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个女医生一起去侯启顺药剂师家后，只要她们在同一天休息就会结伴外出旅游或者在杭州游湖。丙湖的白堤和苏堤是她们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她们常常会留连忘返。她们也去过南山路酒吧、也在东坡大剧院看过戏、在海丰西餐社吃过西餐。总之杭州这座城市在她们心中是一座有着历史文化底蕴的美丽城市，这里的人文景观是其他城市无法替代和企及的都说医院是个小社会，在医院这个小社会里，无论林海燕、范蕾还是宋小青，她们的步履都是踉跄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白昼与黑夜，她们尽量顶住那些持续不断的苛严压力。但也有忙中偷闲逗乐儿的，比如那个勤杂工俞一驰就喜欢与林海说笑话。他已经二十六七岁了，看上去最多像个二十岁的孩子。他每天都很开心，笑得阳光灿烂。他的口头禅是：知足者常乐。
林海燕觉得俞一驰有他自己的人生哲学，他总是乐于助人，他的最大理想就是当一名医生。于是林海燕就告诉他要利用业余时间读书，也可以参加自学考试等等。现在林海燕坐在医生办公桌前，她想起了那个三十五岁的时装设计师病人。事实上，自从他被死神拉走之后，她没有一天停止对他的冥想。因为那些个迷人的黄昏，当林海燕下班后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散步时，他几乎每天都会与其他病人一样围着她问：林医生，我的病怎么样？
林海燕从没有对他说过他得了绝症，他的家属也再三交代不要对他说，否则就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加速他的死亡。所以他在弥留之际也不知道自己患了脑瘤，只是意识到自己将死去，将无助地闭上眼睛。后来他死了，死亡使林海燕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栗，那种颤栗比绝望更令她震动。林海燕正在回想这些的时候，宋小青来到了她的身边说：我猜想你们公寓门口的玫瑰花，一定是侯启顺药剂师放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喜欢你们，他又有钱，送束玫瑰花还不是小事桩？
那他应该告诉我们，没必要这样神秘兮兮的男人的心思有时候捉摸不透，我的推理就是侯启顺药剂师。你想一想，在这个医院还有谁对我们三个见习住院女医生好呢？
宋小青说完急匆匆地走了，她今天不是跟主任医生周新华杳房，而是跟主治医生罗萍查房，罗萍总是百般地挑剔她，认为她的业务水平不怎么样，与她在医学院取得的优异成绩有很大的距离。宋小青当然也有自知之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她心里惟一一的希望就是要在若千年内超过罗萍，这一点罗萍还没有意识到。罗萍已向李冰院长告过宋小青好几次状了，只是李冰院长不理睬她，李冰院长与宋小青父亲的交情很深。
现在是上午九点整，见习住院医生们都在走廊里集中，开始查房。这个内科病房的查房小组由罗萍及罗萍的助手戴娅娅以及名见习住院医生组成。宋小青就是其中之一。宋小青想我绝对不会被你轻易打垮的，而罗萍想今天就要看你出洋相。两个女医生心里都默默地较量着，罗萍得意地看了宋小青一眼，对全组查房人员说：我们走。
查房一开始，罗萍面对第一个病人就来考验宋小青了。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病人，他的病情记录是有间皮瘤、血液渗出和疲劳症。罗萍狡黠地问宋小青：他得的是什么病？
肺炎。一个见习医生插嘴说。
肺癌。另一个见习医生纠正着说。
罗萍转向宋小青说：你的诊断呢？
噢，我的诊断是石棉中毒，属纤维性肺尘埃沉着病。宋小青冷静地说。
罗萍医生点点头，她没想到宋小青竟然能诊正确。接下去她又连续向宋小青提问，宋小青都一一作了正确的回答。尤其还诊断了一个罕见的赖特尔氏综合征病例，那是个有相当难度的病例，宋小青都能具体地说出一些治疗方案。这让罗萍十分惊讶，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第三章谁是凶手在外科，鲍立刚医生是一位有名的杀手，他之所以被认为是杀手，是因为他动不动就给病人手术治疗。所以在整个医院他的手术率是最高的，他的手术死亡率也是最高的。于是他便成了医生、护士和知道他的病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个病人给他取了个绰号：黑手党。
黑手党个子高大、秃顶，一只鹰钩鼻子长得颇有点像洋人的味道。这使他自我感觉很好，也赢得了不少女人的欢心。每年新的见习女医生和新的护士来医院工作，他就馋涎欲滴地瞄准那些漂亮女孩，发动进攻。林海燕就是他瞄准的漂亮女孩之一，他称她为最有魅力的女孩。
你真漂亮，你是我见到过的所有女孩中最有魅力的一个。黑手党有一天在食堂里坐在林海燕对面说。
你对每一个女孩都这样说吧！林海燕说。
哪里哪里，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林海燕面对黑手党的挑逗感到一阵厌恶，她三口两口吃完饭便逃离了他。后来无数次在医院遇到他，她都逃离着他、躲避着他。然而黑手党只要一有机会，就厚颜无耻地接近林海燕。有时还说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让林海燕觉得厌恶与痛苦。林海燕知道这就是******，她曾与李冰院长谈过这个问题，可李冰院长一直没有给她答复。女医生协会也迟迟成立不起来。这个男权的社会啊，林海燕想女人干什么都艰难。
今天林海燕被分派给黑手党当手术助手，这是她第五次给他当助手了。她起码有两次亲眼睹黑手党做了些毫无必要的手术，而且把病人健康的器官也一古脑儿地切除了下来。林海燕当时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向李冰院长作了汇报，并状告他是谋杀病人。然而李冰院长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反倒让黑手党知道林海燕状告了他。有一回黑手党对林海燕说：大家都很脆弱，我们需要互相依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林海燕口气生硬地说。
你不会妥协，人在江湖许多事情是需要学会妥协的。
难道与一个罪犯也要妥协？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罪犯吗？
现在林海燕消过毒后，换上手术室衣服，正赶着去号手术室协助黑手党。在长长的通往号手术室的走廊上，林海燕遇见了北京人罗志源医生。罗沙志源说：你好吗？林海燕说：好，很好！林海燕知道罗志源对她有意思，然而她还没有从失恋中走出来，所以还无法接受罗志源。
林海燕赶到号手术室时，手术刚刚开始。病人腹部已涂满碘酒，在胸廓以下，腹部右上四分之一处已被黑手党开了个口子。林海燕知道这是肾脏切割术把坏死的肾脏切割下来，这是迫不得已的事，一般病人总是不愿把某一侧肾脏切除的。
开动电烙器，烙动脉血管，以减少腹部出血量。黑手党对林海燕说。
林海燕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做。
海绵。
护士递给黑手党一块海绵。
把血吸干净。黑手党在肾脏周围切割着，一会儿他用钳子把病人的一侧肾钳了出来。
现在开始缝合。
黑手党快速地缝合着刀口，那针脚十分粗糙，林海燕看得目瞪口呆。她想这是病人的身体，刀口缝合得好与不好，直接关系到病人的健康，怎么可以这祥胡乱缝合？
你能不能缝得仔细点？林海燕忍不住说。
你懂什么，别瞎嚷嚷。
手术全部结束后，林海燕愤愤然地离开了手术室。她再一次跑到李冰院长办公室状告了黑手党，尽管她已不怎么信任李冰院长了，但她必须把黑手党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指出来。这一回李冰院长没让她太失望，他说他会重视这件事。第二天黑手党果然被李冰院长叫去训话，李冰院长说：你还想不想做医生了？医务工作是神圣的，不能有半点马虎，有人反映你昨天在给病人刀口缝合时不够认真仔细，你怎么解释？
别听那个小妞瞎说。黑手党说。
那么听你说说吧！
李冰院长后来与黑手党又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有人看见黑手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时，就像疯了一样。他口里念念有词：我要把这小妞儿杀了。我要把这小妞儿杀了。
林海燕那天正在积极筹备下午的见习住院医生和护士的联欢会，这是医院团组织活动，林海是团委委员，她负责购买食品、饮料和水果。下午三点联欢会准时在小会议室举行，各个科的见习住院医生和护士济济一堂，他们吃着、喝着、笑着、闹着，这是一次难得的聚会，大家都非常快乐。然而医生和护士们的时间，有时候是不能由自己支配的。一会儿扩音器里传来呼叫声：范蕾医生速去第急救室，罗志源医生速回病房。而此时罗志源医生正抓住机会与林海燕聊天，范蕾却在大口大口地吃苹果。他们听到呼叫都无奈地叹了口气，便急急忙忙地走出会议室。
联欢会仍在继续进行着，有些人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表演，有唱歌的、也有说相声的，有些人则在私底下聊天。林海燕望着窗外秋季寒蛸薄雾中的落叶发呆，她又想起了陈策。陈策这个让她又爱又恨又伤心的负心汉，一直占领着她心灵深处的位置，想赶都赶不走。
扩音器里又传来了呼叫声，这一次差不多把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叫了回去。林海燕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是宋小青。于是宋小青与林海燕一起走出会议室，宋小青说这样的联欢会今后要多幵。宋小青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不许动。原来是黑手党拦住了她俩的去路，黑手党恶狠狠地冲林海燕说：你这个小妞儿，你竟然又告我的状，你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疯啦！林海燕说。
你有没有毛病？宋小青说。
是啊，我疯啦，我有毛病，怎么样？黑手党一股要大闹一场的架势。
别与他啰嗓，我们走。林海燕拉着宋小青的手说。
现在她们逃离了黑手党，她们的心脏都咚咚地跳得厉害。宋小青说：黑手党怎么像个恶魔一样？
我们也许要被恶魔纠缠住了。林海燕说。
林海燕赶到急救室时，杨世杰医生已经帮她处理完了病人。林海燕很感动，她想杨世杰医生常常护右她。这会儿他们两个人一起到了医生办公室，林海燕很想把黑手党发疯的事诉杨世杰，但杨世杰还没有坐下，就被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叫走了。林海燕知道那是他的秘密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