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罗义。你相信吗?我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个人。我反复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已经到了走火入魔。
杨新哲给我带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本来已经打算要跟王罗义从熟人变成不相干的路人,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不能。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拿来了妈妈的药费清单,这个清单的意思是告诉我们需要交钱了。
姥姥说她还有一些积蓄,二姨也把她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可是这点钱根本不够,与昂贵的医药费相比,它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真是要命啊。”姥姥流下无可奈何的眼泪。
我说:“让我想想办法。”
姥姥和二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她们几乎异口同声:“璐璐,你可别做傻事。”
我每天依然去上学,这是妈妈的命令,我要是因为她的病而荒废了学业,她说她到了地下都不会安宁的。这该是一句多么让人痛心的话?所以我必须要听妈妈的话,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中午放学后我去了网吧,我要在网上发布卖房信息,把我和妈妈的那个家卖出去,这是唯一能解决妈妈医药费的办法。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弱女子我除了能想到卖房子,剩下的我真的想不出来了。
卖房信息刚刚发了一半,手机就响起来,是王罗义。
“在哪?周围怎么这么乱?”
我说:“网吧呢。”
“聊天泡帅哥啊。”王罗义取笑我。
“不是,我在发布卖房信息,把我家的房子卖出去。”我继续打字发布。
“你家有很多房子?”
“不是,只有一个。”
“那为什么要卖?”我知道王罗义一定会这样问。
“因为我妈得了肺癌……”我哭出来。
“我在老地方等你,你出来再说。”
远远地就看见王罗义的车停在那里,在倒车镜里他看到了我,他按了一下喇叭,示意他在等我。
“到底怎么回事?”我刚上了他的车,就听见他这样问。
“我妈……”我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刚才在网上发布的卖房子信息还真起作用,竟然是打电话要看房子的。
“你晚上过来看吧,下午我不在家。”
可是王罗义却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而且他对着电话喊了起来:“你不用过来看房子了,这房子我们不卖。”
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我,我听到那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一句神精病,然后就挂机了。
“你干什么?谁说不卖了?我要卖的,我妈现在躺在医院里,她等着卖房子的钱救命呢!”我哽咽着对他大喊。
他说:“不能卖,如果你妈妈知道你把房子卖了,那她一定会难过的,你要知道房子对于生活的意义,没有了房子就等于没有了家,没有了希望,家和希望都没有了,你说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不卖房子我没有钱给妈妈治病,你知道吗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我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看着妈妈死,我要救她,哪怕只是能让她多活一天我也愿意……”我泣不成声地看着王罗义,我因哭泣而不停地颤抖,“我好冷,抱我!”我扑在他的怀里。
王罗义紧紧地抱住我,在他的怀里我放声大哭,此时他就像我的一颗救命稻草一样,眼前我要做的仿佛是要紧紧地抓住他,否则我将没有未来,更没有幸福可言。
“有钱的。”王罗义在我耳边温柔地说。
“没有的,没有的,我真的没有,所以我才想要卖掉我和妈妈的家,那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家,我们家唯一的房子……”我断断续续地说。
“有的。”王罗义坚定地说,他扶起我,我看到他专注的眼神里游离出丝丝缕缕的不安份的东西,它们和着透明的空气渐渐沉淀,变成了注定的牵绊。
“璐璐,我是爱你的。”
我不说话,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在将我狠狠地推向深渊。
我好害怕,我一直都是这样害怕,可是我却无法逃避,我只能让那些剥离我幸福的成份,肆无忌惮地流淌在我的身边。
车窗外的世界繁华喧闹,那个开满鲜花的世界,还会有我的位置吗?我还能静静地生活、慢慢地老去吗?
王罗义发动了车,我说:“我下午还要上课。”
王罗义说:“知道。”
他把车停在了农行门口,他说:“等我一会儿。”
我说:“好。”
没等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个袋子。
上车后他把那个袋子塞给我,“咱们先去趟医院,然后我再送你上学。”
我明白了这个袋子里装的是钱,很多的钱,我原来只是以为王罗义有钱,却不知道他有这么多钱。
“这里面是二十万,你先去医院交上,癌症主要也在于治疗,治疗到位自然活的时间长。”停顿了一下又说:“等护士再催费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目瞪口呆。或许我应该对他说声谢谢,不管这声谢谢与这些金钱相比会不会显得苍白无力,我想我都应该说。
“谢谢你。”我又掉下眼泪。
王罗义笑笑,他说:“你的这句谢谢怎么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呢?”
我去交钱,王罗义在医院外面等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方便陪我一起进去,为了不必要的影响,也是为了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管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当务之急是妈妈的命要紧,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我最亲的人。
妈妈的医药费暂时得到了缓解,我只能说是暂时,我从来都不敢想像那是一个怎样的无底洞,要用多少钱才能把它填平。可是我还是从中得到了一丝快乐,当打印机打印出我的交款收据时,我就觉得心里的那盏航标灯又有了光亮。
下午上课时我也有了精神,我发现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努力过,我极度认真地听讲,极度认真地做好笔记,自习课时极度认真地做复习题。我快要成痴了,一个真正的学习痴。
快放学时王罗义发来信息,他说他给我和妈妈定了晚餐,莲藕炖排骨,就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餐厅,让我直接去拿就行。他真是心细!可是他不知道莲藕是我最怕吃到的东西,因为我害怕看到外表光鲜的莲藕,其实它的身体里却布满了一个一个的空洞,。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放掉这个有家的男人,我的存在势必要影响到他的生活,可是,可是……这世上的一切请你们都要原谅我……
医生给妈妈用了最好的治疗方式,钱到位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缓解的,看来疾病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妈妈的气色有了好转,每天放学回来看到病房里活动自如的她,我的心涯上真的有一朵花儿在盛开。二姨在医院陪着妈妈,妈妈让我晚上回家去住,我不肯回去,但又怕这样会惹她不高兴,我只好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把这个属于我和妈妈的家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遍,这是我第一次收拾屋子,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那是妈妈的任务。我擦了落在家具上的灰尘,又拖了地板,我看到我们的家在我眼前那样明净、温馨,那一瞬间我真庆幸我没有把它卖掉,王罗义说得对,没有了房子就等于没有了希望,房子和希望都没了,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