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你还想打那个人耳光吗?”
那天早上我们一边往学校走,杨新哲突然这样问我。
我想说当然要,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装傻:“哪个人?”
“那个让你妈怀孕的人。”
“他呀。”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不经意的语气说:“他不配让我打,我怕脏了我的手。”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看来我杨新哲没有爱错人。”说完,他搂了搂我的肩膀。
“但我依然恨他。”我说。
是的,我依然恨他,他给我的伤谁也无法帮我治愈,我曾试着用宽容去忘记那些看不到边际的痛楚,可是最终的最终我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脆弱。
“星期天去小心地滑。”我说,这段时间太压抑了,天知道我是多么想要释放一下。
杨新哲看看我,“再说吧。”
“我不要再说,我要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任性起来,倔强地缠住他,“还有你很久都没有说过你爱我了,我想听,现在就想听。”
杨新哲停下来看着我,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目光中甚至带着隐隐的犀利,那感觉就像是流火的夏天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足有十分钟,他这样看着我足有十分钟。
“说呀。”我等的不耐烦了,“再不说我可就要生气了。”
然后我听到的却是他说:“拜托你别那么无聊行吗?”
“谁无聊?你现在说你错了还来得及,不过再过一分钟就晚了,因为我就要去跳河了。”
说去跳河其实是假的,这只是用来吓唬杨新哲的杀手锏,别看这只是傻女人才会搬出来表演的把戏,幸运的是这一招却很灵,每次都很灵,我就是这样被他惯坏的,可悲的是这一次却不灵了。
“我去跳河,跳河!”
我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声音很大,我以为他会像原来一样用甜言蜜语来哄我,可是他却说:“你想跳就去吧,又没人拦着你。”
“你……”我有些气愤,但声音却是那样孱弱。
我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我心里空洞出一大片一大片的失落,我的心就像我的声音一样跌落到谷底。我失忆了,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了,他会帮我恢复记忆吗?他会吗?或许吧,现在轮到我自己用这含糊的三个字来回答自己的提问了。
我突然很想大哭,眼前变得很亮很亮,像冬日冰面阳光的反射,冰凉又炫目,我一动不敢动,就那样凝固地看着他,我知道此时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有大滴大滴的忧伤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他早就不爱我了,他只是一直没说出来。是怕我伤心吗?不,绝对不是,而是他厌倦了,厌倦到懒得开口。男人变心都是这样开始的,规律和套路基本相同,一是无语,二是厌倦,三是鄙视。爱着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接受,缺点也会变成优点闪闪发光,而不爱的时候优点也变成了缺点,就算是发光,那也是令人生厌看了都会觉得倒霉的黑色光。
“拜托你不要这样叫真儿,你几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像个大人。”
“可是你说过你喜欢这样的我。”
他轻笑,笑得有些冷酷,他说:“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东西,当然我也不想听到你的相对论,所以我只能说再说,懂吗?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绝对的答案,因为我只是个凡人,看不到以后发生的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在变,定下来的事说不定只要一分钟就发生了变化,谁能说的好。”
真没想到杨新哲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多话,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是这些话对于我却足矣让我悲伤到投河自尽,一了白了。人家说这就叫现实,残酷到心碎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残酷到让你猝不及防就已经被颠覆了,接下来的就是毁灭,精彩的毁灭。好冷,我又打了个寒战,真的下雪了吗?可是六月的天气怎么会下雪?太阳公公求求你,把你的温暖都给我吧,我快要冻僵了,如果我姚璐不幸倒下,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一个美女,那将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好冷,该穿羽绒服了。”我看着天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杨新哲听了发出一声怪笑,他说:“你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我对你还算了解,我真会以为你是神精病。”
我也笑了,我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对论我也是从你那儿才学来的,是你说的有相对,既然有相对就是允许有适当的叫真儿。”
微风轻轻吹过,夹杂着一缕缕正午时才会有的燥热,杨新哲出汗了,可是我却依然感到冷,我怯怯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冷漠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放大,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哗哗”的声音,那是来势生猛的悲哀发出的可怜的叫嚣。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应该把你送到疯人院去当讲师,那里的病人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天才,他们会喜欢你喜欢到再度发疯的。”
杨新哲看着我,用很奇怪的眼神,这种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就在几天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看着我。
他说:“如果你不想让我说你是旷世奇才,那么你最好不要说话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而且那样决然。
杨新哲不爱我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就像一场灾难轰然在我身边降临。这就是男人,可以不需要理由就能把你扔掉。走吧,我没有叫他,甚至没有去看他的背影。
相爱时你说我是你手心里的宝,
可是现在你却舍得让我泪眼迷离,
是不是一切已经到了无法逆转,
可是我依然爱你,
如果我们没有分手,我是说如果……
“这真是倒霉的一天。”我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眼泪叭嗒叭嗒地掉了下来。
“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超人伏在我耳边兴冲冲地说。
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在哭,不然他也不会说有好消息。
“有一款中药对咱妈的病有帮助,我已经在网上发了一个疗程的,先吃吃看,管用了再接着买。”
超人把一个大袋子放在我面前,看着那个袋子我匆忙抹了一把眼泪,“一定很贵吧?”我问。
“要你管。”超人瞪了我一眼,“你哭了?”
“没有。”嘴里说着没有,眼睛里却流出更多的泪水。
“你哭了?”这时新月、晓菲、徐川也跑过来,他们齐声问:“咱妈她还好吧?”
我哭着说:“她还好。”
大家如释重负,都松了口气。
徐川说:“咱们晚上去KFC干小时工吧,一个小时8块多钱呢,咱们每天晚上放学后可以去干两个小时,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挣五百块呢,再把平时爹妈打赏的零花钱省着点用,这一个月下来就能整它个六百块,咱们一共四个人,四六两千四,咱妈每个月的中药费就有着落了。”
“这想法太科学了,太有创意了,你简直我们中间的神,来,赞一个,我同意。”超人欢呼着说。
新月和晓菲也跟着欢呼:“赞一下,我同意!”
唯独我说:“我不同意!”
超人、徐川、新月、晓菲,他们八只眼睛瞪得像灯泡,齐刷刷地看着我。
徐川说:“她疯了,别理她。”
“我没疯。”我又哭起来,我说:“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会心疼,我心疼你们每一个人,咱们晚上放学已经够晚了,你们再去工作两个小时,你们不要命了吗?你们想让我心疼死吗?我不要看到你们为了我去那样拼命,我不要,我不要!”
我真的不要,我不要他们跟着我一起难过,我要是有本事,我情愿他们跟着我一起享受,我喜欢我的朋友都可以得到我的关怀,我受不了我的朋友因为我而受尽苦难。
徐川笑了,他照着我的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我说她是疯了吧,她这里出了问题,短路了,她还真是可怜,可怜到什么叫好朋友她都不知道了。”
“对啊,我们是好朋友。”
话音落下超人握住了我的手,他紧紧地捏了一下,我感到我的手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摊开一看,钱,居然是一小摞钱。
超人说:“快收起来,你不怕招贼,我们还怕跟着你‘吃锅烙’呢。”
看着超人的眼睛,这双眼睛乌黑而幽深,像缀满了无数繁星一样好看,他看着我,用那样温暖的笑容,他说:“笑一笑,女孩子经常愁眉苦脸就会变丑,当心会嫁不出去。”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笑出来,我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揉碎,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