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写《北京书简》，是1977年的早春时节。那时，西山的积雪已经消融，北海的凝冰正在解冻，护城河岸的垂柳正积聚着充满生机的芽苞。我沐浴在春天的喜悦与希望之中。这时，距离那个金色的胜利之秋还不到半年。我不是诗人，我没法加入诗人们噙着泪花的狂欢式的合唱。但我爱诗，也爱写诗的人们（尤其那些受屈辱、受压迫的年轻的诗作者们），我要为他们贡献自己微薄的心力。诗歌已经被那几个声名狼藉的政治流氓糟蹋得不像样子了。诗应当是什么样子的？诗本来是什么样子的？我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些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朋友们。于是，从《风格》开始，我写了一篇又一篇通俗的、浅显的、普及的关于诗的书简。每简谈一个题目，太长了，就分两次谈完。且谈且写，断断续续，一年多的时间，竟也写了20多封。
在朋友们的督促之下，我把它们凑了起来。多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同志们，由于他们的热情关怀、辛勤劳作，这个小册子终于出世了。开始写《书简》时，我和大家一样，嘴唇被冬天的冰雪冻得麻木，手指也显得僵硬，我的思想还沉浸在昨夜的黑暗之中。那时，所能引用的材料极少、范围也窄狭，而我对诗的认识也很受局限，思想并不开放。现在，我回头看看二三年前的文字，真诚地感到了它的幼稚与肤浅。但也好，我毕竟留下了从冬天的冰雪中走来的重新起步的足迹。
1979年除夕于燕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