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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午打瞌睡的女孩(5)

夜里睡在床上,我想明天我是不是别去学校算了。我想在家里好好地呆一天,因为再下一天就是考语文了。我想好好地歇一歇,好好地在家里喘几口气。我还想过,如果母亲问我为什么不去学校。我就对她说我有病,我头昏,然后就像她一样躺在床上。可天亮的时候我却自己又爬下了床来,然后慢慢地往学校走去。

我以为打完了胎了,遭遇也就慢慢走远了,谁知道就在这个早上,又出事了!而且是连连出事!

第二节下课之后,黄老师不知因为什么一直呆在教室里忙着。他没有想到他的女朋友到学校来找他。他女朋友找不到他,就找到教室里来了。

黄老师的那个女朋友,竟然就是给我做手术的那一个女医生。

她一进门,我就认出她来了。我心里猛地一跳,简直被吓得半死。我正想如何的躲避她,可她却发现了我了。其实,就是那一个时候,我也还是可以躲避她的,我可以装着不认识她,然后溜出教室,但我却坐着不动。她走到黄老师的身边后轻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黄老师的眼光马上朝我横扫了过来。

黄老师说对呀,她就叫寒露,怎么,你们认识?

我慌得全身发抖。我没有回黄老师的话。我把脸收得低低的。

我的耳朵那时很尖,我听到她嘴巴不停地跟黄老师说了一句又一句,她的嘴巴刚一停下,黄老师马上从讲台上猛地站了起来,他指着我,恶狠狠地说,你听着,放学的时候你到我的办公室去,你不能马上回家,你听到没有?

我被吓得汗都出来了。我心里连连地苦叫着,妈呀妈呀,她怎么会是黄老师的女朋友呢?如果我早一点认得她,我哪会让她给我做手术呢?就连那个门我都不会进去的。我们瓦城有那么多的医院,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给我做手术呢?你以为我是吃错了药吗?

人就是这样,倒霉起来想躲都躲不开。

(第三节)课的时候,我有几次想跳跑回家,但总是站不起身来。

我怕黄老师,我怕第二天他不让我考试。

放学后,同学们都蹦蹦跳跳地回去了,我呢?没有办法,只好揣着一颗慌慌的心,往黄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肯定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又在家里喝起了农药了。

都是因为马达的奶奶。

大约是上到第二节或者第三节课的时候,她从屋里提着一篮鸡蛋摸到了我的家里。她那么大的年纪了,她怎么还那么蠢呢?她为何就不想想,我的母亲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情,怎么受得了呢?

这个老太婆,肯定是吃错了药了。

可以想象,母亲知道我怀孕的事后是多么的悲痛。虽然她知道我已经到医院里打了胎了,可是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偷肉后一步一步造成的呀?她怎么会不觉得她是该死的呢?我后来曾怀恨地责怪过马达的奶奶,我说你怎么可以对我的母亲乱说呢?她说,我本来也是不想告诉她的,我只想送点鸡蛋给你补补身子,可你不在家,我就拿到她的床前去了。我说你放在客厅里然后走你的不行吗?你为什么要送到她床前去呢?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她说我哪吃了什么药呢?我什么药也没吃。我说你就是吃错了药了。她说吃什么吃呢,没吃。我说你没吃错药你干什么告诉她。她说我哪知道你没有告诉过她呢?我以为你早就告诉了她了,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她说她是你的母亲呀,你不告诉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老太婆,她反倒责怪我?

我说我母亲她怎么说呢?她说你母亲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马上愤怒了起来,她抓着床头边上的东西就朝我乱砸,骂我没有管好我的马达,她叫我滚出去,滚出你们家去。我想跟她好好说她就是不让,我就只好放下鸡蛋就走了。

完全可以想象,马达的奶奶也许刚一出门,我母亲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活了,怎么也不再活了。她的脑子里首先浮现起来的,就是她曾喝过的那一种农药。于是,就朝那个曾卖给她农药的商店摸去了。

你们说,我该恨谁呢?

如果黄老师没有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如果黄老师的女朋友不来找他,如果放学后我马上就回到家里,我母亲或许还是可以得救的。可是,我在黄老师的办公室里说呀说呀,一直说到了墙上的挂钟差几分就一点半了,他才放我。

他说我肚子饿了,你先回去吧。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也曾想到死去算了。一直回到家里,我的脑子还在晃晃荡荡的。看着母亲床边上的那瓶农药,我拿起来曾想把剩下的半瓶也喝下算了。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我也没有了上次那种大哭大喊大叫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样。我不知道。我最后摸了摸母亲身上的肉,我发现她的肉还没有冷。我就自己跑到街上喊了一架三轮,把母亲送到了医院。母亲在医院里不到半个小时,医生就告诉我,说是没有救了。这时,我才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那天下午,我不去学校了。

我拿着母亲的死亡书,就像拿着母亲丢下的灵魂,哑巴一样蹲在太平房里看着母亲死去了的模样。我觉得我比死去的母亲还要可怜。

最后,我便想到了父亲。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对父亲说过的话。母亲说,我们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呢?可母亲现在死了,父亲在哪里呢?没有父亲,我怎么办呢?最后我想,父亲会不会就在瓦城呢?他也许又回到了瓦城,我该怎么让他知道我母亲的死呢?

最后,我就想起了电视台来。

电视台的大院门前边有一个小房子,房子里有人从窗户朝我大声地吼着,他说你进来干什么?我说我找电视台。他说这就是电视台,你找谁?我说我不知道找谁?他说不知道找谁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我那个时候的那个样子,可能很容易让人觉得讨厌,怎么看上去都让人觉得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我那个时候的模样哪里还能正常呢?我母亲死了,我父亲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怎么还能有正常的模样呢?

但我站在他的窗口边没有离开。我红着泪眼看着他。

我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死亡通知单递给他,还有一张我写的字条。

我说我想在今晚的电视上打一行字。

那行字我是这样写的:

父亲,母亲死了,你女儿寒露在找你。

那人一看,脸上的颜色马上变得像人了。

他说你爸爸去哪啦?

我说他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可能在我们瓦城也可能不在。

他又问你们家现在就你一个?

我说就我一个。

他说那你妈现在在哪?

我说在医院的太平房里。

他的眼睛就突然也湿润了起来。

他说那你身上有钱吗?

我问他什么钱?

他说你不是要登这句话吗?

我说是呀。

他说登这句话是要交钱的。

我一听头皮又大了。我心里说登这种怎么也要钱呢?

我问他要多少钱?

他说像你这样的一行字,可能两百左右吧。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我没有掏出来。我心想我要是花了钱,我父亲又没有回来呢?我不是吃错了药吗?

我说那我不登了。我从他的手里拿过死亡通知单和那张字条,我转身就走。

他却突然把我喊住。他说那你就把那纸条给我吧,我帮你跟他们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免费登登。

我那时差点要给他跪下,刚要跪下去,我又把脚挺起了。我怕给他造成压力,我心想人家同情你是一回事,电视台给不给你免费还是一回事呢,你要是给他跪下了,电视台又不允许免费呢?你不是给人家添难题,让别人替你心里难受吗?

我说了两声谢谢后,就走了。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天已经慢慢地黑下来了。

后来,我在路边差点要偷走一辆脚踏的三轮车。

那辆三轮车就停在离医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我是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看到它的,我的心里当时好像嘭地跳了一下,我就站住了。我想我得弄一辆车子把我母亲拉到火葬场去。我四周地望了望,我发现没有人是那一辆车的主人。我一边注意着四周的人行,一边就朝那辆车走去。我以为可能是被人锁在树下的,竟然没有锁。我想这车会不会是烂了。我推了推,却也没有烂。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了。我想我除了偷到一辆这样的车子,我没有了别的办法把我母亲拉到火葬场去。但我没有马上偷走,我推着车子在树下来回地走了几圈,我想因此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想如果车的主人就在附近,他会跑过来的,他还会大声地喊叫着干什么你干什么动我的车子。但没有人理睬我。好像我玩的那是我自己的车子。

但我决定推走的时候,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偷肉的事情。

我怕!

我在树下站了没有多久,车的主人就过来了。他是一个老人家,姓李,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他是买吃的去了。走过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馒头,一边啃一边走来,身子沉沉的。走到车子旁边的时候,他看了看我,却没有理睬我,他一边继续嚼着他的馒头,一边推走了他的车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莫非也是因为我的模样已经不太正常?

但我自己却急了起来。

我说你没有看见我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他。我应该好好跟他说句什么的,可是我没有。

好在他停下了车来。他回头看着我,嘴里还在鼓鼓地嚼着他的馒头。我发现他吃得很香。我看着他,自己也深深地往咽喉里咽下了一点什么。其实,我咽喉里什么也没有。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说刚才我想偷你的车。

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偷?

我说我想偷,可我不敢偷。

他说好,那你就说说,你为什么想偷我的车。

我说我妈死了,我想偷你的车把她拉到火葬场去。

他嘴里的馒头一下就噎住了。

他说你妈为什么死的?

我说自杀。

他说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医院的太平房里。

他说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我说我爸爸离家出走已经很久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说你说的是真话吗?

我说是真的。

他说那我去帮你拉吧。

听他那么一说,我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我是真的感动。我没想到我要偷他的车他却是一个好人。

去火葬场的路挺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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