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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霍乱

雍熙郡,太守府。风雨潇潇,乌云蔽日。已是晚春,却无一点春意。

广场之上,不时可见三五兵士,手握长矛,威风凛凛,来回巡视。风雨之中,铁甲之上,深深寒意撩起。长矛之上,刀锋之间,阵阵寒光闪烁。此时距‘赤山饲虫’已过半载,但见郡府之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一派繁华景象。

广场后方,乃雍熙最为壮观的建筑,大气磅礴,飞檐高翘,金碧辉煌。不似人间所有,更似广寒宫阙。楼顶上,双龙吐珠,仰观日月星辰;门口处,双狮侧卧,俯憨六合八荒。大门顶,高悬镏金匾额,镂刻着‘太守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一气呵成,隐隐然透着一股睥睨天下之豪情。

太守府内,一曲悠扬婉转之曲幽幽传开,恰如春暖花开,百花齐放,又如春水荡漾,碧波流转。一个艳妆女子,风华绝代,端坐于一处几案前方,正自抚弄琴弦,含笑轻吟:

北国有佳人,举世貌无双。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一曲终罢,一道富有节奏的掌声缓缓传出。“哈哈哈哈,好曲,好一曲《倾城倾国》曲,绝唱,果真绝唱也。”艳妆女子下方,一张四方桌前,但见一个身着华服大汉,肥头大耳,怀抱两个妖娆女子,抽一口酒,哈哈大笑道。肥头大汉言罢,转身回望左手边一个青衣老道,道:“道长觉得如何?”

深吐一口酒气,目不转睛,老道略有深意地,将目光投向几案前的艳妆女子,带着蚀骨般的声音,笑着道:“好,好曲,听此一曲,三日不知肉味。”说完,握起手中筷子,又复夹上一块熊掌,轻轻放入口内。又道:“不仅曲子美妙,人也举世无双。”

这艳妆女子乃天下第一名妓,艺名妙无双,弹得一手好琴。太守大人为一睹此女风采,不惜花三十万两白银,历经重重险阻,才将无双姑娘请到太守府来。望着屋内众人,妙无双微微一笑,“道长夸赞,无双受宠若惊,惶恐之致。”

张扬呵呵笑道:“无双姑娘不必自谦,我这位狂龙道人可不轻易夸赞一个人,他言如此,便是如此。本太守能安枕无忧,都是道长功劳。”妙无双道:“道长果真盖世高人耳,有幸识得道长,无双三生有幸。”

狂龙道人闻之,捋捋胡须,笑道:“雕虫小技,难等大雅之堂,惶恐得很。倒是无双姑娘冰清玉洁,我见犹怜。”言罢,竟是起身走到几案前去,两眼发直,双目含情,仿若恶狗扑食,道不出妙趣。

妙无双心中恼恨之极,却又无计可施,赔笑着道:“道长抬爱,无双乃风尘女子,奔波卖笑,实当不得冰清玉洁四字。”正说话间,忽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急冲冲闯入内堂,身上水流如注,慌忙朝张扬俯身拜下,道:“大人,属下有军情禀报。”

“军……军情……”张扬闻得此话,脸色煞地转白,浑身发抖,支开怀内女子,目光晦涩,望着狂龙道人,道:“道……道长,这如何是好?”狂龙道人正思美人入怀,忽闻此声,欲火顿灭,微微惊道:“贫道不得杀伐之道,先让无双姑娘安住,从长计议。”张扬唤来两小厮,领妙无双走出大厅,又望脚下大汉,颤颤地道:“何……何等军情,严重否?”

大汉抹去脸上雨水,道:“十万火急,属下不敢欺瞒,十天前属下接到蔡梁大人传信,见大人公务繁忙,不敢禀报。”眼睛微微一瞟桌上酒肉,又道:“直到三日前,属下派哨骑潜行八百里查探,据探子回报,有一支大军,正往雍熙方向驶来。”言毕,大汉自怀内掏出一张纸条,递与张扬。

接过纸条,张扬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风云即来,请君御之,雍熙失守,提头来见”,下方提名为蔡梁字。张扬但觉脑袋抽风,浑身乏力,晕晕沉沉,踉跄倒地。“大人,大人……”大汉慌忙间,扶起张扬,大叫道。狂龙道人走上前来,握其手腕,道:“无碍,大人只是惊悸过度。”张扬微微醒转,叫了一声:“我命休矣!”亦复沉沉睡去。

次日,张扬梦中惊醒,欲寻狂龙道人讨要御敌之法,奈何那道人已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书信。信中言道:“狂龙深感大人知遇之恩,然力有怠之,诚惶诚恐,恐勿大人大事,做雍熙之罪人,是故不辞而别,望大人珍重海涵。狂龙此去,只做山野村夫,终老此生,不复出来。狂龙深知罪孽深重,为大人引荐一人,但求弥补一二。此人姓杨名威,字德成,乃本郡人士,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能。有此人在,可保雍熙无厌。”

张扬看完书信,口中大叫:“妖道,妖道。”狂喷一口鲜血,又复昏倒在地。待醒来,寻人打听那杨威住处,忽换官兵备马,失魂落魄,领着四五十人,出了郡府,一路往北而去。行到中途,又忽见一个官兵匆忙而来,急声道:“大人,那队兵马已到八百里处,直奔雍熙而来,请大人定夺。”

张扬闻之,只觉噩耗连连,头晕脑胀,沉沉道:“回去加强防御,我尚有要事在身,回府再议。”又唤一人回府,增派府内安全。张扬心中惶恐不安,快速催促人马,穿过青石大道,径直往北疾驰。

且说雍熙郡杨威,此人乃杨帆幼子,三岁识字,七岁七步成诗。十五岁时,已饱读诸子百家,名人传记,排兵布阵之法,天文地理之道。常与人侃侃而谈,道:“给我十万甲兵,我收雄关百万。与我千里江山,我还天下久安。”杨家乃雍熙望族,颇有家资,于雍熙之内,即使太守张扬霸道,亦不敢与之为敌。

杨威十五岁时,便命人于北方一处山水间搭建一个草庐,带着两个书童,结庐而居,著书立论。有友来访,问之曰:“大楚将亡,群雄并起,兄何不寻一人辅之,建功立业,留名青史?”杨威笑而答曰:“天下英雄,于威眼中不过三五人耳。竖子匹夫,不足与谋。”

半年前,杨威于庐中夜观天象,但见帝星暗弱,紫微西移,呵呵笑道:“你终是来了,既是如此,待我君臣相见,我便送雍熙与你,以作贺礼。”半年来,杨威除著书外,多观兵法之道,济世之书。半月前,杨威但感风寒,观天感叹,“看来雍熙有场兵灾。”便于十日前,忽有好友来访,言道:“西门风云兵败,欲取雍熙立足。”杨威道:“你回去,我自有主意。”

此时,草庐旁边,杨威站在池塘前,白衣如雪,正自凝望水中鱼儿,羽扇纶巾,道不出潇洒惬意。池塘四周,野花绽放,芬芳四溢。杨威打了个喷嚏,惊动水中鱼儿,四处逃散,笑道:“难道今日有客来访?”

忽见一书童匆匆行来,恭声道:“启禀公子,太守大人拜访。”杨威‘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你终于来了。”微微一笑道:“难得啊,这太守大人在雍熙可作威作福许久,没想到他也认识我,倒是可以见见。”吩咐书童道:“让他进来吧!”

且说张扬一路北上,翻山越岭,直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竭,浑身肥肉瞬间少去十五六斤,奈何有求于人,只得要紧牙关,继续前行。幸得带了五六十人,又有马匹,人背马驮,这才坚持下来。到得长峰谷时,已是日落西山。忽见一个小童提着一只兔子,正自往谷内行去,一人便叫道:“你是杨威书童吧,速报你家公子,且说太守大人拜访,让他速速来见。”

那小童见这五十来人凶神恶煞,个个手提刀剑,怯怯地道:“你们稍等,我这就告知公子。”过不多时,那小童去而复返,跨过石阶,朝几人道:“我家公子请你们进去!”但见一个大汉走将出来,喝道:“你家公子是什么东西,我们大人万金之躯,屈身到此,他还不来迎接,速去,叫他前来迎接,否则,休怪我手上的刀不认得人。”

小童眼见大汉便要拔刀,心惊胆战,又复回去。只是一去多时,却是不见一人出来。眼见天色渐晚,张扬心内更显不快,暗骂道:“好大的架子,我屈身到此,你竟给我下马威。若非有事求你,我便烧了你这狗窝。”

那大汉望着张扬,恭声道:“大人,这小子不识抬举,何不让属下修理修理他。”张扬叹息道:“罢了罢了,若无他,你我性命皆是不保,你们呆在原地,我自己去。”张扬整理衣服,嘴角露出一道苦笑,肥硕的身子一步一步爬山石阶。走过石阶,穿过一处丛林,但见一个草庐微微耸立,草庐前方出,一股泉水哗哗流淌,注入水潭

水潭边上,一个白衣少年望着潭水,时而叹气,时而摇头,呼吸之间,仿佛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见张扬过来,杨威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抱拳道:“大人光临寒舍,草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扬苦着脸道:“张扬不请自来,打扰先生,张扬罪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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