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一起,彩灯昏暗,光影交错在正中央的舞台上。婀娜的身姿翩然,仿若仙尘坠凡,明艳不可方物。
洛依拄着下巴,在一碟花生瓜子前,呆呆得望着爹的舞姿。不知为何,她总觉的好多动作一直很眼熟。恍惚间,她想起与方南逸的第一次相识,似乎也是因为爹爹的这一支舞。
“小姑奶奶,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舞至中场,贾崖对洛依道。
“花三娘的话不可全信。”洛依埋下头,摆弄着眼前的瓜子壳。
“她说王大雷是告假回家,又坚信他是为人所害而不是失足溺水,原因是水性极好。”洛依把目光深深得投向正在二楼帷幔下俯视全场的老板娘:“这些口供看似天衣无缝,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突破口来证实她所言真伪。要不是她画蛇添足,临时起意得编故事……我还真难找出破绽。”
“当了捕头还没几天,你倒是越来越会卖关子打官腔了。”贾崖笑道:“其实呢,花三娘的口供我也看了,这破绽还不是一般的大呢。”
两人相视一笑,分别在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狗’字。
哪条狗不会游泳啊?还用得着人去救!
花三娘的脑筋的确转得快,却还是计拙一筹。既然撒了谎,那么王大雷的死多半跟她脱不了关系,而洛依之所以隐隐不安只源于她会有些担心洛青柳也牵扯进内。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发现洛青柳推说戏院排舞繁忙,经常往这边跑。
“一会我到我爹休息的房间去,最好能拖住花三娘。你想办法找几个秋海棠的下人问问话。”洛依不敢再多想下去,很多真相都要用证据才能定论。而证据,就是要硬着头皮去找的。
洛青柳的休息室在二楼东侧最里面的一间,挂着粉蓝色的门帘,右手边是杂物间。洛依眼看着父亲上了二楼,于是尾随而去。之前花三娘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跟洛青柳的休息室隔着那个杂物间并排。
洛依想:今天洛青柳并不知道自己会来,于是她还是先敲了敲门,生怕把那个神经质的老爹吓坏。
房间里没有人应答,洛依有些纳闷,她明明亲眼看到洛青柳和花三娘都上楼来的。
转个身,她又去敲花三娘的房门,同样没有人应答。
这层楼明明就只有两个房间罢了,其他的姑娘都在西侧的露台上。要不是洛青柳作为秋海棠的头牌,也不会享受跟花三娘一处的待遇。
洛依径自推开门,走进洛青柳的房间。
里面的紫色彩灯罩下红烛依然亮着,香喷喷的床帐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窗台上焚着一炉他最喜欢的南翔香,甜腻腻的,有些俗气。
可是,屋子里的陈设却让洛依感觉十分不对头。她走过梳妆台,镜子上盖着绣花的白纱,首饰盒整齐的码放。打开胭脂盒,浮水凝结的粉块已经变得很坚硬。
就在今天晚上,洛青柳连跳了两场舞,可他的首饰艳妆竟然丝毫未曾动过!洛依扶着桌案,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
洛青柳到底去了哪里?
“啊呀!”门一开,洛青柳一脚踏进来。见到男扮女装的洛依差点吓尿:“你你你谁呀!”
“爹?是我呀!”洛依跑到他跟前:“你去哪了?我等你半天了!”
“我连跳两场憋得半死,去方便一下。”洛青柳拍着胸口四处看看:“你怎么跑过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害得我以为又是谁家不着调的色公子过来调戏老子呢!”
“可我明明看到你上楼来了呀……”洛依疑惑得问:“而且,你的戏服换的这么快?连头饰和妆面都改了……”
“唉,你不知道人尿急的时候做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的。”洛青柳拉着女儿坐下:“你过来有事?干嘛扮男装?”
“爹,你知道那个小杂役王大雷的事吧。”洛依问。
“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么大的事,花三娘下午从衙门回来的时候都说了。我还想着晚上回家问问你情况呢。”洛青柳叹了口气:“说起来,大雷也是个不错的小子。走之前还跟大家说回来带家乡的特产哩,谁能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花三娘说他水性好,不可能是自己掉河里淹死的,八成是有人害了他。丫头,你们查出什么端倪来没有?”
“爹,这事衙门的事,我还不能跟您多说。毕竟这桩命案,多少跟跟秋海棠都有直接关系——”洛依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墙边。在这灯光昏暗的小屋子里,她清楚得看到从那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缝。
“这是什么?”洛依循着光源走过去,洛青柳一步上前扯住她的袖子:“丫头!丫头!你饿不饿,咱们回去做饭吧?”
“做饭?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在衙门早就吃过了。”洛依看着他那张几乎沁出汗水的脸,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可我……我饿了,跳了一晚上的舞,前胸贴后背了都。咱们回家吧——”洛青柳拉着她就往外走。
“小姑奶奶!”贾崖突然出现在门口:“洛大叔?你好——”
“贾崖,你这边都问好了?”洛依面向贾崖,就在洛青柳分神之际,一脚踹向那散发着光斑的墙面!
哐当一声,隐在墙面的一扇大门轰然开启。一个身着戏服,坐在镜前卸妆的女子蹭得一声跳将起来,一手挥袖狂摆,一手抓着花三娘就往她怀里钻:“救……救命啊!”
洛青柳跳到洛依身前,一把推开惊呆的女儿:“没事没事!丫头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哦。”
他一瘸一拐得走进那扇小小的暗门,轻轻抚慰这那受惊女子的背:“小兰别怕哦。”
“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依看看洛青柳,又看看一脸无辜的花三娘。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仿若蜷曲的小动物一般的女子身上——她年约三十五六,生就姣好的面容,一双柔波似的眼睛里满是无知的惊恐。小巧精致的鼻梁宛若凝脂般剔透,如果能配上一点朱红的樱桃口,可想而知那是怎样夺人心魄的美貌。但是,她的右腮直到下巴,包括半张嘴唇,统统被毁得疤痕交错,恐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