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明心想,还是到大商场看看吧,里边人多,没什么人太注意自己,于是就逛进了一家大商场。他终于看见角落里的计划生育专柜了,可是那个地方几乎没什么人光顾,柜子里的灯光也显得特别明亮而暧昧。更让他望而却步的是,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老远就将目光锁定他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往那个专柜走过去,便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上下转了一会,才茫茫然地走出商场。他的再次出现,让性用品店的妹仔有些喜出望外。小店里空空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妹仔问他需要买点什么,是买保健药品还是买避孕药具。他嗫嚅了半天,还是说先看看再说。妹仔可不愿意到手的生意丢了,见他还有所顾忌,就迅速向他展开了宣传攻势。她介绍说,她的店里男用女用什么性用品都有,大到塑胶性偶,小到伟哥,外用内服一应俱全。妹仔说:“大哥,你肯定是很少买这类东西吧?”
吴启明点点头。妹仔又说:“我第一眼看你就晓得你很少光顾这种商店,没什么的,多来几次就好了。我们南宁这种小地方就是封闭,观念老土,人家北京上海广州那边可开放了!”
吴启明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开放法?”
妹仔微笑说:“说了你也不信,人家那边老公出国出差,怕老婆在家寂寞,还买自慰器给自己老婆用哩!”
吴启明说:“你又没见过,乱讲!”
妹仔说:“杂志上说的,我哪里乱讲?哎,大哥,你要不要伟哥?正宗美国产,一百块一粒给你!”
吴启明被说得也跟着胆大起来,说:“妹仔,你看我是需要吃伟哥的那种人么?”
妹仔大言不惭地说:“像又不像。照理讲你这种年纪是不需要伟哥的,不过有时身体不太好,偶尔用一次也无妨。大哥,我看你是来买安全套的吧?喏,你自己看吧,有进口的,也有国产的,还有合资的。有激情型的,有持久型的,还有浪漫型的,任你选呢!”
吴启明说:“哎,安全套怎么都这么贵呀?”
妹仔说:“贵?我从来没听说到这里买东西的人喊贵的,我们店卖的东西都物有所值。你得快乐了,得安全了,难道不值得么!”
吴启明生怕再呆下去,妹仔会说出一些更令他难堪的话来,就匆促地买了一盒包装不是很赤露的安全套,塞进衣袋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在过去许多日子以后,吴启明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买回来的安全套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乐,而是平添了许多烦恼。那天晚上,当吴启明袋子里揣着那盒价值三十八元的安全套回家后,他就悄悄将它藏到他这边的床头柜里。他这样做,是想在深夜李丽再次发难时,能够迅速地拿出来应对,以避免出现那天晚上那样的遒尬。然而,当深夜来临,宝宝也安然入睡,刚洗完澡的他躺到李丽旁边,试图营造气氛之时,李丽却暗示他,她的例假来了。尽管他对她的暗示有些怀疑,反正他也竟然连一丝生理反应都没有。不一会,他就在疲惫中呼呼睡去。早上在离开家之前,他再次把那盒安全套掂在手里,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他曾经想过两个方案,一是把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比如衣柜的某个角落,或者夹在自己的衣物里边。或者是给李丽留一张字条,告诉她自己买了这个东西,希望她收好,以便下次使用。鬼使神差,他临出门时又把这两个方案都推翻了,主要的障碍是担心李丽发现后责怪或者取笑自己。后来,这盒安全套还是被放进了他的电脑包里,随他出门,带到了马安乡扶贫点。中午,他约吴桐在一个西餐馆吃午餐。一坐下吴桐就说:“哥,你好像很不快乐喔!”
吴启明说:“废话,你都帮我拿到二十万了,我还能不快乐吗?”吴桐说:“我说的是真的。哎,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在用餐的过程中,吴启明从头至尾不加渲染地向吴桐讲述了回这趟家的遭遇,直说得她一惊一乍的,只顾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盯住他看。两个人吃了西餐又要了咖啡,吴桐还是意犹未尽。吴启明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叫埋单准备出发。吴桐忽然目光柔柔地说:“哥,我真的舍不得你现在就走。”
吴启明笑说:“嚯,我不走难道和你在这里白头偕老啊?”
吴桐说:“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吴启明说:“那你说吧,尽量简洁一点。”
吴桐说:“我觉得李丽已经怀疑我们两个了。那天她打电话凶凶的,问我你到哪里去了。当时我气得浑身发抖,想骂她又骂不出来!”
吴启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见她也停顿了,才提醒道:“还有吗?”
吴桐还是柔柔地说:“哥,说老实话你感到幸福吗?”
吴启明站了起来,沉着脸说:“不幸福。我甚至想离婚,想了好多次了,但是我又不可能离婚。对不起,我得走了!”
吴启明出了西餐厅就和吴桐告别,直奔车站,上了开往县里的班车。赶到县城时刚好是下班时间,他打通了陈艾的电话,陈艾叫他先到扶贫宾馆大堂等他,一会一起吃饭。吴启明看时间已经不早,晚上是赶不回马安乡了,就给何少康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在服务台登记要了房间。他刚把行包放到房间,陈艾的电话就来了,他说巳开车到了宾馆门口,叫他马上下去。吴启明跳上陈艾的三菱越野车,上了街道。陈艾说要带他去散散心,便来到位于城郊河边的一个叫独家村的农家乐餐馆。从车里出来,眼前是一个凹形小院,正面和两侧都是包厢,已有几辆小车停在那里。他们被一个咨客小姐引导,进人一个包厢,里边已有两个男子先期到达,一只火锅置于桌子中央,冒出阵阵热汽,香气四溢。经陈艾介绍,这两人一个是廖老板,一个是老板的助手小刘。廖老板跟吴启明握过手,便问陈艾说:“陈副,还有什么人?”陈艾说:“我没人了,你还想有什么人呢?”廖老板笑说:“我以为陈县长还有二秘三秘的,要带过来给我们大开眼界哩!”
接着廖老板给他们一一敬烟,递给吴启明时,他犹豫了一下,见陈艾丢来一个鼓励的眼色,便接过来衔在嘴里。这个晚餐吃的是百鞭宴,那只火锅里炖的汤总共多达几十种雄性动物的器官。尽管掺了不少配料,但吴启明还是觉得膻臊冲天,令人作呕。一小碗汤他就喝了半天,而廖老板和陈艾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都喝了一碗又一碗。在陈艾的鼓励下,他终于喝完了两小碗,还破天荒地啃掉了两条狗鞭。大家边喝汤边吃野味边饮茅台,晚宴在轻松的气氛中进行,吴启明以为不会有什么内容了。殊不知,店老板似是得到了谁的暗示,一下子就领了一个妹仔来到包厢里。他心里想,上次和农丰收在县里遇到的情景又出现了。然而,令他惊愕的是,这个妹仔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类人,不是坐台小姐或是卖淫女,而是一个阴阳人,一个同时有雌雄两种器官的人。两性人为吴启明他们表演了好几套节目。他的心脏几乎是要跳了出来。打理好衣服,两性人又变成了妹仔,姣好的面容,长发披肩,丰乳肥臀,足可以迷倒一大片男人。“别看她这样,就靠那个东西,她就是这个县里收入最髙的人哩!”
人刚走,廖老板就感叹道。陈艾说:“有的人,一生只用好一个器官就过得很好了。这个人就是这样!”
吴启明说:“我觉得有点恶心,都想呕了!”
廖老板怪笑说:“唉,想不到我们吴主任还挺纯的呢。这年头,人都变坏了,不可救药了。你看看,玩要玩心跳的,看吃也要看刺激的,吃的用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餐饭花销多少,吴启明不得而知。他们先走了,廖老板自己在后面打理。离开独家村的时候,廖老板一口气给陈艾和他一人塞了两条烟。他看见陈艾不吱声,也就照收不误。晚上他们还是去了马尔妹开的酒吧,不过女医师单斯值夜班,要到午夜零点才能过来。吴启明只好断了见面的念头,只坐了一会就回宾馆休息了。可能是那锅汤的作用,夜里的吴启明感到浑身燥热难耐,不时起身来喝水压火。他不止一次地想,陈艾经常喝这种汤,他如何又能压抑得了自己呢!两个扶贫工程均进展顺利,村民们开始给蓄水池和泵房清基,经验丰富的石匠们在敲凿石块,以备砌池之需。吴启明回到扶贫点,意味着他们又接过何少康他们的接力棒,开始履行值班的责任。交接班的当晚,黄思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只大阉鸡,砍了一大盆。酒至酣处,梁进和谢芳两个冤家却因为鸡而吵了一架。以至何少康不得不临时开会,当面调停一番。其实,引发两个青年男女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谢芳认为梁进舀给她的汤里有一颗鸡卵,梁进说不是鸡卵,他跟她说公鸡被阉了就没有卵了,那是一颗普通的鸡内脏,于是两个人就争执了起来。听完双方的述说后,何少康便有点生气,他说:“你们两个都是政府公务员,又是光荣的扶贫工作队员,怎么就为这点点无聊的事情争吵呢?假设你们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那会是怎么样子呢?太可笑了吧!”
梁进说:“何组长的批评是对的,不过你还没有帮我们裁决一下,到底是阉鸡有没有卵!”
吴启明说:“梁进,你是男人,怎么跟一个女孩子斗气呢?我看,阉鸡有没有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
后来,工作队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为这件事做了表态,大家一致先批评梁进的态度,都说他不该和女孩子斗气,但是却没有人肯定地说阉鸡有没有卵,这让谢芳仍然感到糊涂。30一天中午,吴启明忽然接到一个从广州打来的电话。开始他看见号码太陌生,不想接听,不过后来还是听了。打电话的竟是女医师覃斯,她几乎是用带哭腔的嗓音跟他通话。女医师说她被人骗到了广州,目前在一个叫石牌旅馆的小店里借住,她很想回家,但已身无分文,希望他能到广州去接她回家。她还叮嘱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和别人讲,讲了以后她就没脸见人,也没有脸在县城生活了。吴启明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他来不及多想就上了去县城的班车。到了县城,他还是把情况和陈艾说了。陈艾沉默半天,忧心忡忡地说:“真麻烦!不会是骗局吧?”
吴启明说:“不会,她都哭了。我有她住处的电话号码。”
陈艾说:“你真的要去接她回来么?”
吴启明肯定地说:“我不去,万一她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陈艾看看表说:“唉,都怪我。那你就去吧。我送你去机场!”
吴启明尴尬地说:“问题是我包里只有几百元钱,连买张机票都不够呢!”
陈艾随即从腋下抽出皮包,数了三千块钱交给吴启明,说回来拿票据交给他就可以了,让他尽管花。吴启明谢过,两个人上了车,开上二级路,往南宁国际机场奔去。路上,吴启明一直想,这个女医师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被人骗了呢?而且,被骗了以后,又为什么偏偏只说给他一个人打电话呢?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自己心头的疑虑说出来了。陈艾分析说,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女医师绝对不会对吴启明有什么险恶之心。要说她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有两个,一个是她确实是陷人了绝境,确实需要救助,而且她又不想让这种事情搞得满城风雨。这样,最好的求救人选不是她的好朋友马尔妹,而是老实人吴启明。另外,女医师也可能是施苦肉计,她有可能是喜欢上他,甚至是爱上他了。于是就跑到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在那里向他求救,看看他是否在乎她,如果在乎就会飞过去救她。吴启明说:“什么事到了作家嘴里,就变成推理故事了。不过第一点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很多女人自制力都很差,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在网上聊上一个什么人就跟人家跑了!”
陈艾说:“你这趟回来,可要把所有的细节汇报给我,以后好做创作素材啊。”
吴启明说:“不行,你把我都写进去了,我以后还敢做人吗?再说,这样我也对不起人家,她说是不让我跟任何人讲的!”
陈艾笑说:“你放心吧,写小说哪有照搬照套的?还要虚构哩!”
吴启明苦笑说:“我看这篇小说不用虚构也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