不想说了。“我们就在大礼堂里。也许，你没看到我们。”欧春暖说。
“欧春暖，你别骗我了。我去看过了，你们根本不在学校。你把江流儿带到哪里去啦？”东方月问欧春暖。
“你管得着吗？我爱把江流儿带到哪里就哪里。”
“欧春暖，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把江流儿带走呢？你知道我多担心他呀！”
“江流儿是你什么人呀？东方月，你是不是管得太远了？你以为我们愿意住在这里吗？我早烦了，烦了。”
“欧春暖，江流儿是我的客人，我关心他有错吗？”
“你仅仅是关心吗？东方月，你也是聪明人，不用我全说出来吧。”
东方月和欧春暖的争吵停留了3秒钟，两个人都看着我。“江流儿。”“江流儿。”两个人几乎同时喊着我。欧春暖是不耐烦的，东方月是可怜楚楚的。我，我感觉自己是个凶手，不想伤害到人也难。
“吃夜宵吧。”我说，“黄阿姨的厨艺这么好，冷了就不好吃了。”
“江流儿，你别转移话题。今天晚上你要做出决定。”欧春暖步步紧逼。
“江流儿，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一辈子，你忘了吗？”东方月深情地望着我说，“我都感到自己快疯了，江流儿，是你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我……”我看看欧春暖，又看看东方月。她们都在等待着我，我感到自己都要崩溃了。我从楼上跑了下来，冲进了茫茫的夜色里。身后，欧春暖和东方月在焦急地呼唤着我。我顾不得了，只想跑得越远越好。风呼呼地在我的耳边响着，我像一个冲刺的运动员似的，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去。只有一片冷冷的月，不紧不慢地跟着我。老是在我的眼前盯着。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浑身是汗，手脚酸疼，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如果再跑下去，我就会死了。我慢慢地停了下来，一下子瘫倒在路边。我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着，一定是欧春暖和东方月打来的，我不想接，也不想关，就让它一直想着。铃声是一首老歌《都是月亮惹得祸》，我想如果我也能把这一切都让月亮来扛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夜的凉意再也不能让我一动不动地躺着。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原来被人爱，竟也是这么痛苦，尤其同时被两个漂亮女人爱着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条小水渠，水咕咕地流着，在月光下仿佛有许多鱼儿在洄游。我又仿佛看到了欧春暖正把脚伸进水里，顽皮地向我泼水。我在水渠边沿的石头上坐下，手机还在响，我真想把它扔到水里。我答应过欧春暖的，要再陪她来这个小水渠坐坐，可是住到东方月家后，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很难实现了，她好像一直在跟踪着我们。
“江流儿，你就不能狠心一点吗？东方月是你什么人，别人给她的创伤，为什么你来弥补？可是我答应过慕容老师和宋纲的，要帮助她走出困境，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吗？江流儿，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东方月了？她那么雅淑，又体贴。不可能的，我怎么会爱上她呢？我只是想帮帮她而已。哎，江流儿，你就别脚踏两只船了，危险啊。我这是脚踏两只船吗？我是在……”我脱了鞋子，把脚伸进水里，想用凉凉的水帮我把心静下来，脚凉了，心却更乱了。
“江流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江流儿！”一声熟悉亲切的低唤。东方月和欧春暖双双站在了我身后。“我担心死了，江流儿，你不要这样吓我好吗？我的心现在还跳个不停。”东方月说。我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的。”“这真是个散心的好地方，水好，月色好，空气也好。”欧春暖说。我会心地冲她一笑。
“江流儿，你摔跤了，衣服这么脏，受伤了没有？痛不痛？”东方月看我衣衫不整的样子，问个没完没了。我说没事，她不相信，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都是我不好，江流儿，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她说。
欧春暖找到了我，一点都不担心了，她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想不开的。有东方月在，她不想和我多说话。她跳到水渠里，捧起水，忽地洒开，又捧起水，忽地洒开，月光照着珍珠般的水滴闪闪烁烁。欧春暖可开心了。
在回来的路上，欧春暖又一次偷偷地对我说：“江流儿，你可别以为我向你妥协了。我说过的那句话，你可要记着。”我竟一时想不起欧春暖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了，可又不敢问她，要是欧春暖知道我忘了，一定会更生气的。“这么重要的话，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我回忆着和欧春暖在一起时的所有细节，就是想不起那句话来。
这一夜总算平静地过去了。欧春暖和东方月之间的摩擦表面上不再激烈，但暗地里两人的斗争还在继续。对她们两个人的暗中较劲，我只有装聋作哑，只期待着早点把片子拍好，让这场烦恼永远留在松兰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