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凌冬是因为震惊，连城则是激动羞涩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为什么？”隔了半晌，凌冬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这句话，早在她与连城在雪地里烤狍子肉时，她就想问了，只是当时有阮七的打扰，未能如愿。
这宫中，各式各样的美人儿那么多，以连城他身为风伊贴身内侍的地位，攀不上皇亲公主，讨个高等的女官却是绰绰有余。他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自己的主子抢女人呢？
“我……我看了你的身子……”这一句话说的期期艾艾，待到说完时，连城的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去。
是在三水镇上的那一次？凌冬幡然醒悟。
那一次……应该只能算是意外吧？再说，当时她也不是未着片缕，对于曾经身为现代人的凌冬而言，跟穿泳装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这么一回事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凌冬脸上带着笑，语气中却有着提醒的意味。连城的这番话，让自己听着没什么，若是让别人听见，他恐怕很难给风伊一个交代。
“你记得的！”看明了她眼中的警告，连城动情地上前两步，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凌冬，相信我，跟着我走吧！我给你的爱，与他不一样！”
不一样？
一样都是爱，难道就因为这短短的三个字，就要舍弃一份，去追寻另一份吗？
面对着他急切贴上来的嘴唇，凌冬冷冷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你救我多次，又是风伊的好兄弟，我不想为难你，请你也不要为难我！”
这样客气而疏离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将满心热忱的连城浇了个透心凉。
紧咬着娇嫩的唇瓣，凌冬心中，也如惊涛骇浪般翻覆。这个有着绝佳的身手，笑容阳光爽朗的大男孩，对她而言，如兄如弟，是她在这宫中除了风伊之外唯一全身心信任和依靠的人，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竟然一直存在着非分之想，甚至不惜与他守护多年的风伊决裂！
“你走吧。”依旧是淡然疏离的语气，凌冬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
“你……你不明白！”被她的冷漠击退，连城痛苦地握起拳头，盯着凌冬，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眼中汇集，“有些事……风伊他……他给不了你幸福的！”
“风伊他怎么了？”凌冬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她能理解连城对她的痴心，却无法原谅他在她面前说风伊坏话的举动。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小人！
连城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也是极为困难的事。但是，就当他再一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轻微的物事坠地声，将二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里间半掀的帘后，站着端着紫砂茶壶盘的元宝，一只小小的紫砂描金茶碗，在雪白的地毯上滴溜溜地转着，最终归于沉寂。
三个人呆呆地沉默了片刻，听雪楼中的空气，像是死了一般寂静。
半晌，凌冬第一个自尴尬中回过神来，一面伸手将连城推出听雪楼外，她一面回头对着元宝干笑：“我现在不渴，把茶壶放在里面的小几上就好了。”
“哎。”元宝也猛然醒悟，脆生生地答应着，转身离去。
再回头，凌冬与连城，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虽然只隔了一道门槛，却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走吧！”短短两个字，凌冬说的无比艰难。她很清楚：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连城与她，恐怕是再无交集，但是这样的结果，不论对痴心于风伊的她，还是碍于身份限制的连城来说，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雪白的棉帘被放下，隔了良久，才有踏踏的踢雪声远去。凌冬转过身来，想要迈步向前，突然一个踉跄。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回想起初见连城，自己出阴招害他，反而被他的童子功震得脚趾几乎折断；其后见他，几乎都是在自己陷入了绝望之境，而他则携着希望，携着温暖，每每救自己于危急关头……
那些可笑的、可叹的、温暖的、二人间毫无芥蒂的画面，一幕幕在凌冬眼前闪现。若不是……有了风伊，她也会被那宽厚而充满了安全感的胸膛所吸引吧？
只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一颗心，只能满满地盛给一个人，再多了，就放不下了。
收拾了一下情绪，凌冬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两道泪痕，疾步向听雪楼的内室走去。
元宝早已坐在那里，规规矩矩地等着她，见她进来，抬起头，脆生生地叫了句：“姑娘。”
“元宝，那个……富贵呢？”面对着那双琉璃般的大眼睛，凌冬反而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与连城之间的对话了。元宝不是心思愚钝的人，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富贵她还在睡。”回答了凌冬的问话，元宝垂着头，乖巧地笑了一下，“姑娘，您请放心，刚才您与连侍卫的话，只有奴婢听了几句。奴婢有分寸，像这样的事，就当是没有听见，没有看见过，绝对不会外传的！”
面对着元宝的善解人意，凌冬不由有些赧然。她了解元宝的性子，平时她教她们没大没小惯了，但是一遇到正经的事儿，元宝和富贵还是会自称奴婢，仿佛这样才能表现出她们的忠心。
事到如今，她真是想要庆幸她当时的英明决定，将这两个不惹事也不多事的小丫头留在听雪楼，要是换了绿儿那样的主儿，恐怕一点儿捕风捉影，都会让她掀起满城的风雨。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见元宝起身想去泡茶，凌冬连忙拉住她，“你在这宫中呆的比我久，知道有关于殿下他的琐事吗？就是……跟我有点关系的……”
对元宝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是凌冬听了连城的话，心中忐忑所致。她原本没奢望着能听到什么关键的答案，却不料元宝紧咬着嘴唇，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个……我听说，我也是听说的啊！听奕霖宫的宫女们说：殿下他……他似乎不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