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河大地,永无春日。铅色的天空,阴郁而沉闷。然而,乌河北支却象慈母一样,依然哺育着赤霞之域。
一年一度的攀龙大会即将来临,往年的这个时候,赤霞之域的玉蛟城内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笑语欢歌,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域族的青年们摩拳擦掌,准备在攀龙大会上一展身手,如果谁占得熬头,便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
攀龙大会是选拔域族勇士的竞技大赛,分为初试、复试、决赛和最后的“御点亲封”。初试设有骑术、射术、法术、器术等几个项目,复试将遴选的勇士平均分成九组,每组的第一名方有权进入决赛,决赛中九名勇士逐一对垒,以分高下。赤王御点前三名为“龙牙”、“龙爪”、“龙甲”,并亲封官职,其余六名勇士也将受到丰厚的赏赐。
然而,此时的玉蛟城却异常平静。城中心的演武场上列满了不同兵种的方阵,战士整装待发,斗志昂扬,铠甲和兵器泛着幽幽寒光。去年攀龙大会的“龙牙”,御城统领虬弑魔头戴白银盔,身穿圣武战甲,手执九环钢刀,正站在大刀方阵前,他深知此次出征的意义重大,关系到整个赤霞之域的生死存亡。
清晨,边境传来消息,黄风之域已经强渡乌河北支,直犯疆土,连克数城,直逼赤霞国都,情况万分危急。赤王龙有渊下令全城戒严,迅速调集全体战士,准备出征抗敌。
演武场的上空回荡着战士誓死杀敌的呐喊,军号声响,大军浩浩荡荡向乌河北支进发。
玉蛟城赤宇宫的御花园内,一个年约十岁的男童,正在练习武学,一招一式,中规中矩。不远处赤霞王后龙夫人望着男童,嘴角挂着微笑,但她的眉宇间却难掩沉重的忧虑。
这时,内臣来报:“御城统领虬弑魔请求觐见。”
龙夫人忙道:“快宣他进来。”
虬弑魔跪拜在地,战袍上溅满鲜血,脸上的伤口血痕未凝。
龙夫人惊问:“虬统领,前线战况究竟如何?”
虬弑魔道:“赤王御驾亲征,我军势如破竹,将黄风军击退至河岸,眼看匪首狼无形已经无处可逃。没想到,河上驶来一艘帆船,布帆上写满奇怪的符文,一个巫师站在香案前,挥舞着宝剑。我军阵中狼烟四起,一片昏暗,五步之内竟不能辨物。黄风弓弩手趁机发射乱矢。砂石散去以后,战场上到处都是我军战士的尸体,伤亡惨重。赤王命令全军后撤,嘱我先行回城,为了防止万一,特命我护送龙夫人和少主到橙雪之域暂避一时。”
龙夫人愕然,不想劫难来临如此之快。她望着仍在玩耍的男童,戚然道:“虬统领,你带龙岳先走吧。”
虬弑魔道:“臣受大王口谕,护送龙夫人和少主两个人到安全的地方。”
龙夫人道:“不要管我,我要等大王回来,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国难当头,我岂能离他而去?”
龙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继续说道:“虬统领,此物请妥善保管,龙岳先托付于你,稍后我飞鸽传书给橙雪之域的程傲雪,她会派人在峰峦县接应你的。如果我和赤王有什么不测,待我儿长大,再将此物交给他……”
虬弑魔见龙夫人态度坚决,不敢违抗,只得说道:“夫人——臣肝脑涂地,一定不负夫人之托。”言罢,起身告退,带领百余名亲兵,护送龙岳从玉蛟城后城门离开。
暮色渐渐低垂,夜风吹在脸上,白天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虬弑魔的心里沉甸甸的,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狼无形的身边,手刃那个恶贯满盈的匪首。他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龙岳,立即抛开杂念,心道:“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早晨便可以到达峰峦县。”
行至寅时,前方突然亮起火把,大批黄风士兵已将道路拦截。虬弑魔暗惊,怎会有如此众多的黄风士兵在此拦截?莫非又是那个巫师使了妖术?他知道别无办法,惟有一拼了,左手搂着龙岳,右手挥起九环钢刀,胯下乌骓马象箭一般,蹿进敌军阵中。他左右砍杀,刀锋所至,血肉横飞,黄风士兵好似中了魔咒,完全没有惧色,反而越聚越多。一支长矛刺中马身,乌骓马向前跃出丈许,险些将龙岳跌出,虬弑魔吓出一身冷汗,他将刀一横,猛拍向马头。乌骓马大惊,纵身一跃,跳出重围,载着虬弑魔和龙岳向东方呼啸而去。
虬弑魔只感到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牵引着,等他缓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山麓下。龙岳仍在酣睡,对刚才的危险浑然不知。虬弑魔看了看龙岳,又看了看气绝倒毙的乌骓马,不禁悲从中来。当年从师学艺,师傅赠他乌骓马,告诉他一旦身处险境,可用九环刀拍击马头,乌骓马可用尽潜力,帮助主人化险为夷,但同时乌骓马也就耗尽气力而亡了。这么多年来,虬弑魔一直把乌骓马视同自己的生命,百般呵护。今日为了救少主于危难,他不得不这样做,若孤身杀敌,则宁死不弃乌骓马。
连绵不绝的峰峦峭拔险峻,好象铜墙铁壁一样,是天然的绿色屏障。虬弑魔心想,两域之间唯一相通的官道,不知离此尚有多远?程傲雪大王接到飞鸽传书,一定会派很多人在各个地方接应,还是慢慢等待吧。
正想着,左臂一阵阵剧痛,定睛一看,原来一枝雕翎箭已深入肉中,虬弑魔将熟睡的龙岳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扯开衣袖,只见箭头周围的肉已经发黑,他用力一拔,一股黑血汩汩而出。自从习武以来,受些轻伤是寻常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天已经蒙蒙亮开,北边忽然传来高亢的歌声,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背着粗大的竹篓子,一边走一边唱着。
虬弑魔迎上前道:“可否告知,此地距离官道有多远?”
男子说道:“壮士想去官道?想必迷路了吧?这里距离官道还有十里路呢。”
虬弑魔刚想答话,只觉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地上。
男子一瞧地上的雕翎箭,又看看虬弑魔的伤口,惊道:“壮士,可是受了箭伤?”
虬弑魔欲说无力,眼睛呆怔怔地看着男子。
男子放下装满草药的竹篓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布包,捏出一丸药,塞进虬弑魔的嘴里,然后从腰间解下葫芦,给他灌了些水。
过了片刻,虬弑魔舒服许多,缓缓说道:“多谢先生了。”
男子道:“这是一枝毒箭,如果再迟半个时辰,恐怕你就没命了。现在你服了我的药丸,只须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男子从竹篓子里薅出一把草药,放嘴里嚼烂,敷在虬弑魔的伤口上。
虬弑魔强打精神,感激道:“不知先生,尊姓高名?死生骨肉之恩,容来日相报。”
男子淡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虬弑魔恳请道:“先生不肯告诉我,我反而生不如死,大丈夫知恩不报,枉为人也!”
男子道:“壮士装甲束身,必是国之勇士。我今日没有救错人,他日相见,你便称我为申不屠。”
“多谢申不屠先生!”虬弑魔将此名默默记在心上。
申不屠看了一眼草上睡觉的龙岳,又掏出一颗红药丸,说道:“这孩子怕是受了风寒,等他醒了,给他服了吧。”
虬弑魔慢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申不屠哈哈大笑,向南边飘然而去。
不久,龙岳醒来,问道:“虬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以往在赤宇宫的习武厅,虬弑魔每隔几日便要教龙岳武艺,两人既是师徒,也是朋友,龙岳一直称他为“虬大哥”。
虬弑魔道:“少主,我们很快就到橙雪之域了。”
龙岳问道:“我娘为何让你送我到那里去?”
虬弑魔道:“大王和夫人正忙于国事,命我带你出来散心游玩,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的。”
龙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咳嗽两声,虬弑魔见他脸色潮红,一摸额头,有些发烫,果然受了风寒,忙给他服了红药丸。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从东边来了一个车队,为首的车夫问道:“你们可是赤霞之域的龙少主和虬统领?”
虬弑魔道:“正是。”
车夫道:“我等奉橙王之命,特来迎接二位前往泰羊城。”
虬弑魔长长舒了一口气,抱起龙岳,登入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