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接着点！”科长赵得柱捧着厚厚的一大摞纸，人还没进门，先大嗓门喊了起来。
乔玲看看表，一脸惊讶：“才过九点，赵大科长就到啦？我到科里这么久，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快看看，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的？”
李千霄撇撇嘴，坏笑着说：“也许是在外面风流了一宿，大早上才回家，被老婆赶出来了！无处可去，唯有上班！”
吴庸对张大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起身迎接赵得柱，张大江好奇地问：“科长，这是什么？”
赵得柱不满地说：“没听见我喊你们吗？这么久才出来！我刚从局里开完会回来，这是咱们科的任务，今天之内必须填完！”
张大江翻开一看，是一份调查问卷，一张纸密密麻麻打印了几十个问题，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此调查问卷为部委制定相关政策参考依据，各部门务必严格调查，认真填写，及时上报！
张大江打量打量桌上厚厚的一摞问卷，挠挠头对赵得柱说：“科长，这调查问卷有几万份，就咱们科这几个人，走访、问询、调查、填写，恐怕最快也得这个月底才能完成，您说今天就得填完？这怎么可能？”
赵得柱没好气地瞪了张大江一眼：“菜鸟就是菜鸟！几万份问卷一一走访调查？亏你想得出来！就咱们几个人，大家分分，那调查问卷不就是划勾吗？你们随便划，但是要快！今天什么事儿都别干，一天之内完成，我要咱们科第一个把问卷交上去，这叫抢头彩！”
张大江吃惊地问：“科长，问卷下面有行字：此调查问卷为部委制定相关政策参考依据！这么重要的数据，咱们这几个人随便划勾就完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哎呦呦，真是个榆木疙瘩！”乔玲嬉笑着说，“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谁还真傻乎乎地去一一走访调查、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不就是个参考依据吗？咱们几个人代表群众包圆了！你以为上面真的会‘参考’啊？走个过场罢了！交上去，不就是一堆废纸？大家都心知肚明，哪像你这么较真！”
李千霄冷笑着说：“看来张大江同志的觉悟和干劲都很高嘛，要不咱们满足他，给他几千份问卷让他走访调查去，跑累了他自然会回来！”
赵得柱白了李千霄一眼：“开什么玩笑？让他一个人耽误咱们科的进度？我可是要第一个把调查问卷交到局里，懂吗？都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赶快分分问卷，抓紧填，记住，笔迹工整些，别跟狗啃似的！”
张大江还想说什么，吴庸悄悄拽了拽张大江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乔玲撒娇似地瞅了赵得柱一眼，招呼道：“赶快分调查问卷吧，分成五份！”
赵得柱挥挥大手说：“四份！我公务繁忙，这种小事就不参与了，全部填好之后，乔玲给我拿进来！”
吴庸老老实实地将数万份调查问卷平均分成了四份，每人办公桌上放了一份。
李千霄翻翻自己桌上的问卷，皱皱眉头说：“这么多，手还不得写残废了！”抬头看看已经埋头填写的张大江，抓过一多半走了过去，奸笑着说，“张大江，你不是干劲十足吗？问卷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把我这些也一起填了吧！”说罢，将问卷丢在张大江办公桌上，头也不回地回去坐下。
张大江强忍怒火，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在问卷上，一支笔上下翻飞，划得纸面吱吱作响，心想：走过场是吧？走形式是吧？无所谓是吧？那******就当练手劲儿吧！
天色已黑，张大江总算填完了桌上的最后一份调查问卷，抬头一看，室内只剩自己一人，揉揉发麻的右手，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站起身来，把问卷整整齐齐放好，起身锁门而出。
走出办公楼，冷风一吹，张大江感到浑身轻松，不由得回头看看夜色中巍峨的大楼，心想：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如家人所愿，吃上官饭啦，从此再也不必土里刨食，永远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的生活，吃点苦又算什么？
张大江边想心事边沿着马路向公交车站走去，走到一个僻静处，忽然看到一辆轿车停在一棵树下，正在有节奏地震荡。张大江好奇地凑过去，透过并未关严的车窗，赫然看到一对男女如饥似渴地纠缠在一起，张大江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车震？慌忙中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轻点，轻点！”张大江一怔：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转回身定睛观瞧，只见气喘吁吁花枝乱颤的浪荡女人，不是乔玲又是谁？趴在她身上满头大汗做俯卧撑运动的，正是科长赵得柱！
“真的？你们科长搞女科员？竟然被你看到了？”钟风大为惊讶地看着张大江，有些难以相信。
张大江心有余悸地说：“没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虽然平时他们在科里说话黏黏糊糊打情骂俏，但我以为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想到真的搞到了一起？竟然还敢把车停在在距离单位办公楼不远的地方乱来？他们可都是有家庭的人啊！要是家人知道了，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一直埋头修改文案的郑郝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淡定地说：“你呀，想太多了，这次要不是意外被你撞上，谁会知道？这要放在企业，男上司搞女下属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这是在政府机关，你就惊讶万分了？都是人嘛，公务员又怎么样？兔子专吃窝边草，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家正说着，陈重心事重重、面色阴沉地推门而入，钟风兴奋地凑上来说：“陈大记者，告诉你件刺激的事儿，张大江他们科长搞女下属，被他撞了个正着！郑郝说这种事情在企业很常见，发生在政府机关也不奇怪，你们媒体也是这样吗？”
陈重心头一震，猛然间想起了秦莹回复的信息：经理！心中暗想：四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经理这么轻易就借给了秦莹？难道……顿时觉得万箭穿心般阵阵刺痛，不敢再往下想。
忽然手机响起，拿出一看，是秦莹的来电，忙接听：“秦莹啊，什么事？”
秦莹语带不满地说：“你不是说晚上一起吃饭吗？怎么还问我什么事？忙晕了？”
陈重一拍脑门，忙说：“不好意思啊，确实是忙晕了，这样，我马上出门，咱们绿叶餐厅见！”说完扔下包，急冲冲往门外走去。
张大江看着行色匆匆的陈重说：“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啊？”
陈重头也不回地说：“晚上约了秦莹一起吃饭！”
钟风笑着说：“哦，原来有甜蜜的约会，怪不得没时间搭理咱们这帮老爷们！”
陈重苦笑着心想：甜蜜的约会？但愿不是心酸的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