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灵刚刚交给我的。”方南逸把伤检文卷递给洛依:“他身上一共有伤痕十一处,全部是用剑划的……每一处深浅基本相似,而每一处都在自己的手所能触及的地方。”
“但也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所伤啊!”洛依翻了翻文卷,虽然认为方南逸的猜测有些道理,但作为说谎的证据还是不够直接。
“我的十八亲骑卫,每个人的服饰都是有特定图腾的。你可以看看那身被换下来的褴褛衣衫——破口血迹的位置……跟他身上的伤口完全不一致。”
“你的意思是?他……他不是杨琼?”洛依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去蛇岗子沟的那天晚上你也曾说过,李将军回来的时候所报消息是十八人全军覆没,当场数的却是十七人。如果李将军没有说谎……那么就是有人拖走了杨琼的尸体然后穿了他的衣服拿了他的武器,并易容成他的样子!杨琼的身上必然到处是致命伤,所以此人不得已象征性得在自己身上划了几道……可惜仓促之下……做得破绽百出。”
“呵呵,话说你做了捕头以后进步得越来越快呢。相信就是肖云边也未必能有你这般的决断直感——”
“也……没有啦。”洛依被他一夸反倒不自然了:“明明是你先看出来的……”
方南逸冷笑一声:“竟然在我们洛捕头的眼前耍花样,我看今晚就不要给他吃饭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洛依刚想开怀一笑,黯然的神色立刻涌上。
“你还在担心兰缪妃和你爹的事吧。”方南逸用扇子轻轻挑起女孩的下巴:“这张脸扭曲得一点美感都找不见。”
这样轻佻的动作和表情是要闹哪样啊!洛依看着对方,脸一下就红了。
“我……反正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不会让兰姑姑有事!”洛依扭开头:“对了,如果这个杨琼另有所图,那么奉郡镇……”
“我要去……既然已经知道是陷阱,又有何可担心。”方南逸倒是自信满满。
“但是……肖大哥跟这个假杨琼所提供的信息竟然不谋而合……”洛依担忧道:“那是不是说明肖大哥他已经不再跟我们一条心了?”
“这样的论断下得太早。”方南逸微笑着安慰她道:“不管怎么说,去了才知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洛依点点头。也许她还没有发觉,方南逸能带给她的安全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日俱增。
“我知道如果我说不希望你去,你也一定会要跟来的。所以这一次,我跟沈明夜还有你们父女,最后再带一个捕快帮手。我们做好准备,后天一早就出发。”方南逸道。
“好!”洛依答得很坚定。非她不知此行凶险,只是方南逸对她的认可让她十分欣慰。
“你打算带谁去呢?”方南逸问。
“小面瓜完全不懂武功,体力也比一般的兄弟差。而且林尚书也有写信过来希望能好好照顾一下他的儿子——”洛依想了想:“这次就不带他了。”
“大蟾蜍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一次不晓得要去多久,还是让他在家陪陪新媳妇吧。贾崖和贾发的话,贾发有家室,性格也稍显木讷迟钝。相比之下,贾崖似乎更加合适——”
“丫头,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捕头了。不但破案一把好手,连运筹领导能力都让人刮目相看。”
“行了,你别捧我了,我会当真的哦。”洛依笑道:“快进去吧,你不是还要找李将军么?”
“哦……进去之后先别提他中邪伤人的事……”方南逸嘱咐道,他当然了解以李弦铮的个性要是知道之前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并将兄弟重创于此,不晓得要多自责。
“这个我懂。”洛依点头。
秋海棠的残骸已经收拾殆尽,大概死了有三十几人。受伤的人都已经安顿在驿站或医馆,而死者家属也陆续领到了一些抚恤金。
洛依一早起来不见刘鹿卿,以前他除了在秋海棠就是在去往秋海棠的路上。如今,除了花三娘的坟前,她想不到还能在哪找到他。
刘鹿卿仗着长剑立于坟前一棵树下,看到洛依过来也不意外:“丫头,行装都准备好了?”
“恩,以前都是爹爹帮我打点的,这回第一次自己动手做还一直担心会丢三落四呢。”
“这一次为什么坚持要自己打理呢?”刘鹿卿宠溺得看着女儿。
“以前爹爹都是半男不女的,有时我都当你是娘亲呢。”洛依噘着小嘴道:“可是现在……我怎么能让一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大侠来帮我整理衣物啊?”
“爹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爹爹啊,傻丫头……”刘鹿卿笑着摇摇头:“但你说的也没错,很多事你总要学着自己动手,爹爹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的。”
“喂。”洛依不乐意了:“自己动手是没错,但等爹爹老了以后我可是要伺候你的,怎么叫不能陪我一辈子呢?这些事情解决掉,我们找到兰姑姑,就可以幸福得生活在一起啦!爹你要是喜欢跳舞,我可以诳方南逸这个冤大头帮我们重开秋海棠,反正他有的是钱!哈哈哈!”
“傻丫头。”刘鹿卿轻轻刮了下女儿的鼻子,欣慰的笑容涌上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庞。
“爹,你喜欢过花三娘么?”洛依望着不远处的孤坟,心里有些凄然。
“喜不喜欢,哪里还说得清楚……”刘鹿卿摇摇头:“情爱之事,本就是苍茫人生中的一隅。当你的一辈子背负了太多身不由己时,当如何求生都变得要殚精竭虑的时候,它就如奢侈一般让人望而却步了。”
“但是花三娘是真心爱着爹爹的对么?”洛依凄然道,她甚至还无法把那个唯利是图油腔滑调的老板娘跟一个痴情重义的女子形象结合起来。但人命有时就是脆弱不堪,十几年来几乎天天见面却没想到要去了解她时,突然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样,三娘守寡以后没有再嫁的打算。我们之间虽然没有名分,但彼此都当做是至亲般的存在。”刘鹿卿看着洛依:“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太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