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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城之巅

燕京地属燕云十六州中心,是重要的政治、经济咽喉。自从后晋清泰三年(公元936年)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后,被辽国设为五京之一,辽帝耶律洪基便暂居于此,并派重兵把守。据说层层守卫之中,连鸟儿也无法逾越。而收复燕京失地,也成了几百年内中原王朝的一块心病。

就在一个月前,耶律洪基身染了不治之症,诊断的当天夜晚,便将其子耶律延禧唤来……

“皇儿啊,咳…咳…”

“父皇。”

“为父有事要交待你。”

“父皇请讲。”

“你算算看,辽宋澶渊之盟已有多少年历史了?”

“大概……百年了。”

“是啊,时过境迁,我大辽当年最惧怕的对手早已不复存在。为父多年来励精图治,自认已创下了比当年萧太后更为不世之基业,南下称王的时候已经到了。可惜,为父即将不久人世,这举世功业…便交于你了。”

“父皇,儿臣必定不负所托。”

“趁着宋夏交战,为父已派谴探子混入宋朝,成立秘密机构。这些年来,他们成功的搅乱了宋朝内部根基,这是为父为你所做的一大铺垫,希望你能好好运用,这个机构就是……”

这时,月照屋檐之中,一个青年男子正潇洒地坐在瓦砾上,单腿蜷立,手搭膝上,得意一笑……

一月之后,北宋丞相府……

“柳哥哥,你真得去了燕京?”一位长相绝美的富家千金问道。

青年男子笑曰:“这天下间还没有我柳寒星不敢去的地方。”

女子问道:“辽国是否有南侵的企图?”

柳寒星道:“不错,耶律洪基正有此意。可惜的是,他说他在大宋安插了一个秘密机构,机构的名字我没有听清,但我猜想,十有八九便是黑云帮。”

女子点了点头,“那么,可有韩庄主的消息?”

柳寒星亦是点了点头,“据我所查,一年之前,韩风与玄青子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黑云帮总坛,才于匆忙之间,只带了十个人便一起去刺探敌情,从而一去不返。而最近,我总算找到了他们带去的十人。”

女子激动问道:“他们在哪儿?”

柳寒星叹气道:“已是死尸十具。”

女子惊呼一声,“那韩庄主和玄青子道长呢?”

柳寒星道:“下落不明。”

女子听后,面色一白,垂头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柳寒星则一直保持着寻常的淡定,似乎这天下间不论何事,都无法影响他的情绪,亦或是,他根本什么都不关心。因为他的眼睛里,除了眼前的女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朝女子问道:“关于这十个人的事,是否要在江湖上公开?”

女子摇头道:“暂别声张,以免引起恐慌。”

柳寒星道:“好吧。不过还有一个消息,我探听到韩风真得有儿子,名为韩三思,现在正化名韦三石,在江湖中寻父。”

女子喜上眉梢,“真得吗?太好了!柳哥哥,你打探消息的本领果然天下第一啊。”

柳寒星听了女子的夸赞,会心一笑,“这还用说吗?”

女子又问道:“黑云帮的总坛所在,可有线索?”

柳寒星道:“有,而且我认为自己大概已经找到了。”

女子急道:“快告诉我。”

柳寒星皱眉道:“只是有太多疑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疑点?竟还能难得倒你?”女子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柳寒星道:“我从燕京回来时,途经一片密林,发现那里有黑云帮用来联系的暗号。我跟着那暗号,走到密林深处,遇到大批黑云帮坛主集结,还见到了厉苍鹰。”

女子大惊:“你确定?!”

柳寒星闭目回想:“他虽然蒙着面,但我清楚的听到那些人称他为帮主。就在我准备离开时,却被他发现了。”

女子又是一惊,“什么?柳哥哥,你的轻功如此之高,堪称当世罕见,竟会被他发现?!”

柳寒星神色微动,“岂止是发现,我本欲逃跑,却被他追上,结果还交上了手。”

女子更加吃惊了,“然后呢?他武功究竟有多高?”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实实力,我二人徒手搏斗三十六招,竟是不分胜负,于是便各自拔剑。”

女子奇道:“怎会这样?厉苍鹰的武功竟如此一般?柳哥哥,世人皆知你剑术高超,与轻功合称双绝,但你的拳掌功夫并无过人之处。厉苍鹰连徒手都赢不了你,比剑岂非自找苦吃?”

柳寒星眉头紧锁,一片片阴云自眼神中飞速掠过,像是在回想平生最为恐怖的事情,激动道:“不,那日经历,我历历在目。两招,只拆了两招,我便落得惨败!”这个极为淡定之人,终于再难淡定了。

“啊!什么!”女子顿时花容失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让我吃惊的是,如果我没看错,那个人所使的,定是‘寒枫九剑’无疑!”

女子身子一震:“寒枫九剑?!”

“而且,他最后竟然放了我,实在匪夷所思。这些便是我所说的疑点。”

……

回归正题,韩三思回到客栈,已是夜晚未时十分,琴萱一直在客栈大厅等候。

“三思,你可回来了。”琴萱一脸担忧。“你下午究竟去哪儿了?我到酒楼找过你,可店家说你早走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怎么会呢?”于是,韩三思便将下午之事全部告诉了琴萱,琴萱听得目瞪口呆。

“天啊,三思,想不到半日不见,你都成了洪州的英雄了。”

三思心中自然相当高兴,表面上却不显露,“好了,你怎么又取笑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我实在太累了。”

“呵呵,好。喏,我知道你家境很好,一定住不惯简陋的屋子,就帮你定了一间上房。”

三思道:“谢谢,那你呢?”

琴萱:“我无所谓啊,什么房间都行。”

三思忙道:“这怎么行呢,还是你住上房吧。”

“哎呀,不用了。”说着,琴萱硬将三思推进了“天甲”(一般客栈中最上等的豪华房间)。

三思叹了口气,便躺在了床上……

百里之外,寒枫山庄正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处是身着红色长袍的下人尸体,血流成河。

贺梅趴在地上,虚弱无力地问道:“寒枫山庄与天游宫共属武夷一脉,一向…同气…连枝,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群天游宫弟子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各自举起了火把,全部扔了出去,整座山庄顿时化为一片火海,那象征着威严的“寒枫山庄”牌匾徐徐落入火中,慢慢地燃烧了起来……

“娘!”三思一惊而起,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

“呼——原来是虚惊一场。”

三思回想着刚才的恶梦,心有余悸,此时睡衣已全部湿透。

三思深呼吸一口气,下床倒了杯水。“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梦,莫非是酒喝多了?”

三思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天游宫?等等,不对!那日追踪黑云帮余孽之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却说不出来。现在想想,那两名天游宫弟子实在可疑,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显得极不自然,他们到底有没有隐瞒什么呢?爹在信中说武林中有黑云帮的奸细,且名气不小。天游宫虽然弟子不多,但宫主清华真人德高望众,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莫非……”

次日清晨,三思带足了水和干粮,来到客栈大厅,发现琴萱早已收拾完毕,正笑嘻嘻地在等候了。

琴萱关切地问道:“三思,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昨晚没休息好吗?”

三思摇摇头,“可能是…昨天太兴奋了吧。”

琴萱忍不住偷笑,“什么嘛,明明激动自己成为英雄,昨天还装得那么无所谓的样子。”

二人来到城门,忽听有人叫喊:“恩公!”

二人转身一看,只见男女老少涌成一片,简直有上千人的样子。

三思愣道:“你们…这是…?”

一位老者道:“恩公替我们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大伙感激不尽,听说恩公要走,全城的百姓都想来送送啊。”

一名衣着华丽的商人走来,“我们知道恩公不缺钱财,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但闻恩公尚要赶远路,我便召集人手,连夜从附近的城镇村庄购来了两匹良驹,都是日行千里之马,请恩公笑纳!”

三思与琴萱大喜,“真得吗?太感谢了。”

他们也知道盛情难却的道理,再加上他们早就打算着买马了,便索性收了下来,可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只见那商人牵来两匹白马,神态威风凛凛,从头到尾雪白无暇。“这两匹白马乃是雌雄一对,雌名‘白雪’,雄名‘银风’,极通灵性。”

两人抚摸着白马,甚是喜爱。那白马竟也主动把头靠了过来,像是在抚摸二人一般。三思不禁赞道:“银风白雪,妙哉妙哉!”

“恩公,有了空儿,一定要回来坐坐。”

三思拱手道:“好,那就告辞了!”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两骑,竟从城内奔来。“等等我!”正是墨氏兄妹。

三思疑道:“是你们俩啊,有什么事吗?”

墨羽下了马,笑呵呵地说:“恩公,我和妹妹想与你们同行。”

“什么?同行?”琴萱非常奇怪。

墨羽点了点头,突然间竟冲着三思跪了下来,“请恩公收我为徒!”

这下可把三思吓了一跳,“你…你开什么玩笑?快起来。”

“我没开玩笑,我对恩公佩服得五体投地,乃是真心拜师!”墨羽的态度非常坚定。

墨婷道:“是啊,韦少侠,我哥哥是真心拜师的,我可以作证,他昨晚和爹娘吵了一宿呢。”

韩三思急忙挥手摇头:“别…别…别,承蒙看得起我,不过我自己的武艺都还没练到家呢,武林之中比我强的人不在少数,何况咱俩年纪相若,说不定你还比我大一些呢,焉能拜我为师?你还是另请高名吧。”

墨羽朗声道:“恩公,这你就错了,韩文公曾曰:‘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况且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求你了!”

韩三思心下慌张,若论吊书袋,自己哪里是书生的对手?当下毅然决然道:“你…你求我也没用,我要去的地方实在危险,你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考个功名重耀门楣,比什么都强。徒弟的事,我说不收就不收!”

墨羽见状,干脆强行拜师,便直接朝韩三思叩起头来。这下把所有人都吓住了,韩三思眼见九拜之礼将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将其打发,却实在没有料到这书生竟然来这么一手,若是真让他叩完,除非自己也叩回来,否则按照江湖规矩,这徒弟不收也是不行的了,便急忙跨上马背,狂奔而逃。

“三思!”琴萱也立刻上马追去。“驾!”

墨羽叩完九拜,大喊一声:“师父!”便也连忙上马,同妹妹一起追去。城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哗然。

这正是:

书生亦具侠情,

功名岂有豪英。

笑论何为正经?

世俗堪管?

我需手握长缨。

一个月后,三思与琴萱终于来到了青城山。

从山脚仰视,山峰高耸入云,浑然一片**。

琴萱深呼吸一口,“青城与武夷同属道家圣地,并于人间七十二福地,果然皆是灵气充盈之地,空气好新鲜啊。”

三思点了点头,“嗯,我也听爹提起过,青城山古名‘天仓山’,又称‘丈人山’,有‘洞天福地’、‘神仙都会’之称,乃是道教发源地之一,十大洞天之五。山中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名青城,据说这青城二字还是唐玄宗钦赐的呢。而且在巴蜀名山中,与剑门之险、峨嵋之秀、夔门之雄齐名,有‘青城天下幽’之美誉。山中共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零八景’。这次上得青城,等办完事,可一定要好好游览一番,方能不虚此行啊。”

的确,青城之幽,天下共睹,素为历代文人墨客所推崇,诗圣杜甫来到青城山,曾写下了“自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为爱丈人山,丹梯近幽意”的佳句。

就连当朝鼎鼎大名的“铁面御史”——赵抃(戏曲中包公的原型,逝于本书十六年前),也曾作诗赞美青城,诗云:“三十六峰峻,维岷在蜀奇。方行刺史部,重款丈人祠。冻雪诸蕃隔,晴云六面披。访山穷宝洞,敕鬼觇丰碑。泉落寒崖响,萝依古木垂。良工存旧笔,老叟琢新诗。陟险齐双屐,逢幽鼓七丝。盘桓不忍去,还作更来期。”

远不止如此,古往今来,不知多少骚客为青城而提笔,却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便如同这首著名的《八声甘州》:“叹巴蜀胜地多名山,青城似瑶台。拥翠峰北起,岷江乳哺,紫气东来。七八亭廊初见,箫管俱徘徊。直上凌宵阁,雾破天开。端的清明世界,瞰锦官历历,燕赵尘埃。数陈仓暗度,赤壁扫烟灰。祭崔嵬清茶三盏,百谷王、碧洞自流回。云间鹤、仙乡何处?正好同归。”其余不再赘述。

三思道:“上山之路,我们下马而行吧。”

琴萱嗯了一声,当即故作郑重地说道:“三思,我得先给你说个事。以我的经验来看,青城派掌门见了你啊,一定会说:‘老道见你相貌不凡,神气内敛,武学造诣定然不小,不知少侠师承何人?’到时候啊,你可千万别说自己的武功是偷学来的。”

三思不解,“这是为何?”

琴萱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喏,本女侠来给你补充点江湖常识,偷学武功乃武林大忌,人所不齿。所以你到时候就说自己的武功是韩庄主指点的,明白了吗?”

三思见琴萱讲得头头是道,只得“哦”了一声,心中笑道:“本来就是他教的,还用你说?”

二人将马儿栓在一棵大树上,“这次多亏那些百姓,替我们寻来这么好的马,才能省下两个月的脚程。”琴萱满脸亲切地抚摸着自己那匹白雪,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是啊,说到底,还是好人有好报。而且若不是马儿神速,大概也甩不掉那对兄妹吧。”一提起墨氏兄妹,想到墨羽非要拜自己为师的样子,三思不觉尴尬,但又觉得好笑。

二人正说笑着,三思发现山上走下一位男子。

只见那男子身着青色长衫,头戴相公礼冠,手握一柄折扇。边走边吟诵着不知哪位名家的诗句:“凭胸有意点峰峦,游得太虚梦里还。千里青云扶摇上,万仞江山远孤澜。”其人相貌俊朗,眉宇间英气凛然,言行举止,气度不凡,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派头。

三思与琴萱走上前去,男子见状,便谦谦有礼地鞠了一躬,问道:“两位,有事吗?”

“啊!”琴萱一见此人正脸,不由得满脸煞白,惊呼一声。

三思忙问道:“你怎么了?”

那名男子也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琴萱。

“没…没事。”琴萱眼神凄清地望着男子,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似是认识一般。

三思转向男子:“刚才听兄台的诗,不禁心驰神往,想来兄台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在下韦三石,今日有心结交,不知高姓大名可否赐教?”

男子谦卑有礼,答道:“赐教不敢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澜’字。”

“那么上官兄,请问你可知青城派距此地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五里,一直朝东北走便是。”男子和气地答道,并指出了一条道路。

三思拱手道:“多谢。”

“无须客气。”

男子谈笑间一挥折扇,那折扇之上,赫然写着“英雄本色”四个隶书大字,字迹苍劲潇洒,可谓笔走龙蛇。他笑着看了琴萱一眼,便挥扇扬长离去。

三思不禁赞道:“此人气度不凡,能结交此等朋友,实在是一大幸事。”

琴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盯着男子背影,心中惶恐之极,“为何他要在此地出现?而且刚从山上下来,莫非青城派出事了?”

三思刚才就隐约觉得琴萱有些不对劲,这会儿见了琴萱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关怀之情倍增,问道:“琴姑娘,你脸色好难看,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琴萱心中担忧,连忙道:“不用,我们快上山,一刻也不要停留!”

说罢,琴萱一把拉起三思,朝山上飞速跑去。二人双手一触,三思心中如电流通过一般,一股莫名的温暖涌了上来,疑问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只是跟着她跑了起来……

山上究竟发生何事,琴萱又为何如此着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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