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以后我发现我真的变成了一个闲人,一个没人理睬的闲人,我哭着给新月打电话,新月接到我的电话之后立刻请了假跑出来陪我,见到我她对着我上看下看,看了很久,她说:“我觉得你好像和原来不一样了,别动,让我再好好看看。”
她让我转过身去,没一会儿又让我转回来,突然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夸张地叫出来:“我知道是哪不一样了,天呐,你瘦了,你瘦了好多,你是怎么搞的?”
新月撅着嘴瞪着我,那模样真像个小泼妇。
我没搭她的话,只是笑了笑,我说:“去公园转转吧。”
“新月我和那个人是清白的,我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
路上,我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位上,那件事里面的疑问其实是新月最想知道的,只是她没有主动问出来,她怕触到我心里的伤口,那个如倔强的孩子一样不肯愈合的伤口一旦被碰到,藏在里面的疼痛的血就会无法止住。
“哪个人?”新月淡淡地问。
我说:“就是那个泼妇的老公,我就是为了报复他,才会和他走得那么近。”
“你是说你……”新月不解地看着我,“报复?”
“对,是报复……”
我终于对新月讲出了我心底的秘密,那个关于我身世的秘密。
新月在听完我的故事以后伤心地哭了,她说:“你太坏了,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事告诉我?你一直自己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你还把不把我当成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也哭了,此时我和新月都站在忧伤的地平线上,我们背对着阳光,看到树阴下一地零乱的斑驳仿佛是落地的繁花。良久,新月拉着我转身面向阳光,然后我听到她说:“让我们都快乐起来吧。”
我狠狠地点头,“一定会的。”
我眯起眼睛,让一缕强烈的阳光直射进我的瞳孔,那一刻我看到了阳光的本质,它的温暖就像是不可抗拒的诱惑,而我是甘心为它着迷的粉丝。
“哦对了,差点忘了。”新月从衣袋里掏出一小摞钱塞到我手里,她说:“这个钱你拿着,是我们四个去KFC当小时工挣到的,超人说让我交给你,他说用来给咱妈治病。”
超人,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呢?那个帅气、真诚、善良的超人,那个在我们每个人有困难时都能伸出援助之手的超人,那个抱着一大包中药冲进教室兴奋地跑到我面前说,这中药对咱妈的病有帮助的超人,那个为了我妈妈的病而挥金如土的超人……
可是曾几何时他在我的记忆里走失了?有多久我没有去想这个人,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我的记忆里已经让那些腐烂的片段消失得干干净净,可是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它们又飞回来了,不可抗拒地占据了我的脑海。
公园里孩子们游玩的笑声如潮水般涌过来,冲进我们的耳鼓。
“旋转木马。”我突然说。
“那是我们小时候才玩的东西。”新月像想起了什么,很兴奋地跑过去,“我已经忘了坐在这上面的感觉。”
我也已经忘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在岁月的流年中已经离我们太远太远了,远到我们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到那如水般纯真的年代。
“我去买票,咱们重新体验一回小时候。”
华丽的场景,悠扬的音乐,随着慢节奏的旋转,我听到新月的笑声像一个个美丽而跳跃的音符一串串地洒下来,在空气中凝了厚厚的一层欢乐和芬芳,她回着头对我高喊着:“你来追我呀,追不上吧。”
“你最好不要那么得意,什么叫乐极生悲你应该知道的。”
我豪不示弱地回应着她,一边大喊着为自己加油,一边自信地伸长胳膊,我以为我可以抓到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那样天真。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旋转木马不停地旋转,我永远也追不上她。
“别费力了,追不上的,真要是追上了就那要出事故了。”新月自豪地大叫。
她说得没错,的确是追不上的。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带给我们快乐和笑声的东西,原来竟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游戏,旋转木马,一前一后,它们永远被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能按照自己的轨道行驶,注定无法并肩而行。
我和杨新哲就是旋转木马上的两只木马,残酷的现实就是我们必须要遵循的轨道,我们无法超越现实,所以失去就成了注定的结果。
“超人已经很多天没有来上学了。”那天离开公园时新月这样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听到超人的名字,我的心就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狠狠地揪住,可能是内疚吧?我想一定是的。
“为什么?”我问。
新月摇着头说:“我们和你一样不知道,打他手机他总是关机或是不接,徐川去了他家好几次他家都是没人。”
“他会去哪呢?”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它只是在心头闪了一下,很快就消失无影了。
我呸!我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嘴里默念道:“坏的不灵,好的灵。”
新月也说:“是啊,坏的不灵,好的灵,但愿超人不会出什么事。”
几天之后,新月告诉我仍然没有超人的消息,她说大家找他都找疯了。
超人,我好想你,你听到我说想你了吗?
徐川已经去过你家很多次了,可就是找不到你,求求你把手机开机,让我们听一听你全世界最好听的男中音,你说过我们的友谊就算过去一万年也不会变质,超人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
可是他好像一下子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直到有一天的黄昏我在街上游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追赶着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
是超人,居然是超人。他在干什么?
“超人!”我大声叫他。
可是他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