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东神色一凝，干脆停下车，将苹果搂了过来。
苹果顶在顾允东肩头啜泣不止。
片刻，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捋过她后脑勺：“别哭了，乖，听话，你妈还在家等着你呢。”
顾允东没去留意，原来自己还有这等好性子，变着法地不停安慰。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脸颊轻轻蹭过她的头顶：“果果，听话好吗？不哭了。嗯？乖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苹果渐渐止住了抽泣。
顾允东轻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捧着她的脸，叹息了一声，开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了村口，苹果不得不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身边的顾允东就是金桔的亲叔叔，而屋里哭泣不止的是自己亲妈。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那么一个真正的亲人了，她没理由不偏袒自己的亲妈，尽管良心的背负已令她喘不过气来。
如此之后，她将无颜以对顾家任何一个人。
苹果站在路灯下朝跟着下车的顾允东无力地说道：“谢谢你叔叔，你回去吧。”
顾允东担心地望着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
“多个人多份主张，你一个人回去能做些什么？”
“我说不用！”
“听话。你家在哪里？”
“我说不用！不用！不用！”苹果一秒钟陷入暴狂模式。
顾允东被她吼得退后半步，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没作计较退回了车内。
苹果仓惶而逃。
家里，金桔被一张床单包裹住摆放在床上。金如意守在一旁暗自垂泪，苹果走近时，看到金桔湿漉漉的脸和头发，眼泪簌簌直下。
十八年的相处，同一种教养方式，她健康快乐，她却孤独可怜。在命运面前，她弱小到不曾反抗。她本该有世间最疼她的爷爷，最爱她的父母，可却因他人的胆怯断送了这一切。而她便是断送她这一切的推手。
苹果望着金桔，往日的相处伴随着此时的悔恨，亏欠，愧疚，疼惜，怜悯，自责，轮番而来，她只恨自己为何还能挺住没倒下，也许倒下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姐姐，姐姐……，姐姐你不要死……”苹果蓦地跪到在地，趴在金桔胸口哭喊着。
被人从水里救起的金桔，起先已被施救过一次，被她这么一摇，又吐出一口水，睁眼便看到埋在胸口的脑袋，和头顶上方一张惊诧无比愤恨无比的脸。
“姐姐，你没死？”苹果马上反应过来，看到金桔的睁着双眼，顿时破涕为笑。
金桔的思维完全不受苹果影响，她目光定定地朝上，咧嘴笑了下，天真无邪。
一个不好的预感从苹果脑海里闪过，她顿时身体僵硬，思维断层。
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是谁？”
苹果战栗不已，想要隐瞒的一切因为身后这个人的突然到来浮出水面。
“她是谁？”顾允东暴吼一声，一把拎开了苹果。
苹果没站稳，急退两步后，跌在了地上。
这边金如意回神，扶起跌倒的苹果，指着顾允东大骂：“你是谁，你干嘛推我女儿？”
“我是谁？”顾允东转身呲牙欲裂，面目狰狞。“问你女儿我是谁！”
苹果拉了下金如意，金如意这才看清，这就是那天医院里的那个男人，是顾家老二，是金桔的亲叔叔。
她顿时一阵慌张，拉着苹果退了一步，哆嗦着说：“果果，给，给你叔叔，冲，冲杯茶。”
顾允东一声冷笑，一手扣住欲转身的苹果：“谢谢，我不喝！你只要说，她是谁？”
苹果抬眼望向顾允东，迷糊的视线里，他的愤怒有一瞬间令她感觉莫名地心安。
她没想过会这么快被拆穿，可拆穿了也好，她和金如意就再不需提心吊胆，遭受良心谴责了。
惩罚她吧，是她做错了。
“你说啊！”他一把拖过她，攥着她的胳膊用力地晃动：“她是你姐姐？哈哈哈，怪不得你不让我来，金苹果，你可真有心机，你以为你可以瞒得过去吗？你把顾家看成什么了？啊？说话！”
“对不起，叔叔。”苹果低头，事实面前，或许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已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
“谁是你叔叔？谁是你叔叔？”顾允东推开她，语气冷漠、气愤、嘲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苹果垂头，一声声不停地重复。
顾允东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直接拿出电话接通就说：“李叔，老爷子睡了吗？”
虽然做好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自己就要被揭穿时，苹果的心里猛然间空了一块，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讥诮锐利得如同尖刀。
“叔叔……”
“走开！啊……”
手机落在了地上。顾允东身子一倾，倒在了苹果身上，显出身后举着大锅铲簌簌发抖的金如意。
苹果惊叫道：“妈，你怎么能这样……，这下我们更加要完蛋了。”
“喂喂……”地上的手机里传出了老爷子带着怒火的声音。
金如意一把丢下锅铲，捡起就按了挂断，她强压心头的惧怕说：“果果你看好他，我带你姐姐先出去住一阵子。桔桔，快起来，妈带你出去。”
“妈，我们跑不掉的，跑不掉的。”苹果被顾允东压得脚步不稳，但思维还没乱，顾家有财有势，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先不管。”金如意不敢多想后果，躲过眼前要紧，她手忙脚乱地替金桔换了衣服，拉着金桔就走了。
苹果真是欲哭无泪，她将顾允东挪到沙发里，想想他暴乱的表情，忍不住惊惧颤抖，忙把他拖起来摁在一把椅子上，又从杂物堆里找出一条长绳将他双手双脚绑在了椅子上。
顾允东悠悠转醒，视线重影了一小会，便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苹果看他的眼神明显透着惧怕，“叔叔。”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允东动了一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给我解开！”
苹果摇了摇头：“对不起。”
“你这是什么行为，我只要告你，你就要去坐牢的！”
“我不是故意要绑你的，我害怕……”苹果连连摆着手，其实到现在她已经不清楚自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和必要。
顾允东不死心地又挣了几下，苹果一颤，反而脑子一热绕到里屋，找出了自己的一条床单，将他连椅子又裹了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