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508700000025

第25章

“安文可不比我们,没有好菜,可能吃不下饭。你要心疼他一些才是。”伍冰脸有些发红:“只要家里有,我还舍不得办给他吃么?”两人来到小书店门前,小莹对着门缝叫了一阵,里面仍然没有声音。往里面瞅,又看不清楚。小莹觉得有些奇怪了,让伍冰在这里等着,她去叫房子的老板。房子老板就在不远的菜市场卖菜,一会儿就来了。他是个中年汉子,就为了每个月几十块钱的房租,一家子挤住在平房的那头一间房里。他在门外敲了一阵门,又扯起嗓子喊了一阵,见里面还是没有人答应,就从自己家里拿来一把菜刀,说:“只怕是病了,不然怎么会不答应呢?我来将门劈开算了。”他将菜刀从门缝中伸进去,使劲地拨了一阵,终于将门闩的钉子拨掉,才将门打开。伍冰的小书店只有十二平方米的一间房子,两个书柜和两张书桌差不多占去了整个房子的大半个空间。一个书柜摆着新书,那是专门卖的。一个书柜摆着各种杂志,那是专供借阅的,一角钱借一本。

两张书桌旁挤挤地摆着几把椅子,借杂志的人可以坐在桌子旁边看。到了晚上,将被子从高柜顶上取下来,在书桌上铺开,就可以睡觉了。也许,老牛岭金矿除了一家公家的书店,还没有私人开的能买又能借的书店,一个多月来,伍冰的小书店生意一直很不错,一天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一个人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了。有了事做,伍冰也就从对母亲的痛苦思念中解脱出来了。她准备在有了资金之后,再多进一些书籍和杂志,那样,生意会更好一些。李安文躺在书桌上的被子里,脸面朝着墙壁。看上去他睡得很香,小莹叫了几声他也没有醒。小莹就过去推他,说伍冰将饭做好了,你还不起来吃呀,你真会享福呀。没有料到,她这么一推,口里的话还没有说完,竞唬得惊叫起来,“安文怎么了,他的身子是冷的。”房子老板正在门前钉门闩,听见小莹的惊叫,连忙过来去推李安文。果然,李安文的身子冰冷,已经僵硬了。“他已经死了!”房子老板惊叫道。伍冰和小莹都吓得哭了起来。伍冰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一边推着李安文,一边哭叫着:“安’文哥,你怎么死了呀?安文哥,你不能死呀。”两个年轻女人的哭声惊来了许多卖菜和买菜的人。有的人认得李安文是贸易商店王银香的儿子,就急急忙忙去贸易商店叫她。

有的人就去矿本部叫刘竹山,还有的人去公安分局报案。一时间,整个的农贸市场都乱做了一团。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小书店围得水泄不通了。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公安分局的王局长和刑侦科的一位公安人员。紧接着,刘竹山和龚启明也赶到了现场。只是,李安文的母亲王银香据说一早就乘车到德州去了。贸易商店经理匆匆忙忙赶来对刘竹山说,“贸易商店原本是准备今天开会的,八点钟的时候,王银香从大庄坪汽车站打电话说她去德州了。问她有什么事她也没说,贸易商店的干部职工对她的意见很大。”刘竹山说:“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找到她,说安文出事了。”商店经理就往商店跑,一边说:“我打电话去德州,要德州的朋友帮忙找找。”这时,公安分局王局长从李安文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是写给刘竹山的,他说他对老牛岭金矿已经完全绝望,别说已经没矿可采了,就是找到了新的矿脉,也会有采完的那一天。自然资源的枯竭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他真担心那些全靠开采矿产资源养活全家的工人日后怎样生存下去。他在遗书上责怪他的父亲那时不该强行要他读探矿专业,后来又以断绝父子关系逼他回到老牛岭金矿来。他还谴责他的母亲已经没有了起码的做人的准则,使得父亲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她自己至今还执迷不悟,越走越远,她最终是没有好下场的。他说,他对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他说他只有选择这条路了。在遗书上,他还说了很多感激伍冰的话。他说他几天前就已经买了大量的安眠药,由于伍冰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让他最后享受了几天人间的温暖和真情。信是昨晚午夜写的,信写得很零乱,没有章法,字迹潦草,想到哪写到哪。刘竹山看了信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

“这孩子,怎么这样绝望呀?二十几岁的人,老牛岭金矿不行了,还可以走嘛。这样年轻有为的知识分子,又有工作的实践经验,走到哪里也能讨到吃的。我昨天还说要找他谈一谈的,他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呀。”龚启明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安文这孩子近一段日子一直情绪低落,对前途十分悲观。可是,再悲观,再绝望,也用不着自杀呀。一条年轻轻的生命就这么丢了,多可惜呀。”刘竹山交待王局长:“虽然他有遗书,但你还是要认真处理这件事情。他是在伍冰的书店里死的,又是非正常死亡,要对他的父母、亲戚朋友以及矿党委有个让人信服的交待。”龚启明也交待说:“按你们公安分局平时处理这类案子的惯例办,不要省手脚,要对死者负责,要对他的父母负责。”王局长说:“一定按你们的指示办。”就要随同来的公安人员去叫法医,并要他带摄像机来,将现场全部拍下来。伍冰已经哭得死去活来,谁也劝不住。她一直对安文有好感,她比安文小七岁,在她的眼里,安文是有文化、有知识、懂业务的大哥哥。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就经常听学校的老师说起他,说子弟中学这么多年只有他考的大学最好,日后前途无量。后来,他竞回到老牛岭金矿来了,而且在自己父亲手下工作。父亲在她面前又常常夸他,使得她除了屏慕,少女的心里又多了一种爱意。

这些日子,小莹一直从中撮合,使安文渐渐走近了她。使她从那种对母亲的思念的悲痛心情中走了出来。昨天,她还征求了刘叔叔和王姨的意见,准备和安文组织起一个小家庭,那样,九泉之下的母亲也就放心了。没有想到,他却这样悄悄地走了。“安文哥,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呀?安文哥,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呀?”伍冰揪心的哭嚎,使得围观的人们都为之动容。小莹开始还开导伍冰,后来,自己也哭了起来。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安文,从那次安文在工人俱乐部公园向她袒露自己的心迹,才知道他的心里是非常痛苦的,但她只是一味地回避他,冷淡他,疏远他,却没有很好地开导他,安慰他,安文是一个十分内向的人,性格又极为孤傲,不愿与一般人为伍。因为要回老牛岭金矿,使他失去了心上人,失去了爱情。家庭又没有温暖,到后来,连家都不能回了。

加上老牛岭金矿日渐走向衰落,勘探队经过两年多的苦战也没有找到新的矿脉,他对前途充满了悲观和失望,最后绝望地走了。刘竹山知道伍冰和女儿小莹为什么那么悲伤地痛哭,对王局长说:“小莹是我女儿,我不便过问她们之间的事情,你和她们详细谈谈,不管对案情,还是对安文本人的心灵轨迹的剖析,都会有好处的。另外,我建议,现场还要保留一段时间,安文的父亲可能是回不来的。他还有母亲,无论如何也要将王银香找回来,要征求她的意见,看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王局长就派人去贸易商店叫商店经理。一会儿,贸易商店经理来说:“凡是商店与德州有业务往来的单位,都已经挂了电话,话也说得很明白,王银香的儿子出事了,要她马上赶回来,他们都说没有看见王银香。”刘竹山问:“她会不会是真的去了德州,有没有可能去大权那里?商店经理说:“也有可能,听几个与她相处得好的女职工说,她有可能和李副矿长分手。”刘竹山惊问:“这是真的么?”“她对她们说李副矿长劳改四年才能回来,她等不得了。再说,回来之后什么都丢了,还要靠她养,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臭婆娘,心这么狠呀。”刘竹山脱口骂道,“那阵,为了离开农村,她死皮赖脸地住在大权家里,没结婚就生了安文。

大权下放农村她也不肯走。如今,大权出事了,她又要蹬他了。”王局长对商店经理说:“你赶快给南湖农场打个电话,王银香肯定到那里去了。”王局长看看手表,说:“到南湖农场要坐七个小时的车,下午两点才能到。路上一刻也不耽误地往回赶,也要到晚上九点多钟才能到家。”刘竹山打电话给刘波,要刘波从勘探队叫几个人来,料理一下后事,定个时间,追悼会还是要开的。王银香没有回来之前,就在这里看护着。过后对小莹说:“你回去把你妈叫来,要她来照顾一下伍冰。”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刘竹山就和宋光召几个人回矿本部去了。

他说:“还得给大权打个电话,把安文出事的情况对他说一下。”晚上十点过一刻,王银香从南湖农场赶了回来。她对儿子的,只是一味地大吵大闹,说儿子的死有问题。王局长说李安文死的现场一直没有动,而且摄了像的,法医已经等了一天。不管李安文是自杀还是他杀,公安分局都会认真处理这件事情,拿出充分的证据,“现在,你回来了,我们要征得你同意,准备对李安文进行解剖。”王银香说:“解剖是肯定的。我问你,我儿子怎么会睡在伍冰的书店里?是谁打开书店的门?和他一块睡的还有谁?”王局长说:“你同意了,我马上让法医进行解剖。其它的事,我慢慢对你说。”说着就交待法医解剖去了。解剖进行得十分顺利,鉴定也做得很快,李安文的胃里还残存有大量没有消化的安眠药片。看得出来,李安文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离开这个他觉得十分绝望的人世间的。王局长将李安文的遗书拿给王银香看。又将住房老板叫来,让他证实昨晚李安文一个人睡在伍冰的书店里,早晨是他用菜刀将房门劈开的。这时,肖金来拄着一根拐杖来了。他很是气忿地对王银香说:“王姨,你好狠心呀,将安文从家里赶出来,他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开始几天在我们的小面馆吃面条充饥,后来,就跟着伍冰吃。晚上没有睡觉的地方,伍冰只有让他在她的书店睡,她自己回家去睡。别人说他书读多了,读迂腐了,老牛岭金矿没矿可采了,就觉得活不下去了,就悲观厌世,对前途充满绝望。摊上这样的家庭,没有温暖,没有亲情,没有母爱,谁还有勇气活下去?不自杀才叫怪呀!”肖金来越说越气愤,“要是知道你做母亲的这样对待你的儿子,那阵在矿井下我还救他做什么?终于还是没有救下他的命,我却落了个残废。”王银香就哭叫起来,“我含辛茹苦培养他长大成人,又送他上大学,还不够么?他心中没有这个家,没有母亲,我心里就没有这个儿子了。你们看看,他在遗书上还骂我呀。他是勘探队的人,你们怎么安排他的后事,我都不管了,明天,我还要到南湖农场去。”刘竹山说:“王银香,你真的要和大权分手么?”王银香歇斯底里地说:“我和他分不分手,与你有什么相干?我家现在是家破人亡了啊,你高兴了啊。”刘竹山:“王银香,我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因为,那是我自己的思想感情。我只想对你说,你应该认真反思一下,你的家为什么会家破人亡呢?你应不应该负有责任呢?”王银香说:“你莫非还想给我罗织几条什么罪状,将我也置于死地不成!”“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因为你们单位已经是独立的法人单位了。你的事,你们单位会管的。不过,我总是觉得,不管社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做人的基本准则还是要的。那就是道德和责任,那就是天地良心。违背了做人的基本准则,也就不是人了。”李达伟说:“竹山,少说几句吧,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安文的追悼会怎么开。安文自杀,对老牛岭金矿的震动很大,工人们的悲观绝望情绪十分严重。因为安文是勘探队分管业务的副队长,是工程师,他的话有人听。平时他在群众中流露出的绝望言行,已经影响了很多工人。这种悲观绝望情绪要是不及时得到遏止,会出大问题的。”刘竹山说:“明天的追悼会上,我要给大家讲一讲,老牛岭金矿的黄金可以挖完,但老牛岭金矿工人的那种在逆境中求生存、求发展的志气和精神是不能丢的。不但不能丢,还要坚强地树立起来,发扬光大。必要的时候,还要请老工人出来说说他们的过去。”来找刘竹山,要他去给老工人自救队讲几句话。说是老工人自救队都在矿本部前面操坪集中了。

刘竹山以为他们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掏废矿井,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深深的歉疚之情。几个月来,他们先是钻废矿井找以前被遗弃的巷头巷尾,后来就去竖井废矿石区拾矿石,再后来,又到老金沟去掏废矿井。为了让老牛岭金矿渡过眼下的困境,伍继良将性命都搭上了。其他的老工人也都瘦了一圈肉。他说:“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是不要到废矿井去掏矿了,去废矿井掏矿也很危险。继良叔那样的事情是再不能发生了。只要我刘竹山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死你们。

你们还是安心在家休息。你们能够帮我们做做工人的思想工作,使大家能和我们一块分担艰难,共渡难关,我们就万分感谢你们了。”肖大喜说:“我们不下矿井找矿了。上次已经找了一遍,再找,也不会有多大的希望。就是一些巷头巷尾残留下来的尾矿,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该掏的废井坑也掏过了。我们已经研究很多日子了。这次我们老工人自救队的自救行动,是一次一劳永逸的自救行动。虽然只能解决几百人的吃饭问题,但这几百人就可以永远地不用担心矿里没有工资发,会被饿死了。”丁贤德说:“不过,这次自救行动时间比较长。如果我们还能多活些年,我们还会采取第二步自救行动,第三步自救行动。

我们不相信老牛岭的金矿采完了之后,我们就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就该绝望地自杀了,那才叫没出息。”刘竹山疑惑地问道:“你们这个自救行动是什么呀?只要对我们渡过眼下的难关有好处,我一定全力支持。”丁贤德问:“竹山,你们丈量过没有,这么几十年来,我们选厂碾矿石留下来的尾沙,到底掩埋了几座山谷,有多少面积?”原来,选厂将矿石碾碎之后,为了选出黄金和精锑,在里面加了几种药剂,这些药剂对周围的环境能造成污染,特别是对石床溪以下沿溪两岩的农村污染很严重。于是,金矿在矿区附近的几座山谷口高筑石墙,将尾沙灌进山谷,形成一座座矿沙湖。时间长了,矿沙经过沉积,变成了一片一片宽阔的草木不生的沙地。刘竹山说:“我记得已经有五座山谷被尾沙填平了。但是没有谁去丈量过,到底有多少面积却不知道。”丁贤德说:“我们丈量过了,五座山谷的尾沙坪加在一起,有七百八十亩。我们老工人自救队准备干一件大事情,将这些尾沙堆积起来的沙坪,挑上土,让它们变成良田,种粮、种菜。如果一亩地能养活一个人,七百八十亩就能养活七百八十个人呀。

知道么?我们这些老工人大部分曾经都是靠种田种地生活的农民,那时因为没有田地种,或是因为天灾人祸,才逃到老牛岭金矿来。

但我们没有忘记自己还能种田种地。有了土地,我们就饿不死了。”刘竹山心里一动,叫道:“这个主意很好。只是,你们这么大年纪,挑不动土了,我将你们的想法和光召他们说一说,由矿里统一办这件事情。”“你竹山又没有给我们规定任务,我们慢慢地挑。八百名退休工人,有六百多人还挑得动土。人家愚公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搬掉太行、王屋两座大山哩,几百亩荒沙地我们就没本领让它变成良田了?”刘竹山想起十年前修建矿俱乐部大楼的时候,按照设计规划,造价为五百二十万元。也是退休工人提出大搞义务劳动,压低俱乐部造价的建议,由矿党委发出倡议,平整地基、清挖基脚、筛沙石、洗沙石、搬运沙石、拌灰浆等一应普工和能通过自己劳动解决的问题,全由工人们自己做义务劳动解决。结果,五百多万元造价的俱乐部,只花了一百五十万就建成了。刘竹山说:“贤德叔,你们这个点子出得好,我这就去参加你们的会议。我们要像十年前修建俱乐部那样,动员全部的力量,大家动手,流汗出力,在我们矿区造出五大片高标准的土地出来。”刘竹山跟着丁贤德来到矿本部的时候,看见矿本部前面的操坪上站着许多老工人。冬天的早晨,瓦楞上已经结下了白白的一层严霜,寒风刺骨。这一群老工人,却是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

他们有的扛着锄,有的挑着篾箕。刘竹山问丁贤德,“你不是说开会么?怎么大家把锄头篾箕都扛来了?”“大家心里急啊,都在家里呆不住了。要你来说几句话,也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吧。”刘竹山走过去,立即被人们围住了。这些老工人中许多人有矽肺病,身体不好,有的人甚至还拄着棍子。刘竹山说:“刚才大喜叔和贤德叔对我说了,你们的这种精神的确让我感动。我只有一句话要交待你们,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累着了。你们的这个主意很好,将五个山谷的尾沙坪改造成良田菜地,这是一种一劳永逸的好事情,可以养活上千口人哩。我在党委会上可以提出来商量一下,争取采取更加得力的措施,使尾沙坪早日变成良田,早日长出庄稼和蔬菜。”老工人们说,现在老牛岭金矿正在艰难的时候,前不久,又剥离出去了四个单位,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我们知道,你和其他几个矿领导心里的压力很大,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们老工人不能成为老牛岭金矿的包袱和累赘。我们争取要自食其力。我们也希望你要记住老牛岭金矿对你的养育之恩,记住老牛岭金矿有一万五千多口人的出路问题,要千方百计想办法让大家生存下去。刘竹山的眼睛有些发湿,他说:“你们不是老牛岭金矿的包袱和累赘,你们是老牛岭金矿的财富和功臣。你们年纪大了,退休了,应该休息了,不管将来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不会让你们没有饭吃。我们正在想办法,给老牛岭金矿寻找出路,给老牛岭金矿一万五千口人寻找出路。我可以对老工人保证,我们几个矿领导永远和老牛岭金矿的工人们在一块,分担艰难,共渡难关。”这时,矿本部的操坪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上班的人,听见刘竹山这么说,都一齐鼓起掌来。丁贤德说:“今天,我们要你来,就是要听听你的心里话。

你给我们表了这个态,我们就放心了。挑土造田的事不用你管,我们老工人自救队会将这项工作安排好的。”刘竹山说:“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解决,就对我说一声,我一定想办法解决。”肖大喜说:“挑土造田不要成本,不要代价,两边山岗上璃的是土。挑土的扁担篾箕和锄头是我们自己凑钱买的。我们不叁给矿里增加负担,什么时候挑出了几十亩土地,我们就交给桫里,由矿里统一安排发展农副业生产。”刘竹山说:“今天你们老工人自救队第一次开始挑土造田!我一定要去参加一下你们的活动。”丁贤德说:“也行,我们现在就走。”一支六百多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显得有些悲壮。他们是一葙六七十岁的老人。有的人驼着背,有的人曾经受过工伤,脚有些不方便。井下的退休工人大多数有职业病,哮喘、咳嗽。他们脂面憔悴、苍老,饱经岁月的沧桑。但他们的精神却特别的饱满高昂。扛着锄头,桃着篾箕,簇拥着刘竹山,浩浩荡荡地向选厂旁边的杜家湾去了。杜家湾是六十年代就被选厂的尾沙填平的一条山谷。站在尾沙坝往上看,一条宽阔而狭长的山谷被尾沙填威了一片狭长的平地,大约有两百余亩。多年来,一些老工人在陌暇无事的时候,年复一年地从山岗上挑来肥土,在尾沙坝平整盐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正在冬月,菜地里的萝卜、白菜都长得绢油油的。奇怪的是有许多人在那里摘菜,拔菜。丁贤德说,老丁人委员会已经开了会,作了动员。这里有菜地的老工人都愿意糕自己的菜地交出来,日后好平整成大片土地,便于耕作和管理。那些摘菜的人们是在他们的菜地里采摘最后一次蔬菜。刘竹山说:“你们还是要将这些菜地的面积都记下来。老辞岭金矿有朝一日重孰红火了,还是要给他们赔偿一点损失,毕妄他们挑土造地花费了劳力和艰孚。”“他们不可能要矿里赔偿损失,你也不用说这个话。”刘竹山说:“就眼下的情况看,的确是仅仅只有这个想法,却是无能为力了。”丁贤德、肖太喜、吴太仁几个老工人委员会的商量了一下,就把队伍分散开去。

两旁的山头全是矿里管辖范围,取土用不着和谁联系。一些人先将山脚的荆棘和茅草砍掉,修出几条小路,再从山腰将土挖松,装在篾箕里,一挑一挑从山腰挑下来。刘竹山看着这些曾经在矿井下,在选厂,在冶炼厂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工人,他们有的是矿里的劳模,有的是市里的劳模,有的甚至是省里的劳模,全国的劳模。他们曾经为老牛岭金矿的辉煌做出过很大的贡献,退休了,应该好好地在家休息了。可是,他们却在金矿最困难的时候,站出来为金矿分忧解难,贡献他们的余热。刘竹山看着他们有的佝偻着腰,挑土时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模样,挖土时,挖一锄哼一声的那种艰难,他的心里就感到有一种沉沉的冲动,他也拿起一条扁担,和大家一块,一担一担地把土从山腰往下挑。;“竹山,那阵下放,你们在苦草界造过大寨田么?”“造过,也是从山坡上将土挑下山谷,将山谷填平,变成田地。但是,造的大寨田后来全被山洪冲走了。”“我们在这里造田不会被山洪冲走吧?”“山洪要冲,还不早把坝里的尾沙冲走?下面那么一道大坝拦着,万无一失。”刘竹山说:“我们那阵下放在苦草界,谁也不安心,做活总是消极怠工,冬天造大寨田,我们也没有认真做几天活。”“你不是说做活也白做了。造成的大寨田全被山洪冲走了,还不如不下力做活。”“听我家岳老子说,我们那阵造的林子如今都成材了。他说可惜造少了,不然的话,满山遍野就都是林子了。”“那个年月,也不知发了哪根神经,明明知道山区造林比造大寨田好,可就是要造大寨田,最后是得不偿失,劳民伤财。”“我们将这些尾沙堆积起来的荒地造成田地之后,是种粮好,还是种其它作物好?”“要说简单,种粮最简单。我们这些退休工人中,大部分都曾经是农民,都种过田。种田不用学,不用教,就可以插身割禾。

但种粮不合算,一亩良田也就能养活一个人。你没听说过么,我们菜市场的蔬菜为什么那么丰富,冬天有黄瓜、茄子、青椒,春天有萝卜、白菜、大蒜,全是从贵州、德州那边运过来的大棚蔬菜,听说一亩大棚蔬菜一年能收入几万元。这就是说,一亩大棚蔬菜抵得三个井下工人的工资。我们老牛岭金矿一个井下工人一般都要养活三个人。那么,一亩大棚蔬菜就能养活七八个人。你们算算,七百八十亩大棚蔬菜能养活多少人?能养活五千人呀。”刘竹山惊道:“你们把账算得这么清楚呀!”“看着金矿这么个样子,我们真是心急如焚,没事的时候,我们就算账。”刘竹山说:“别说养活五千人,养活三干人也好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里养活三千人,就只剩下一万二千人了。剥离分流出去四个单位,差不多四千人,就只剩下八千多人了。”丁贤德笑着说:“竹山,我们许多老工人家里那阵都是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的穷苦人,我们都活过来了,如今什么时代了,你还怕会饿死人不成?”刘竹山不做声了,他想,如果老牛岭金矿都有老工人这样的觉悟,都有老工人这样的精神,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有什么难关不能闯过!虽然是冬天了,由于都十分卖力地干活,只一会儿,大家都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了。刘竹山看着丁贤德那张苍老的带着一种菜青色的脸,说:“因为忙,有许多日子没有去茶山坡看望你,你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还好么?”“我还准备给你家里送红薯的。我的红薯丰收了,吃也吃不完。我种的小菜也吃不完。日子过得很不错。”丁贤德笑道:“中午你不用回家去吃午饭,我带的红薯很多,我们一块吃。”“这么大年纪了,千万不能全吃杂粮。那样,身体会吃不消的。”“人啦,不能太娇惯了,餐餐大鱼大肉,不一定就长命百岁,倒是那些吃五谷杂粮的平头百姓,反倒越活越健康。你看我,精神好得很哩。”一边挑土,一边说着话,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丁贤德叫喊要大家回家吃午饭,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半钟再来。刘竹山说:“是不是太累了,让大家多休息一会。”丁贤德说:“都不会休息一个半小时的。不信你看,一会儿就都会来。”丁贤德说着,从山脚的一棵小树上取下一个小袋子,打开,里面全是煮熟了的红薯。还有一些老工人也没有回去,说他们的老伴说好了,一会儿就会给他们送午饭来。他们也不要丁贤德叫,一个两个都伸过手,抓了一个红薯吃。

刘竹山也吃了一个,他觉得很好吃,又甜又香。心想,是不是挑了半天土挑饿了,吃东西也格外的香甜了?丁贤德说:“竹山,下午你不要在这里挑土了,干你该干的事去。上午你来挑土,我们不拦你,是想趁机会劝劝你,你不要太着急。俗话说得好,一棵草一滴露水,饿不死。能找到新的金矿,当然是大好事,老牛岭金矿会再度红火几年。找不到新的金矿,也不能说就走投无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安文那小子,真是个没有出息的家伙!”刘竹山说:“我们还是要全力以赴去找金矿。只有找到了新的金矿,我们老牛岭金矿才有再度红火起来的时候。我深信,这一天会有的。”“你们的勘探任务完成了?”刘竹山问。但他说老牛岭再找不到金矿,却是有科学根据的。停说的话是和中科院院士的物探结果相吻合的。况且,十多年一变化。三百米以下,打出的竟是岩浆岩,和老牛岭余矿毕盹仝脯的石英石岩层已经完全不同了。根据地矿生成结构分析汶种尝浆岩是从苦草界那边延伸过来的。那边不是有裸霞的岩浆尝力那是多少亿年以前,由于地壳的翘动,地心岩浆喷痔而你说,还有再往下打钻的必要么?”慧一餮还要照常干下去,瓦出现意料不到的惊喜也,未可知再这个时候,让大家都知遭老金谷没有金矿可找了,会是个什么屠面?对人们的精神和心理会有多大的影响?不管怎么样老牛金矿的人们还得生存下去。你必须要给我一定的时间。”刘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刘矿长肩头的压力,说:“我一定要勘探队的同志保密,不在外面透露我们在老金谷勘探的结果。

同类推荐
  • 老兵心语

    老兵心语

    下岗工人柳东分得倒闭鞋厂积压的皮鞋,换来幼时玩伴金东民一批不合格冷风机,照料着为工人们垫付了工资的被俘归来的志愿军老兵丁爷,收养了被父亲抛弃的女童鱼儿。自己的前妻跟大款跑了,蹲了监狱,自己爱慕的女人寡妇洪雨傍了大款,不争气的弟弟打架入狱,出狱后不务正业,租房的女孩张紫云幻想当明星一再受骗,人人都不幸福。
  • 医闹

    医闹

    医闹凶猛:患者是助长“医闹”气焰的罪魁祸首,还是医生医德的沦丧才是滋长“医闹”之患的最终源泉?患者视医生如蛇蝎,医生视患者如寇仇,是因为病人投诉无门,还是患者在无理取闹?患者确实是“弱势群体”,还是医生有理说不清?
  • 瘦楼

    瘦楼

    鲍贝,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出版长篇《爱是独自缠绵》,《红莲》,《伤口》;中短篇小说集《撕夜》;随笔集《悦读江南女》,《轻轻一想就碰到了天堂》等。
  • 亲爱的陌生人

    亲爱的陌生人

    脱口秀女王奥普拉力荐,风靡全球,被译为50多种文字,在英国再版75次,讲述一个西方大龄剩女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华兰茜?斯特灵是一个二十九岁仍孤独一人的老姑娘。她受压制于家族枯燥的礼教和传统,现实中活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一封阴错阳差的来信,使她得知自己患上了严重的心绞痛。面对只剩下一年时间的生命,她绝望了。这种绝望并不是源于她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她在临死之前才感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活过的苦痛。于是,她开始反抗,拼命地爱,放肆地恨……站在人生的路口,我们也曾迷失,是否还记得年少的自己?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旧时光,生命价值的天平又会向哪边倾斜?
  • 20世纪大情爱

    20世纪大情爱

    《20世纪大情爱》一书中所选择的婚恋故事,有功成名就的著名政治家、革命家,有探索大自然阖人类心灵奥秘的科学家,有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文学家、艺术家,也有崇尚理智、冷静沉着的学者、哲学家。
热门推荐
  • 异界斗气魔法基地

    异界斗气魔法基地

    我是一个新手、下面我来介绍一下,我即将出品的小说(异界斗气魔法基地),主角上官予浩》他因为特殊原因无法修炼斗气修真、被家族人称为废物。在他们家族的长老会中被大长老赶出了上官家族。他该何去何从。请看一个废物的奇遇,可以买基地打魔兽得魔盒换积分买武器,最后意外的到了2012年的地球看了不要忘记给我票哈。
  • 制霸老公,请放手

    制霸老公,请放手

    她为了保住父亲生前的心血,被迫和他分手。从此他们形同陌路却又日日相见。他和别人相亲高调喊话,让众人关注。“相亲就相亲,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无动于衷。正式订婚时她却意外出现,包中藏刀。“你敢和别人结婚,我就敢死在当场。”“张兮兮,是不是我把手里的股份给你,你就会和我睡。”他邪魅的问道。“你就不能把股份分几次给我,多睡几次!”捂脸~~
  • 文艺复兴与中西文化交流

    文艺复兴与中西文化交流

    意大利是欧洲国家中纺织业率先发展且占有优势的国家,中世纪意大利曾以其毛织业的率先发展而致富,并享誉全欧,在欧洲毛织业的激烈竞争中,由于其原料和产品过于依赖海外市场的经济外向型特征,使得最初由毛织业构建起来的经济链条因缺乏国内供、产、销的联系而十分脆弱。
  • 焚仙九剑

    焚仙九剑

    一次意外的天灾,少年背井离乡,投身仙门。十三年后的一场会比,却将他卷入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为了生存,他抗击了自己的宿命,为了梦想,他踏上了九天征途,却迎来了他波澜起伏的人生
  • 星炎永恒

    星炎永恒

    我观万古,无数苍茫,天地之间,唯神至终。踏破虚空,轮转七星,手握生死,命掌黄泉。一念之间,天塌地陷,挥手之间,纵神泯灭。
  • 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

    李东文, 70后。1999年开始学习写作,以小说及情感专栏为主,曾在《天涯》《长城》《十月》《西湖》《长江文艺》等杂志发表小说,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读者》等转载。
  • 明天我们即将毕业

    明天我们即将毕业

    校园是我们学习的地方。是我们一起成长的地方。每一次都会经过分别。每一次的不舍。每一次的分离。令人心酸。作品呢,大部分是作者和同学们发生的故事。但是呢,有一小部分,是作者按照现实稍微改变了一点。
  • 吴哥之美

    吴哥之美

    吴哥,位于柬埔寨西北部,以建筑雄峻和浮雕精细闻名于世,是世界上最大的寺庙建筑群,是印度教与佛教信仰的艺术极致。这里曾是一座辉煌繁荣的王城,却饱受战争病疫的无情吞噬,在热带丛林里面湮没成一片废墟,而今,文明重现。20封蒋勋写给林怀民的信,娓娓诉说吴哥王朝诸寺遗址、雕刻、美学、仪式空间最细腻美妙的景致,触动你我最本质的生命底层,那样深刻,又如此宁静。
  • 驼鹿的谜局

    驼鹿的谜局

    比安基编著的《驼鹿的谜局》写的是一个大学生到森林中去捕猎驼鹿的故事。由于同学讥笑他胆小,这个大学生猎人就发誓要去森林捕杀一只人们传说中的老驼鹿,以证实他的勇敢。他带上父亲给他的一支鸟枪和一支步枪,再带上一只狩猎经验丰富的猎狗,并在靶场练习了一段时间枪法后,就来到了离城70多千米远的大森林。在森林里,大学生猎人通过与驼鹿的多次对阵,逐渐认识到了这种濒临灭绝的动物的智慧和可贵,并在最后一次全体村民猎杀驼鹿的行动中,放走了驼鹿,让它回归到了广阔的大自然之中。
  • 辰星大界

    辰星大界

    身世神秘的弃儿景云,身负绝顶资质,一度让众人惊羡,却始终未能开启修炼之路,逐渐沦为笑谈,成为落山城中人人口中的“废材”。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他终于开启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修炼之路,却殊不知一个天大的阴谋正在向他靠近。若有朝一日,一边是分形同气的父母,一边是心中所爱的女子,他将何去何从?是否终将辜负一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