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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

One .

盛夏,阳光炙热的烤着街道,从高楼大厦玻璃橱窗折射出的似星星般的璀璨光点,让朵绮睁不开眼睛。街上的行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个穿着丝绸长裙粉色皮鞋,一头长发微卷的少女。她的皮肤白皙的有点过分,所以显得她那双大眼睛很深邃幽黑,卷曲的睫毛似扇子,视线每滑过街边一家店就会轻轻扇动下。不知不觉中,握在她手中的蓝底白点遮阳伞缓缓倾斜而下,于是少女瘦削的样子全部露在明亮的阳光下。

“快看那个女孩,好奇怪啊,居然穿着这种睡衣上街。”

“她的脸好苍白啊!不会有什么病吧?”

“笨啊你,一看就知道是个药罐子呢!”两个穿着校服的初中女生飞快地从朵绮身边嘻嘻哈哈的跑过去,其中一个还朝朵绮吐了吐舌头,语气加重在“药罐子”上。

深深呼口气,一抹恬淡的微笑在朵绮有些发干的唇边漾起。她们说得对,自己就是个药罐子。靠药物生存的人,还真是可悲。原来,这就是小时候来过的市中心啊。朵绮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会闪闪发光般吸引着她的眼球。她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前走去。

“那是我的画!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别人的作品!那真的是我读初中二年级画的……”在一家名画廊门口簇拥了一些人,纷纷朝店内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一种嘲笑。朵绮收起遮阳伞,挤过人群,朝店内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指着店内高挂于大厅正门口墙上的一幅油画,对身边的男人喊着。声音柔和,此刻带着一丝沙哑。因为薄怒,他白净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而在他秀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让朵绮看不清他的眼睛。少年的一头金发无疑是今天朵绮看到的景致中最光彩耀人的。

男人不耐烦的将他往门外推,边推边说:“哪儿来的疯子!你一个毛头小子能画出什么来啊!告诉你,这可是艺术世家墨家的天才画家墨司夏的作品。人家和你这小子的年龄差不多,可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天才,这能相提并论吗?”

少年的白衬衫被店主扯的皱巴巴的,他身体微微一颤,突然僵立在原地,“你说什么?这幅画是墨司夏的吗?”

“快走吧!从哪来回哪去~不然我要打疯人院的电话了!”男人推搡着少年瘦削的肩膀,一脸嫌恶。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作品!他在骗你们!墨司夏偷了我的画,那幅画是我送给妈妈的礼物……”

“滚开!”男人恼羞成怒地用力将少年往门外一推,他便侧身摔下两级阶梯,“叭嗒”眼镜从他鼻梁上掉下来,在朵绮的脚边摔得四分五裂。人群笑着散开,名画廊里的男人索性将门砰的关上。

地上的少年从地上撑坐起来,蓝的让人晕眩的天空下一个穿着纯白色衬衫的少年顶着一头耀眼金发耷拉着肩,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摘下眼镜后的眉目。他抬起手臂捂住唇咳起来。朵绮望着坐在地上的少年,没有移动半步。

“那个~我相信。”朵绮握紧手中的伞,她朝地上的少年轻轻说道。少年仰起脸,一阵微风滑过他们之间,带走了些身上的暑气,吹的蓝色伞边缘的花边微微颤动。阳光碎裂在少年澄澈的眼中,纯粹的蓝色眼瞳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浓密卷曲的睫毛上沾染了湿气,闪着柔光。那短短的几秒钟对视,让朵绮忘记了呼吸。

“啊,你很热吧。我有伞。”朵绮慌忙低头,“哗”地撑开手中的蓝色伞,举过头顶,一片阴影将他们两个与炙热的阳光隔开。而少年眼中的光彩却随之一闪而尽,他眯起眼睛,眉紧锁。两只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朵绮明白过来,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来。可是碎片却从镜架上重新掉回了地上,发出短而清脆的响声,少年脸上掠过一片阴霾。

“那个~你的眼镜坏了。呃……你怎么了?”

少年垂下头,撑在地上的手握紧,指骨苍白。忽然一句很轻很淡的话,从他口中吐出:“我是真的快要瞎了呢。”

街上的汽车喇叭声一阵嘈杂,朵绮皱了皱眉,“对不起,刚才你说什么?”少年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臂上的伤口很长但不深,混杂着尘土的血液正往外冒。朵绮拉住他的手,“你受伤了,那个~你疼不疼?”

“小姐~小姐啊,终于找到您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朵绮身后停下,从车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刚才还愁云密布的脸当看见站在街边小小粉色身影时马上透出喜悦之色。

“我要带他回去,曾管家。”朵绮说着拉住少年的手,一并坐进车中,进车时,少年的头不小心撞上车门顶端,发出“咚”的一声。这让朵绮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前座的曾管家一脸惊讶,他们的小姐居然笑了,而且笑的这么开心。朵绮捂住嘴,声音奇怪的说道,“那个~你的头……呵呵呵……你的头没事吧?”

少年淡漠的从朵绮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刚才还.谦恭的表情突然冷下来。他张了张嘴,“你也在笑我的视力吗?刚才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还有,我不要那个,我叫…”少年的眉皱了皱,“我叫蓝绪迁。”

“我笑是因为你刚才撞到头的样子好可爱。我叫朵绮。”朵绮笑的犹如一朵盛开的水仙,只是他没有看见。

Two.

这是蓝绪迁来朵绮家的第二个月,这是朵绮第一次看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金色的晨光形成多边形的光斑在他头顶上方闪闪烁烁。蓝绪迁站在花园中,晶莹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朵初绽的白玫瑰,露水似珍珠顺着他白洁细腻的手背往下滑。淡雅的蓝色衬衫整洁的套在他比例完美的身上,金色头发犹如一朵菊花,微卷在清新的晨风中颤动。蓝绪迁垂着眼睑,长睫毛盖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唇抿的很紧所以看上去很薄,泛着柔和的海棠色。他突然垮下肩,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浓浓的忧伤。

“吃早餐了。”朵绮犹豫了下,对他喊道。蓝绪迁将脸转向朵绮,那双眼睛闪过一丝蓝色的光泽。朵绮揉着眼睛想再次去搜寻那种纯粹的蓝色时,发现蓝绪迁已经跌倒在了潮湿的土壤上,他皱起眉,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几支玫瑰被他的重力带到地上,折断了花枝,白色花瓣沾染上土壤,显得有些狼狈。朵绮看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犹如一个走夜路的人般伸着被泥土弄脏的双手朝钱摸索的样子。鼻子莫名的一阵酸涩,她快步朝他走去,一把扶住他。蓝绪迁的眉舒展了,温暖柔软的手握紧他的手,这是第几次了呢?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她便会犹如一把从悬崖上面放下来的梯子般又给了他希望。

蓝绪迁的手心冰凉而微湿。朵绮犹豫了一会,轻轻说道;“那个~别害怕,等到圣诞节我凑足了钱,就陪你去动手术哦。”

蓝绪迁低下头又迅速的抬起来,然后反手握紧朵绮的手,侧首微笑,“傻瓜,说过了呢,我不叫那个,是蓝绪迁。其实,我并不怕自己永远陷于黑暗,而是怕不能在此之前找到那个用我生命来守护的人。”

蓝绪迁松开她的手,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副眼镜架上他秀挺的鼻梁。厚厚的镜片将他的眼睛遮住,朵绮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蓝绪迁已经走出了花园。

朵绮散漫的走进那幢欧式别墅,怀中是一束被晨露沾湿的白玫瑰。经过走廊,那儿挂着一面落地镜。朵绮驻足对着镜子挽了下刘海,脸还是那么苍白消瘦,一头长发自然卷曲蓬松,还是天生的漂亮浅金色,还记得小时候见到她的医生护士都以为她是混血儿,现在这头卷发竟也开始暗淡无光了。

朵绮弯了下嘴角,想给自己憔悴的脸添些精神,可那抹弧度在明亮的镜子中显得更加凄凉。突然想到蓝绪迁刚才说的话,那个值得他用生命守护的人,是谁呢?

“朵绮,怎么站在这呢?祁阿姨一家回来了。”一张笑颜出现在镜中,朵绮的脸沉下去,看着镜子中的那个涂着唇彩的唇弯着,止不住的欣喜全部堆在脸上的那个女人,朵绮甩开她伸出的手。谢芸一怔,她在朵绮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揽上朵绮的肩,朝大厅走去。大厅的灯光是明黄色的,比花园中的晨光刺目些。朵绮抱着玫瑰的手越收越紧,直到花枝上的尖刺扎进皮肤,发出一阵钻心的疼。朵绮淡漠的瞥了一眼正坐在餐桌钱打扮华贵的人。直到视线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朵绮脸上的血色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而眼中的冷漠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松懈下来。

餐桌上摆着一只插满白玫瑰的花瓶,在那束娇柔的白玫瑰后是一张白静的脸,那个少年单手撑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眼神慵懒而多情,微微眯着眼同样望着朵绮。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外套内没穿任何,拉链拉了一半,露出他雪白的胸脯,正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微微伏动。

“呀 ,小绮这是怎么了?一年半没见变得好消瘦。”那个被从小称祁阿姨的女人声音一下子在宁静的大厅中如爆竹般劈哩啪啦的炸开。

朵绮依旧淡淡的望着他们,然后抬起头,看向一边的谢芸,“蓝绪迁呢?”谢芸俄笑容敛住,她抽出一把椅子,意识朵绮先坐下来吃早餐。而朵绮依然站在原地似一座雕像,“蓝绪迁呢?”

“啊…祁阿姨刚回国买了一幢别墅,这几天在装潢所以先暂住我们家,妈妈让那个孩子……帮忙搬行李了。”说到最后一句,谢芸的笑容有些牵强。

朵绮转身走出大厅的刹那。她看见了祁阿姨眼中有一种怪异的光。是一种带着怜悯又懊恼的眼神。忽然,她又轻松的笑起来,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少年,红唇勾了勾,“我们若亚啊,这一年半在国外一直惦记着你们家小绮呢。我听说小绮那孩子的…病已经痊愈了?”

“嗯,是呢。她的病在一年前就没有再发过一次。若亚似乎也变安静了好多。”听了谢芸的话,祁广瑜忽然一把抓紧一旁少年的手,“哪里啊,他大概刚回来有点累吧。”

少年微微一笑,眼中的光忽明忽暗。

* * * * * * * * * * * *

花园外的走道一个淡蓝色身影正艰难的提着两个大箱子,汗水****了他的鬓发。忽然他的眼镜被祁广瑜家的司机撞到了地上,“哗啦”伴着一声响声,蓝绪迁倒在了散了一地的书本中。

“喂!你这小子小心点,朵家怎么有你这么没用的东西!”

“蓝绪迁他是我的朋友!”朵绮冷冷的对那个嚣张的司机说道,然后蹲下来去扶地上的蓝绪迁,他却甩开朵绮的手,在她另外一只臂弯中的玫瑰落了一地。朵绮被揽倒在地上。蓝绪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阳光亮的苍白。

“你一直在同情我是吗?为什么要收留我这样一个废物!”蓝绪迁此刻与朵绮的距离仿佛隔了千万里,语气冰凉的让朵绮浑身一颤。他好瘦啊,风吹起竖起的衣领,贴上他略尖的下巴上。

同情?朵绮在心中暗暗自嘲似的笑起来,她抬起头对蓝绪迁说道,“知道吗?我那个时候连一颗同情心也得不到。”

“什么意思?”蓝绪迁唇翕动了几下,问道。

“朵绮~”谢芸朝他们快步走来,一阵微风滑过朵绮的面前,谢芸的手已甩上蓝绪迁的脸颊。朵绮的心狠狠的犹如被什么刺了一下,蓝绪迁单薄的身子往边上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你马上走!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朵绮不能受到什么刺激了!”谢芸指着蓝绪迁的鼻尖,愤怒的喊道。朵绮朝前跨出一大步,展开双臂将蓝绪迁拦在小小的身后。

“我的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妈妈。”朵绮突然对着谢芸大声吼道,然后眼泪便簌簌的淌下来。那个司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透出了一丝与祁广瑜眼中大同小异的光,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心中想的是朵氏集团的大小姐果然是个疯子。靠药剂维持正常的疯子。而自己家如此出色的少爷日后却要和一个疯子结婚,实在是悲哀。

朵绮捡起蓝绪迁的眼镜放在他手心,他的手指弯曲了一下抓住眼镜的同时也抓住了朵绮的手。

“谢谢你。”一句很轻,宛如叹息的话从朵绮身后飘出。

“如果你要赶他走,就别怪我不配合你继续演下去了!”

“朵绮啊,你在说什么呢?妈妈也是为你好嘛~”谢芸偏了偏头,看着朵绮身后那个淡蓝色背影越跑越远,满意的笑起来,“好了好了,是他自己要走的,乖,快进屋吃早餐。祁阿姨他们……唉,朵绮,你去哪?朵绮……”

Three.

蓝绪迁,像一行不完整的句子。不完整却被描述的极美。在朵绮记忆中,自从那天追出去没有找到他开始,她对谢芸的态度更加恶劣了。每当这个时候,祁若亚就会出来劝谢芸,并且每次都可以让她开心的大小。朵绮总觉得这个祁若亚和过去的有些不同。那又怎么样呢?一年半前自从他知道她精神上不正常之后就一下子对她避而远之,最后竟一声不吭的去了国外。原来,爱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是不是每对恋人都有一套属于他们的华丽说辞呢?不,应该是华丽的谎言。而妈妈在一年半极力以她患有抑郁症的这一说法掩饰她其实是先天肾衰竭的病,都是因为她还要靠自己的女儿去维持双方公司的合作关系。

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而先天肾衰竭却可能是致命的。真是一个可笑的谎言啊。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朵绮的。”

出神之时,站在门口的朵绮才意识到那个人正站在自己身边,今天是她和他一起去上高中的日子,祁若亚礼貌的对谢芸微笑,那抹弧度恰好。朵绮自顾自的朝前走去,精巧的校服套在她纤瘦的身上,竟有几分说不清的优雅。在她背后的祁若亚看着那个身影钻入车中,眉微微皱起来。

蓝纶艺术学院.

祁若亚不顾那些女生一个个朝他投来关注的目光。他一路上一直跟在朵绮的背后,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失落。忽然,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腕竟是如此纤细。朵绮回过头,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愠色。祁若亚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拉住她,不禁有些慌张的低头咳了几声。朵绮不假思索的一把挣开他的手。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认识你这么多些日子你几乎连正眼也没看过我。我……我就有那么让你避而远之吗?”

“呵~对不起,你用错词了。不是讨厌你,而是厌恶才对。”朵绮扬起一丝冷笑。她转身继续向前走。

“你才错了!你真以为我是祁若亚吗?!”

朵绮敛步,她缓缓的转过身,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安静的脸,眼神慵懒,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比起以前的祁若亚,他似乎安静的有点不想祁若亚。他也不会一整天喋喋不休说些无厘头的句子。但是……他和祁若亚长得一摸一样。

看着朵绮紧皱的眉宇,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说你还很喜欢那个家伙?让你失望了呢,我叫祁圣简,是他的孪生弟弟。”

孪生弟弟?朵绮喉间有什么正不断的往上涌,苦涩的难以言喻。她的唇动了动,“那他呢?祁若亚呢?”

祁圣简单手插入发丝间,抬头望着天空,微眯起双眼,像是要透过厚厚的云层去看什么,“如果他愿意以后娶你的话,也用不着我了。”

当他看见朵绮,那个脸容憔悴,眼睛却特别大总是透着让人疼惜光泽的女孩眼中快要溢出的泪水时。不知道为什么祁圣简有点后悔刚才说了那些话。果然,妈妈说的对,之所以不直接将他介绍给这个女孩而是要他假扮祁若亚,是因为在她心中深爱着的是他。

不过,也好。现在说出了这个真像。他可以早些回美国做回祁圣简。这个女孩怎么看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

午后,朵绮刚踏进画室,画室中的同学全部像躲瘟疫般的避开她。站在画室一角的几个女生扁着唇看着朵绮窃窃私语。有个还将手比作手枪状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咯咯笑起来:“你们说,她那时是不是脑子被枪打坏了?”旁边一个矮点的女生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了,神经病的人比鬼还要恐怖呢,惹恼了他们什么都会发生的。”那一小群人发出一阵惊叹。

冷气吹着朵绮的背脊,一直凉到了胸口。她坐下来,感到别人看她的目光也是冰凉的。荷绿色窗帘上绣着大朵大朵银色花,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窗帘染成一大片一大片温暖的金色。

突然,画室内发出一阵尖叫声。门被一把推开,走进来的是祁圣简,V领黑色T-SHIRT,白皙的脖颈上面绕着一条细致的银色项链。一头黑发柔软,在他左臂挂着一件黑色的纯棉外套,懒洋洋的眼神落到坐在中央空调前的瘦弱身影上,唇角不自然的动了下。不禁加快了步伐朝她走去。“哗”将外套披上朵绮的肩,偷瞥一眼周围女生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一把揽上朵绮的肩膀,“不要着凉了…”

朵绮刚要站起来扯下肩上的外套,手却被祁圣简一把按住,他的眼中透出些柔光,朵绮微怔,只听见祁圣简站直了淡淡说道:“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些胡话,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手还在朵绮的肩上,这件外套真熟悉。对了,就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天穿的那件。

祁圣简在朵绮身边坐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铅笔,在白色的纸上勾画起来,神情平静的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为什么帮我?”朵绮淡淡的问道。

“呵呵,不会爱上我了吧。”他拿起铅笔往朵绮前比了比,这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看他笑的样子,在他左脸颊上会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爱上一只蟑螂也不会爱上你的!”朵绮冷冷的说着,别过脸去。可是她的心却在迅速的解冻。他的笑容很温暖,如同春日里能融化积雪的阳光,懒懒的却又格外和熙。

“我哥哥是蟑螂吗?不是啊,你没有爱上一只虫子,所以完全有可能爱上我啊。况且我们的未来路还那么长,是不是?”祁圣简暧昧的朝朵绮笑了笑。

“别以为你帮了我就可以和我套近乎。”

祁圣简不再说话,只是侧着头看着朵绮笑。他的嘴角弧度很深很好看。斜斜的刘海滑下几缕在他俊挺的鼻尖,他用白皙的手指轻轻的一拨,朵绮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

他真的不是祁若亚啊。朵绮将目光放回自己的画板上,那张纸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将脑海中关于他的全部清空呢。眼角余晖瞥见祁圣简画纸上那个卡通猪头像,朵绮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一直看着她笑了。

“喂,你画的是什么啊!”

“猪啊,那是只猪。”他用手点了点画纸,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

“我知道!为什么猪旁边有个箭头还有我的名字?!”朵绮咬紧下唇,脸因为薄怒而涨的微微有些红。画的这么难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这所学院的。

“因为画的是Q版的你。喂喂,朵绮,没想到你生气时还挺可爱的。”祁圣简忽然收起笑容,看着朵绮说道。眼中泛着一种夹杂着很微茫感情的光,但很快又被他将要溢出弯成月牙眼睛的笑意所覆盖,“我叫你猪啊,你居然还回答‘我知道’~哈哈哈……”

Four.

蓝纶艺术学院。

清晨,铺满洁白洁白大理石的广场上已整齐的站满穿着相同校制服的蓝纶学生们。每个人都精神饱满,特别是女生。她们似乎不再对朵绮的事感兴趣,而是交头接耳的讨论些什么,脸上洋溢着娇羞的笑容。

好累,朵绮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鼻尖沁出点薄汗。她搓着衣角,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脸色不太好啊。”一盒牛奶递到朵绮面前,朵绮没有接,她伸手挽了下额发,“我很好。”可是,刚说完这句头一阵晕眩,她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有精神,但脸色却越发苍白。

祁圣简站到朵绮身后,撕开牛奶盒一角,小口喝起来。“我又不是他,你用得着这么排斥是我吗?”

朵绮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这时的她全部注意力全放在了广场前主席台上的那个挺拔身影,周围的女生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我是墨司夏。”那个少年倨傲的仰着下巴,离的不远,朵绮惊讶的发现这个墨司夏有种熟悉感。他挺直背脊,洁白的手轻轻扯了扯颈上的领带,高挺的鼻子带着一股绝然的傲气。他极快的扫视了台下学生一眼,眼中的光透着凛冽。让朵绮感到一阵不舒服。

等等,他说他叫墨司夏?!艺术世家天才画家墨司夏。朵绮闭了闭眼睛,那天在名画廊看见的那幅油画色彩浓艳,一个穿着薄纱裙的女人躺在鲜红的蔷薇花海中,脸上的表情是安详幸福的。就是那幅画,蓝绪迁说那是他的作品,那个墨司夏骗了大家。

朵绮握紧双拳,她望着台上那个修长的身影,心中不禁产生一种说不清的厌恶。这时,台上的墨司夏掀开了两个男人手中画框外的红布,那天那幅油画便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幅蔷薇花女人是我的新作,一直气寄存于别处,今天我想把它放在我们学院,另外还要宣布一件事,那就是蓝纶将改名为司夏。我墨司夏则是你们的校长。”墨司夏唇角划过一抹坚硬的弧度,风吹的他那头黑发不停的晃动,他的下巴依旧微微扬着,浑身上下透着轻狂。

台下爆发出一片掌声。

“真是一群花痴。”站在朵绮身后的祁圣简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他绕到朵绮前面,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猪啊。你也被他给蛊惑了?”

“蓝绪迁……是蓝绪迁!”朵绮喃喃着朝前跑去,蓝绪迁正朝主席台走去,他不顾一切的朝台上的墨司夏扑去,却扑了个空。麦克风摔在地上发出“嗡”的一声,台下的学生纷纷捂住耳朵。

“哇,那个男生是外国人吗?金发耶!”

“是呢是呢~他好像……和我们的帅校长有仇唉。”

祁圣简双手插进裤袋中,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一下又一下拨开学生们朝主席台跑去。他的心莫名的涌出一丝酸涩。他将视线抛向那个正抓着墨司夏胳膊的金发少年,眼神瞬间变冷。他就是那天朵绮口口声声说的蓝绪迁吧。呵~蓝绪迁。祁圣简冷哼一声。

台上,蓝绪迁揪紧墨司夏的领子,一拳挥过去却被墨司夏一把抓住,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你一个小偷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可以乱改学院名称?那是父亲送给我妈妈的礼物,为了纪念妈妈而以她的名字作为学院名的,你……”蓝绪迁朝墨司夏吼道,“那根本就不叫什么蔷薇花女人!!它叫隐翼!”

主席台上的几个教授开始窃窃私语。墨司夏笑了笑,“隐翼?呵呵呵…你和那个女人偷了我们墨家的戒指还在这里说什么鬼话?”

“那个戒指是父亲留给我妹妹的!!”蓝绪迁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抱住两个男人手中的画,“砰”的砸在地上,众人惊呆。蓝绪迁蹲下身子将画纸小心地从玻璃碎片中拿出来。

“它就是叫隐翼。”蓝绪迁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颜料,和画笔。画笔蘸上深蓝色的颜料,他将画纸反过来平铺在地上。然后利落的用笔刷上去。顷刻间,在深蓝色的背景色下,一对洁白的翅膀渐渐印出来。在阳光下闪着淡淡银光。

墨司夏的脸渐渐变青,又从青转为白。他暴怒的吼道:“谁知道你对我的画动了什么手脚!它明明就是我的作品!!”

蓝绪迁将地上的画纸托在双手中,那对翅膀在风中微微晃动,似乎将要飞起来。“这是我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在画油画之前在画纸背面用银白色蜡笔画了一对翅膀,蜡不吸水,所以那对翅膀不会被水彩涂抹去。”

真的很希望背面的那对翅膀可以将礼物带去遥远的天堂,那么,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吧。

台上的教授们眼中露出了然的光,“啊…难道你是…墨知约和蓝纶的孩子?”

当年艺术世家名画家墨知约和法国女人在巴黎的爱情,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教授看着那个金发少年,恐怕在墨知约和蓝纶去世后生活的很坎坷。他们惋惜的摇摇头,将私生子三个字咽了下去。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画而已。”他说着朝主席台下走去。朵绮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微笑。忽然她朝他奔去。

紧紧地将蓝绪迁抱住,“叭嗒”一声,几块碎玻璃从朵绮的发上落下来。在他们身后是两眼通红一脸怒意的墨司夏。他握紧双拳朝台下的蓝绪迁不断的咒骂着,“你的眼睛迟早会瞎的!一个盲人看你拿什么来和我比!”

朵绮的头一阵灼痛,蔷薇色血液粘稠的从她苍白的脸上滑下。真的好痛好痛,那种从头部传出的痛楚一层层漾开,直到四肢百骸。

“朵绮!”蓝绪迁抱住虚弱的就像下一秒快要混杂着阳光融化在他怀里的朵绮,他打横将她抱起来,朝广场外快步走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啊。

天空蔚蓝色,蓝的没有一丝杂色。阳光刺眼,朵绮在他怀中,感觉自己就像清晨玫瑰上的一滴露珠,下一秒在阳光下就会马上蒸发。

但是,为什么她会感到这么安心呢。她缓缓闭上双眼,一股好闻的香气将她紧紧环绕,环绕……

Five.

粉刷成粉绿色的墙壁,红色十字架在白色被单上有些扎眼。病床上朵绮安静的躺着,脸色苍白。

坐在病床前的蓝绪迁深深的凝视着那一张沉睡着的脸,他从颈上摘下一条链子,然后拿下挂在上面的一枚戒指。轻轻的戴上朵绮纤长的手指,那枚戒指完美契合于她的手指,仿佛天生就是给她定做的一般。

“喂!戴眼镜的,你离她远点!”站在一旁那个沉默已久的修长身影往床边挪了几步,忍无可忍的朝蓝绪迁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很多余吗?!”

祁圣简将视线落在正被蓝绪迁握在手中朵绮的手,手指上那枚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心中的怒气便一下子被煽动起来。蓝绪迁只觉得胳膊被人用力一扯,脸上便火辣辣的痛起来。面前是怒火未熄的祁圣简。

“该死!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受伤!还有…”祁圣简合上嘴,一股浓重的悲伤在他喉间翻滚。还有,医生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女孩居然患有先天肾衰竭,并且已经很严重了。他垂下眼睑,看着那张小小的脸,那样的恬静,如果脸色不苍白,如果她可以开心的弯弯唇角,她……真的算漂亮的。还有,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你喜欢她吗?你喜欢朵绮吧。”蓝绪迁推了下微微滑下的眼镜,轻若无闻的说道。金色的发丝柔顺的贴着他白净的脸颊。

祁圣简心脏轻轻颤动,他又看了一眼在朵绮手指上的戒指,募得抬起头。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全都由她掌控了呢?

“那就请你好好爱她。”蓝绪迁低低的说道,唇角的笑容凄淡无比。

“那你呢。”祁圣简突然问道,他…蓝绪迁应该也是喜欢朵绮的吧。蓝绪迁回过头看了一眼朵绮,然后浅浅的笑起来,他迈开步子,从祁圣简身边擦肩而过。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只是那么脆弱的喜欢。是永远也没办法陪着她,最多只是一个夏季吧。因为,冬天迟早是会来的。他不能喜欢她啊,因为,她就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人,唯一的亲人。

一年后。蓝纶艺术学院。

金光闪闪的大门内的大道两边种着的法国梧桐叶子已全部凋落,光秃秃的一片。冬日的阳光照在还未完全解冻的喷泉池上,泛着晶莹的光芒。

“原来你真的不是疯子啊,呵呵呵……”坐在木长椅上的祁圣简笑的无比迷人,黑色制服上缀着有着精致图案的扣子。他将手中的热咖啡罐递给一边的朵绮手中。朵绮缓缓扬起小小的下巴,那张脸红通通的。漆黑的眼睛望着蓝天,白雾在她粉润润的唇间丝丝萦绕,“嗬,真冷呢。”

“嗯,我们再坐下去,你就要变成冻猪了。”

“祁圣简!”看着他好看的笑脸,已经认识了他一年了呢。朵绮用冰凉的双手握紧温热的咖啡罐,唇角漾起一抹轻松的笑容。

“唉~真没想到那个是你的养母啊,怪不得你对她态度那么冷淡。”祁圣简拍了拍有些皱的制服大衣,站起来,朝朵绮伸出一只手,“走吧,带你去看看那个捐肾给你的人。”

“你是说,找到我那个亲人了?是不是。”

“嗯,亲人。”祁圣简点了下头,他的视线滑过被一条链子串起挂在她颈上的戒指。他拉着她奔跑,那枚银色戒指在她胸前的红色围巾上跳跃着,在空气中画着优美的弧度。

“唉?画展啊……”从车上下来的朵绮被车外的寒风吹得缩起脖子,两只手飞快的插进大衣口袋中,仰着脸看着艺术馆外挂的牌子发出一阵惊叹。

祁圣简推开明亮的玻璃大门,唇角的弧度陷在柔软的灰色围巾中。他用手将松软的围巾往下压了压,等朵绮进去后他才快步跟上去,看着那个被白色羽绒服包裹住的娇小身影,祁圣简莫名的伸出手拉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好奇怪,这个画展好冷清。”朵绮仰起脸疑惑的看着祁圣简。一时间,祁圣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了低头,眼中的光有些飘忽不定。

朵绮迈着小步子朝前走去,靴子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展厅显得有些空洞寥落。

一幅幅精美的油画在她眼前拂过,每一幅画似乎都讲述着一段唯美的故事。色彩却是清雅的,冷色调的油画啊,作者内心世界一定很清静吧。朵绮这么想着抓紧手中的包朝里走。

忽然驻足,画展厅唯一的脚步声消失。所有的一切陷入一片死寂,让人不安的死寂。朵绮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墙上的两幅画,在无数盏白织灯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在玻璃画框下的两幅画色调是那样的浓艳,而朵绮的心犹如被什么一把撕开般剧烈痛起来。

两幅画,一幅是“隐翼”,而另外一幅则是一位少女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穿着橘色纱裙站在开满花朵的花园里,回眸中闪烁着晨光般柔软的光泽,浅金色长发在风中与花瓣缠绵。阳光下,少女在笑,笑的那么欢快。这个少女是自己吧,是自己吗?笑的好快乐啊。

一行小小的字写在左上角的阳光中,它说:一束阳光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它却可以点亮一朵花苞;如果我怀抱满满一胸怀的阳光,我希望点亮喜欢的那个人一生幸福。

泪水竟是如此滚烫,淌过朵绮冰凉的脸颊,“那个亲人是蓝绪迁,是吗?”

祁圣简点点头,“那天他送你去医院看见了你的检查报告,他说你就是她的妹妹,他将你抱起送去医院时,看见了你后颈上有小时候他不小心划伤的疤痕。他还说会给你匹配的肾脏。”祁圣简顿了顿,继续说:“他真的救了你。作为一个哥哥,他让你活了下去。”

“那么,他呢?他在哪里……”眼泪更多的淌下,朵绮已泣不成声。

“他……”祁圣简将头转向大厅左面彩瓷墙上那个明亮的落地窗,无数束耀目的阳光照进来,婀娜的金色菊花在窗户外的花园中开成一片。风吹过,墨绿的枝叶簇拥在一块摇摆着,花朵依然那样盛开在凛冽的寒风中。

金色的菊花就好像他的发。

一辆灰色的轮椅缓缓经过落地窗,停在不远处的花园小道上,轮椅上的少年穿着洁白的大衣,宝蓝色的围巾松松垮垮的绕在他脖颈上。一头金发在风中颤动,阳光留下些光斑在他背后闪耀。在他身后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正扶着轮椅的手柄。

少年抬起线条柔和的下颔,那张脸还是那么干净精致。只是他紧闭着双目,眼睑皮肤很憔悴,他忽然将头转向展厅,朝着朵绮站的方向,如果他挣开眼睛就可以看见她了。可是他却迟迟没有睁开。唇角缓缓绽开温柔的笑容。

一束阳光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它却可以点亮一朵花苞;如果我怀抱满满一胸怀的阳光,我希望点亮喜欢的那个人一生幸福。

朵绮没有发现,在那片花海中还隐藏着一行字——

假如我没有认出你就是我的妹妹。

那么,对你的喜欢就不会终止了,朵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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