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丫与大姐上学后,奶奶与陈婆娘便出了门,准备按早上说的去医院探望五姐。俩人先在街上转了一圈,看奶奶提着的竹提篮里,提的应该是俩人凑钱买的鸡蛋,对于住院的五姐,这当然是最好的营养品。可俩人为弄这点营养品,差不多搜遍了小城的旮旯角落,才小偷小摸地地买来半提篮鸡蛋。回想起俩人正买鸡蛋时,刚巧碰到市管会的突然出现,一下子吓来还打碎了好几个。
“提好咯,这鸡蛋来之不易,如不是连卖鸡蛋的一起钻进旁边熟悉的那户人家户里,我与你都要逮到市管会去割这资本主义的尾巴。”陈婆娘想想买鸡蛋时的那一分钟,胆颤心惊的那一跑仍让她还心有余悸的害怕。
“我倒不怕,我一个干人出身,从来不剥削任何人,我看你啷是一身肥嘟嘟的肉,啷是有点像剥削者,应该把你逮去才对。”奶奶一边走一边又打趣起陈婆娘来。
“你说我像就像,反正这身肉也不知道是怎样堆起来的,你说咋办呢?以前闹饥荒时也没把我饿瘦下去,更不要说现在光景好能瘦下去了。”陈婆娘拽住自己身上的肉毫无隐讳。
“啷是啊!现在光景好,每个月购粮本副食本上都有供应,对我这样的老人来说啷各吃都不完,我还节约后换成粮票又带给儿子与媳妇去。你倒好又去弄一个黑人黑户进来,光弄这吃的也够呛。”边朝医院走的俩人谈到吃的,不知不觉中奶奶又把话题转向陈芳婷的身上。
“你知道我心软,那小丫头可怜,能给她一口饭吃,我不后悔。”陈婆娘不觉自己做错。
“可你上哪儿去买粮呢?”奶奶仍在关心这个问题。
“我说给你听,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陈婆娘生怕旁人听到,小声告诉奶奶,并要奶奶保密。
“你看我是哪种人吗?”奶奶的话让陈婆娘放了心:“我小儿子从单位同事哪儿用钱买来他们平时节约的粮票,然后再跑到乡下去用粮票偷偷换成粮食。”
“哦,你啷是在变相搞投机倒把,逮着更不得了。”奶奶听到立马惊叫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说给你听,你生怕别人听不到,非要这种一惊一乍吗?”陈婆娘边说边用右手忙着去捂奶奶的嘴。
“鸡蛋,鸡蛋,我提着鸡蛋的,摔碎了啷是自己负责。”被陈婆娘一下拽歪的奶奶急忙嚷起来,同时尽量去平衡手中的提的竹篮。陈婆娘这才放开奶奶,故作生气地又使劲掐了一把奶奶手臂,装着很后悔的样子告诉奶奶:“晓得我真不应该告诉你。”
这时有两位认识她俩的熟人迎面走来,走近后并同时跟她俩打起招呼:“吃了吗两位大婶?你们俩位老人家要去哪儿!”
“吃过,吃过啷是去医院看五……”奶奶五字刚吐便又遭到陈婆娘的一阵的乱掐,掐得奶奶呲牙咧嘴的急忙止住说了一半的话。转头就责问陈婆娘:“今天你啷是对我有意见,你说你掐我几次了?我啷个又错在那点了?”
等那打招呼的人走远,陈婆娘这才解释给奶奶听:“你这大炮,差点又放炮出去,你就不知这城有多大,你真想五姑娘的事要弄来满城风雨,人人皆之吗?你没见姜组长尽量掩藏,意思是五姑娘将来还要嫁人,不能让这事影响她的终身大事。”
“哦,对对啷是工作也不能影响,这分钟你啷是聪明绝顶哈!”奶奶立马用手捂住嘴,庆幸自己没当大炮,忍不住还是夸了一下陈婆娘。
“看好看好,我哪是聪明绝顶,真不会说话。”陈婆娘又把头歪给奶奶看,非常不满意奶奶这样用词不当。
“哦,又说错了,嘿嘿。”奶奶推开陈婆娘的头笑了起来。
就这样边慢悠悠走的俩位老人边说笑着,终于来到来了医院住院部。医院的住院部有好几幢,正当奶奶抬脚要跨其中一幢的门槛时,突然朝右偏头的奶奶不知乍的竟晃眼看到了王伯娘的身影,她急忙收回脚步朝那边定眼再细细望过去,除了人来人往的人,哪有王伯娘的身影?奶奶眨了眨眼,自问自己:“明明看到啊!怎么就不见了?是我眼花吗?假如是她,她啷是来看五姑娘娘吗?如不是,那她来医院啷是做什么呢?”
已经先进去一截远的陈婆娘一折头却不见奶奶在身后,急忙抬眼往后找去,只见奶奶正站在门旁侧脸看着右边正自言自语,便一声喊过去唤醒奶奶该走了:“你还不想进来吗?站在那像丢了魂似的自言自语。”
听到陈婆娘的喊,奶奶这才回过头来,重新跨门进这幢住院部的门,急忙跟上正等她的陈婆娘。
俩人来到这幢住院部却蒙了起来,竟原地四处张望,不知道该去那一间探望五姐。这才意识到她们俩范了同一个错误,来时也不先去姜皮匠家问问五姑娘住在哪间病房?
小城医院的住院部,房子全是老式的青瓦黄色的外墙,青瓦一层或两屋的木板墙,座落有序地布置在一些高大的古梨树下,每走近一幢,都有不同的风格映衬着周边的房屋与环境,让二丫看了很是别具一格的舒服。对这医院,二丫听奶奶讲这是以前一个小城有钱人家的大院,小城解放时还有剿匪时曾在这里安置过许多受伤的解放军,受伤的解放军好了后,这儿便成了小城的医院。
冯婉莹住院时,那是二丫第一次来医院。后来二丫跟着被石头砸着的仙咡又来过一次,仙咡在诊室的病床上死后,她便一个人跑出那诊室,边哭边在医院里游荡,哭息后才发觉这些房子跟新街的房子一样好看,从那便时常无事也要溜进来转一圈后才出去。
后来,通鼻子家搬走后,公房摆故事的人家户又转移到幺妹家上隔壁的那户人家。有一次幺妹家上隔壁的那邻居男人,竟给他们摆了一个关于医院闹毛狗精的故事,特别还强调医院停尸房经常有毛绒绒的手臂出现,从那吓得二丫再也不敢一个人来医院四处溜达。
此时的奶奶与陈婆娘因她们的失误,只能一幢一幢地去找,遇着穿白大褂的人便凑近前去打听,正当俩人找得有点泄气时,又见一名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俩人又急忙凑近去打听,刚好这穿白大褂的姑娘知道五姐在的病房,并把她俩领到五姐住院的病房前才离开。
俩人进了病房便东张西望起来,病房左右各安置四张病床,最后眼光落在右边第二张床旁望见了姜组长,床上背对着她们侧躺在的年轻姑娘正是五姐,
这时病床旁的姜组长,也看见她们俩,便小声招呼她们过去,原来五姐睡着了。
来到床旁的奶奶看见五姐睡着,整个脸部仍有非常显眼的伤痕,奶奶很心疼地望了一眼后,又抬头打量这嘈杂病房的环境。
病房里住了八个人,加上陪护的家人,再加上来病房探望的亲戚朋友,让房间总会有走马观灯似的吵闹,五姑娘能在这样环境里熟睡,身心一定是非常疲惫不堪,不然这环境哪像病房,直接是医院门外的大街,实在是太吵。可环境就是这样,为这揪心的奶奶只好把竹提篮递到姜组长面前。
接到奶奶递过去的鸡蛋,惊喜的姜组长非常高兴地小声说到:“两位大婶,谢谢你们能来探望五妹不说,还带什么鸡蛋来?”
“谢什么?嘘…五姑娘睡着了,我们去外面摆。”陈婆娘怕吵醒五姐知趣地小声说到。
三个便掬着屁股,掂着脚尖像鸭子走路一样走出了病房,并在姜组长的带领下向右一直沿着病房前的过道,来到过道尽头的窗前停下,刚停住脚步的奶奶性急地开了腔:“姜组长,你看啷是发生两三天的事,今天我才听到陈婆娘摆,五姑娘现在的伤情怎好点了吗?城关派出所又是怎样解决的?”
“大婶,一言难尽啊!别的伤在恢复中,可左耳朵还是聋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打残了。这两天去派出所,还没解决这事,这事看样子不好解决啊!唉…”姜组长忧心忡忡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又因情到伤心处,眼泪还是忍不住溢出了眼眶,便用手指轻轻试去,深深地把这心酸的难过咽了下去,故装平静地看向窗外,转移她此时的心情。
奶奶知道姜组长的心潮彭拜,可又不能更多地打探过多的细节,更让姜组长的心更堵得难受,只能很小心地又问道:“那龟儿子的文波家知道吗?他的父母来探视过五姑娘吗?”
姜组长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奶奶的问题,她不说,这里面一定有难言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