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杏花雨》
第023章
作者:张汉九
树叶间的空隙,把阳光折射成斑斑驳驳,印在陈秋艳家的提花丝质窗帘上。客厅里的立式空调,情不自禁地低声浅唱。
“老陈,这几天的太阳好像都是从西边出来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陆妈妈,见丈夫下班回来,忙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乐呵呵地对丈夫说。
“啥事让你这样高兴?”陈所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咱们的宝贝闺女,你发现没有?这几天和以前太不一样了!”陆妈妈走到饮水机旁,倒一杯白开水放在丈夫面前的茶几上,又说:“中午一放学闺女就往家里跑,争着抢着做家务,做饭刷锅洗碗,拖地洗衣服等等,她全包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不是很好吗?以前你想叫她做,她还不乐意呢。”
“好什么好?她这是有偿劳动。”
“有偿劳动?什么有偿劳动?”陈所长喝了一口白开水,问道:“小陆,你说具体点,到底是咋回事?”
“咱闺女说了,她每做一次家务,就得付给她五块钱的劳动报酬。这不?昨天午饭后刷完锅,她就向我索要了一百块钱的劳动报酬。”
“不就是一百块钱吗?给她就是了。闺女大了,兜里没有钱怎么行?俗话说,富养闺女穷养儿。意思就是说,教育闺女,从小就得让她衣食无忧,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样闺女长大了才不会因为物欲旺盛,过分贪婪而上当受骗;教育儿子,从小就得让他吃些苦头,培养他抗衡挫折和独立自主的生活能力,这样他才能健康成长,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你看看人家大海,一边上学,一边做生意赚钱。现在呀,大海的生意做大了。他竟然有能力在菜市口开了一家超市。咱闺女要是像他那样能干就好了。”
“你说这话啥意思?”陆妈妈猛然变色说。
“没有啥意思呀。”陈所长两手一摊,笑语温和地说,“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你在数落我,没有本事给你生出儿子,是不是?”
“我绝对没有那意思!”
“那你啥意思?”陆妈妈伤心起来,话语中带着哭腔。多年以来,不能生育的事实,时时困扰着她。看看人家,想想自己,无比悲催。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总觉得自己在人前人后矮了一截。作为女人,生不出孩子,还算什么女人?好在老陈疼她爱她,不在意她能不能生育。然而,丈夫越是对她好,她反而越不自在。
“我真没有那意思!”陈所长近乎哀求起来,“不信,我把心挖出来让你瞧瞧。”
陆妈妈兀自抹着眼泪,陈所长坐在沙发上胡乱翻着报纸。冷战进入炽热状态!陈所长心里明白,这是他二十年以来的经验总结,这时候的老虎屁股是摸不得的,唯有闺女回来才可以化解冷战,恢复平静。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只能是等待。
“爸,您老今天在家吃饭吗?”陈秋艳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进门就问。
“闺女,你回来了。快坐下来歇歇。”陈所长说着,给女儿递一个眼色。
陈秋艳会意,忙走过去泡一杯妈妈最喜欢喝的茉莉花香茶,端过去放在妈妈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她坐在妈妈身边,握住妈妈的手,兴高采烈地描述着她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在讲到班主任曹老师无端发火熊人的时候,陆妈妈忽然问道:“他凭什么批评我闺女?我闺女听话,成绩又好。当老师有啥了不起的!没有理由乱发脾气,我找他去!”
“妈!您不要冲动,好不好?”陈秋艳看一眼爸爸,挤一下眼睛,接着说道:“乱发脾气是不对的。妈,您明知道不对,还要乱发脾气,看您把我爸气的!”
“气死他活该!谁叫他说让我闺女去摆地摊的,风吹日晒,多遭罪呀!”
“妈,我爸真是这样说的吗?”陈秋艳加重了语气,忽然放开妈妈的手,站起来跑到爸爸身边说,“爸,你说这话算不算数?”
“算不算数?这要看你妈的意见。”
“没劲!”陈秋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消失了,声音也变得低沉凄婉,“好了,您们继续开战吧,我做饭去了。”
“闺女,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陆妈妈不解,忙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问。
“摆地摊有什么不好吗?既能得到了锻炼,又能积累社会经验。妈,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同意呢?”
“咱家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我才不让我闺女去受那种洋罪。”
“妈,您这是溺爱。”陈秋艳板起面孔不悦地说,“妈妈,我敬爱的妈妈!您这不是疼女儿,而是害女儿。您知道不知道?”
“就是!”陈所长插话说。
“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想气死我,是不是?”陆妈妈瞪一眼丈夫,发狠道:“堂堂陈所长的闺女,要去街头摆地摊,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想自食其力,不偷不抢,咋丢人了?”陈秋艳立马给顶了回去。
“闺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许这样和妈妈讲话。”陈所长一脸的严肃。他不想再讨论这个没有结果的问题,他觉得有必要进行灭火,所以他倒向妻子。
“白眼狼,妈疼你还疼出错来了?”陆妈妈咬着牙说道。
“您们两个都没有错,是我错了!这样行了吧?”陈秋艳忽然改变了态度,因为她知道要说服妈妈简直比登天还难。她调皮地冲爸爸吐一下舌头,接着说:“爸,女儿今天让您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高超的厨艺。”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