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知道，今晚是常可到未市后吃饭时间待得最长的一次。他借机说，听说节目主持人歌都唱得好，什么时候能否请小李一展歌喉？方惠望着常可说，在我们面前阿娉也不必摆架子玩深沉，就看常书记有没有兴趣，如常书记有兴趣我们马上就可以找个地方唱歌。常可说，今晚喝醉了，明早还得开会。李晓马上接过话，那就改天吧，小李不急于走吧？李娉说，如果常书记欢迎，我可以多呆儿天。常可说，我不欢迎你也来了，我再欢迎你也不可能呆多少天。李聘说，保不准我哪天厌烦了大城市要求调到你们电视台工作，常书记你不会反对吧？常可说，要那样我们未市电视收税率就提高了。常可说着看看手表。李晓说，常书记刚从乡下回来，累了，让他休息吧，小李也好好跟你方姐聊聊天。说着便带头站起来。李娉说，我得先和常书记聊聊，李主任你陪我过去一下。
常可想，让她到房间去不是出未市的洋相出自己的洋相吗？他忙说，我那里去不得，还是在这里谈吧。他看看方惠和李晓。方惠和李晓便先出去了。李娉问家属还没过来吧？常可说，一家三口，女儿在北京，妻子在山城。李娉问女儿结婚了没有？常可说刚上大学。李娉说，一看常书记就知道年轻，女儿还刚上大学。常可说，我们是晚婚晚育，女儿的大小和父母的大小也不一定成正比。李娉说，有一件事要常书记帮忙，但又不知怎么说。
常可说，节目主持人也有不知怎么说的话题？你要说的是方总她们的事吧？
李娉说，这事对常书记来说也不难，放手给其他人处理就行了。
常可说，我在这件事上态度一直很明确，欠钱一定还，但问题是现在未市财政太困难，面临着还款与保工资保正常运转的矛盾，面对方总要讲良心，而面对12。万未市人民也要讲良心，他现在正处在两难。处理这件事如果他不表态，没有一个原则，他将对不起未市人民。他说，这事我尽力就是。请代我向乌副省长问好。
李晓在离餐厅不远处的树下散步，等着常可和李娉谈完。他希望常可就李娉的突然到来跟他说点什么。常可和李娉出来时，李晓陪常可回到房间。常可一言不发，李晓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坐在房里的沙发上，常可也是郁郁的，仿佛心事重重。李晓觉得常可已无意再说话，便站起告辞说，常书记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这天晚上，李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也无法入睡，妻子问他常书记人怎么样，他说，我正在想呢。妻子说，我没觉得你当了市委常委跟没当有什么差别，还是那样忙。他说，这是命。妻子说，干秘书的时候想着主任，干主任的时候想当常委，当了常委想着副书记，什么时候才有个完？李晓不耐烦了，他说，睡吧睡吧。再也不搭理她了。
上午8时，市几套班子领导联席会议在二楼会议室举行。常可主持会议。会议首先由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高德全通报市委、市政府建办公楼的经过及承建单位深圳公司现在提出的还款方案，然后由与会人员讨论。
高德全刚讲完，市委两位副书记就说，我们第一次正式听说这件事，建楼时不让我们讨论，现在要还债了就让我们讨论，这不是找我们的笨吗？人大政协的领导说，办公楼你们用你们不还债谁还，给我们搬进来我们来还债，反正钱是市里出。
纪委书记说，建大楼这个事我以前也只是听到外面一些议论，市委、市政府没开过什么会讲过，有人肯拿钱来给我们建大楼在当时是好事情，因此就什么合同都不要了，但现在看来是个陷阱，一个亿的资金未市怎能承受得了。
李晓想，刘天在时，他们一个个装聋作哑，现在是趁常可刚来，一改往日的庄重矜持，借机发泄了。前面几个人说话一点不含蓄，下一步吵起来也不一定。他看看庞俞，庞俞脸灰灰的，不像个活人；再看看高德全，高德全脖子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了。常可应该马上定个调，让大家有所克制，否则真的撕破面皮吵起来，以后工作怎么做？他看看常可，常可却端坐着，没事似的望着大家微笑，那样子仿佛还在鼓励让人家多说。既然我是常委，两个副书记都说了，常可不说我就说吧。李晓这样想着正要开口，此时高德全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高德全说，这件事当初市委主要领导让市政府召开办公会议讨论，但实际上也没正式召开过会议，当时我们个个都巴不得人家拿钱来为我们做事情，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讨论是否让人家拿钱来为我们搞建设好像是笨蛋。他说着开始激动起来，人都是这样的，坐在办公室里觉得舒服，就说办公楼建得好，一讲到还债，矛盾就出来了。某件事做得好，跟着的评价是，就该这样做，我早就说了；某件事做不好，他就这样说，我当初就说不行。坪头做事的永远比不上坐着讲话的高明。
李晓等髙德全话音一落，忙说，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还款而不是这办公楼应该不应该建，应该建也建起来了，不应该建也建起来了。说实在话，现在看来当初建这办公楼一些应该履行的手续还未履行，比如还款方案，如果当初签了协议现在也只有执行的份了。但当初要是签了协议我们现在更被动。从承受能力方面讲，当初也没有考虑到，当时大搞土地开发，满地都是钱，花钱还来不及，谁还担心会欠债而且没钱还债？促成建办公楼，因素是多方面的，如果要找原因的话，看来也只能是伤和气而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以，我想是不是大家多提还款方面的意见？作为市委办公室主任，我的工作也没做好，这事我也有责任。李晓话说得很诚恳，他也始终微笑着，他说完之后会议室里沉默了好一阵。政协的一位副主席突然冒出一句，当初没签还款协议，现在我们不还款能拿我们怎么样，大不了我们搬出去。很多人因此笑起来。
常可望着财政局局长让他发言，财政局长笑了笑说，我这个财政局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人绑架了，历年来财政担保欠下的钱已有4个亿，如果再算上市委、市政府办公楼，就5个亿了。他将未市财政收支情况做了详细汇报，每年人库多少，上缴省财政厅多少，省财政厅代扣历年欠款多少，未市干部、教师工资多少，民政福利救灾抢险预留多少，算去算来，不但没有钱剩，还算出个赤字来。他说，以前市里收边贸款，我建议纳入财政金库，没有人听，土地开发有大量资金，我也建议纳人财政金库，也没有人听，缺乏监控的资金就像河里的泥沙，你挑一担我挖一铲，能留得住几天？财政担保部门借款，我也不赞成，但领导开了口财政局也得照办，到了现在，历年积累的几个亿债务，部门没有钱还，省财政厅就从我们市财政金库里划。他坦然一笑，讲了那么多，我们财政这个盘子里有多少货；大家也清楚了，现在回到还办公楼款问题上，如果问我有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但领导决定了，要还多少就有多少。
有人笑起来，说，你不是戏弄我们吗？又说没有钱又说要多少有多少。财政局长说，怎么没有，全市两万多干部教师不吃饭，机关单位关门不就行了吗？让你不领工资你干不干？说得有点愤然，脸已经红了。
常可问，未市的预算外资金情况如何？
财政局长说，如果预算外资金能管起来，财政日子会好过一点，现在的预算外资金跟财税收入几乎平起平坐，但一旦管起来，部门就有意见，我们的个别领导也喜欢为部门讲话，这几年财政不是不想管，但市委、市政府不支持，我们可管不了。
常可说，部门既然有收费的理由自然也有支出的必要，财政统一管起来，可以增收节支，便于资金调度，还能堵死许多漏洞。山城县前几年我们就统起来了，开始部门是不习惯，现在都习惯了。
财政局长说，如果市委、市政府支持管好预算外资金，市财政周转就没那么艰难，每年拿出几百万还办公楼款看来不是不可以。
常可便望着庞俞说，庞市长你说说。
会议一开始，庞俞就一个姿势坐着，常可让他说说，他还一个劲地猛吸烟，仿佛他参加会议的任务是吸烟。
李晓见大家都向庞俞望过去，便适时地插了一句，庞市长讲话前可要抽足半支烟。不少人笑起来，庞俞自己寸没有笑，他皱皱眉头，但脸和眼睛没有半点生动的倍息，他其实也没有用眼睛来看任何人，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或者寸以说，大家不是在听个人说话，而是在听了播，他说，预算外资金确实要好好管起来，现在都仔比姐大了。常书记已有这方面的经验。办公楼既然建了，过去的事说多也无益，现在关键是正确处理好发工资和还款的关系，既要还款又要发工资，财政局长和分管财政工作的高副市艮，你们要讲出具体方案。说完，手上的烟将尽，便用烟蒂点燃另一支。他说这些，其实都在重复别人的意思。
高德全看着财政局长，你先说说。
财政局长说，我说了，如果将预算外资金都管起来调剂使用，财政局可以每年筹措5。万。
高德全说，5。万还不够利息，人家肯定接受不了。
财政局长说，财力就这么多，但最后领导如何决定，还是按领导的意见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