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公房的人,过路的人一下就跑来把倒在地上的三弟围住,各种声关切的、焦急的声音充斥着二丫的耳朵。
“这是谁家的孩子。”
“造孽啊!大人呢?大人去哪?”
“这不是裁缝孟大伯的三孙子吗?快去喊他家人。”
接着一声洪亮又清晰的声音急促地边跑,边大喊到:“孟老伯,孟大婶,快…点哟,快点,你家三娃子被人力车挂翻了。”
“孟老伯,孟大婶,快…点哟,你家三娃子被人力车挂翻了。”
这是幺妹妈妈的声音,只见她的话落,二丫从围住的人缝里看见妈妈第一个冲出家门,接着奶奶、大姐、还有老爷,他们冲到出事的地点,急白脸的妈妈一把从地上抱起不省人事的三弟,就朝小城医院方向跑去,奶奶、大姐、还有那位拉人力板车的小伙子也一同跟在后。
二丫这才哭岀声来,好后悔自己没有看好弟弟。
王伯娘从茅私出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旁人告诉她是三弟时,她一声惊叫起来:“天哪!”脸色急变,自知自己的疏忽大意,便提脚也朝医院跑去。
三弟什么时候跑到这缓坡处?只听旁边的目击者说,小老七用竹竿拍打猪,猪一惊就四处蹿跑,其中一头就朝中山路的慢脚坡跑去,三弟也跟着跑过去,刚好遇着拉人力板车的小伙子,拉着一板车堆尖的煤炭,从中山路西边坡上顺坡而下,急跑的猪从他车前跑过去了,可啥也不懂的三弟却被这刹不住的人力车给挂翻,还被拖拉了一截路,幸好没被车轮碾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被惊吓着的老爷,一边听那目击者说;一边焦急得抓头挠耳的自言自语:“这啷是咋办?咋办?我就有一个儿子,到这把岁数才有这个孙子,他可是我们孟家的根,孟家的烟火呀!我没有把他守护好,如有三长两短的,我咋对得起列祖列宗!老天,我也不想活了。”
二丫从未见过老爷这样急过,在旁的她只能用哭声表达她对三弟没有看好的后悔,表达她对老爷这种的着急的无奈。
说起老爷,也就说起二丫家,二丫家不是小城的本地人,从祖籍上来讲应是四川人。
老爷在他很小的时候,二丫的老祖因逃荒、逃战乱,把还小的老爷装在竹箩筐里挑来小城,继续传承家里的裁缝手艺。
老爷这代有十弟兄,他是家里最小的老幺,有时候二丫还会听见有人喊他孟老幺。
老爷只有吃饭时会摆过去的一些事,每当老爷讲起他们一家逃难时,映像最深的是逃难路上被分离的几个哥哥,有俩人被抓壮丁的人抓走,从此生死不明,没有下落,大哥一家四口被冷炮炸死,二哥、三哥两家走散,上头的两个小哥哥,一个拉肚子而死,另一不知啥原因也是被病夺去,最后跟着二丫的老祖逃到小城的十弟兄只剩下三个。二丫听到老爷讲到这段,总是满眼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让生活安稳的二丫听是在听,可没有经历过也就无法领会老爷的这种沧桑。
老爷还讲他们一家来到小城后,生活也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容易,那时的小城有裁缝理事会,做裁缝要受到它的管制与压榨。老爷虽然八岁跟二丫的老祖学裁缝手艺,学会手艺后的老爷还是觉得家的经济特别困难,不得不在12岁时又跟着马帮下四川贩盐、贩茶,后来日子终于安稳,老爷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他的裁缝到现在。
老爷在摆他过去的间断中,奶奶总会忍不住,也把她过去的沧桑拉入话题,从这二丫又知道奶奶的一些过去,还知道奶奶与老爷的平淡爱情。
奶奶的命更可怜,父母在她七岁时先后病逝,留下一个唯一幼年的妹妹。开始几年,她便带着妹妹四处乞讨过日,后来长大点又带着妹妹在有钱人家户家中帮佣,十四岁那年由人作媒牵线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老爷,这才结束乞讨帮佣的生活,唯一的妹妹也就随着奶奶在老爷家生活。奶奶的妹妹在十六岁那年,由老爷作主把她嫁给了一户有点家底的本份人家,二丫称她为姨奶奶,姨奶奶在那户人家生养的儿女比爸爸的姊妹还多三人。
姨奶奶嫁的那户人家,远在小城的乡下,因为交通不方便,再加上她是小脚女人,从嫁去乡下的那天起,就没有再进过城。
奶奶说姨奶奶的小脚是她强制给缠裹的。
二丫看着奶奶的大脚,忙问奶奶为什么要给姨奶奶裹小脚?反而她的是大脚。
奶奶说她的脚也被缠裹过,是二丫的老祖死了,没有人再管她,脚也就放大了,还庆幸自己不是小脚,不然走也走不了多远,也后悔自己给姨奶奶裹脚,让她见妹妹一眼也难。听到奶奶的后悔,二丫说奶奶可以去乡下看姨奶奶,可奶奶说她走不开,走了就没人带三弟与她,这是奶奶的借口。
“奶奶我不要你管,你背着三弟去姨奶奶家。”二丫可怜一直没见面的老姊妹,多希望奶奶去。
可奶奶总是以这个家要她这样,要她那样,就是不想去见姨奶奶,她就没想过,她不在家,家里人还不是要过,二丫说奶奶心狠,奶奶只会说二丫还小‘不懂’,不懂的二丫又看了看奶奶的大脚:“奶奶裹脚痛吗?为什么要裹脚?”
“痛啷是痛,不裹脚啷是要受到别人的嘲笑不说,还没有婆家要,就因为我脚大,不得不嫁你老爷。”毕竟老爷大她二十岁,家境虽是手艺人家,还是穷得叮当响,看样子奶奶是有点后悔,可对那非人的陋习,奶奶不得不随波逐流也希望妹妹能嫁得掉,嫁一个比自己好的人家户,这才下决心把姨奶奶的脚强制给裹上。
裹脚的痛让姨奶奶哭了好久,不断求过奶奶,最终犟不过奶奶,最终姨奶奶嫁的那户人家比老爷家好,让奶奶非常欣慰,她又不后悔了。
姨奶奶二丫从未见过,但见过姨奶奶家的那几个子女,二丫称他们表叔、表姨爹。他们经常来二丫家玩,季节里上市的新鲜瓜菜,苞谷之类经常带进城来,让二丫家尝鲜。
因该说奶奶看见这些东西应该如见姨奶奶一样,要高兴才对,可奶奶一点也不高兴,原来是有原因,是有隔阂不去见姨奶奶。
有一年,二丫的幺爹还在家读书,老爷去乡下帮人做衣服,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便跑到姨奶奶家去,希望能借点吃的,哪知姨奶奶给幺爹一眼兜白菜后,竟说他们家也不好,只能借这次,下次就没有了,气得幺爹把菜一扔,原还背着空眼兜回家。
就因为这样,奶奶说姨奶奶不近人情,就不会想想奶奶身边宽裕时,还经常请人稍东西给她,当奶奶有困难向她伸手,还是借又不是不还,还说得这样难听,真是人穷无亲戚,富在深山有人朝。
奶奶还告诫二丫与大姐,姊妹几个今后不管怎样,要相互帮衬,不准一个欺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