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班后我急着回家,刚走到拐弯的地方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地上,看到我经过她就对我发出求救的信号。
“你怎么了?”我问。
当我走近她时她死死地拽住我,她说:“救我,救我!”可能是怕我不会救她,情急之下她竟然朝我跪过来,她说:“求求你带我去医院吧,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这时我才发现她是个孕妇,如果这时我抛下她不管,可能会是一死两命,那我岂不是丧尽天良,没有人性吗?这可是两条人命,而且这两条人命的存活就在我一念之间。
“救我,还有我的孩子……”
这本是个好人的世界,我不能用自己的狭隘去玷污整个世界,于是我扶起她,又跑到路上去拦车,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出租车满山遍野都是,那个年代是人比车多,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成功拦下一辆车,把她送去医院。
好人做到底,我给她交了住院的费用,可是麻烦又来了,除了费用还得有家属签字,看到病床上痛苦难耐的她,或许我再迟疑一分钟,就会有两条生命葬送在我的手里,没有时间允许我多想了,终于我把心一横在家属栏里签了字。
等我忙完这些事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叶子华看到这么晚才回来的我自然很不高兴,不过她没有和我吵架,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说:“王罗义,我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你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爱你,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冷淡,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伤害我,伤害这个家。”
别说叶子华的那番话还真让我感动,原来睡觉的时候我从来不去搂她,可是那天晚上我却有了冲动,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直到天亮。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那个女人的债,就是我救的那个女人,过了几天我居然又在街上遇到她,她抱着孩子好像在流浪,我不知道我的善心多哪跑来那么多,我居然在她的再次央求下又一次帮了她,而且是很大的忙,我买了一个房子给她,我说别再流浪了,孩子受不了的。我是真的心疼那个孩子,因为她总是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既然当了一回好人,就不在乎再当一回,反正我也有那个实力,干脆再救她们母女俩一命吧。
可是这件事却遭到叶子华的怀疑和误会,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不过你和她还是断了吧,做个永远的了结,再也不要来往,你给她买的那个房子我可以不计较,人家生了你的孩子你总不能让人家无家可归吧。”
面对叶子华的误解我无言以对,这种事谁能轻易说清,晚上睡觉时我对她解释,可是她却说:“别为自己开脱了,没用,我不会相信你的解释。”
我没有想到我好心救人却变成了这样,叶子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对于我至今依然是个谜。她只说是女人的直觉,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随着时光的流逝,或许那些曾在我们心底暗淡无光的东西都被我们遗忘了,很多曾有过的不规则的烦恼也随着回忆的干涸,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和叶子华的生活在孩子一天天长大时开始变得有了生机,而后再随着时光的流逝一点一点滑向了平淡、甚至乏味。夫妻做久了就是这样,经过十多年的天天面对之后,就很难找到当初的激情,有时叶子华想和我亲热,我却不想,偶尔我想了,她又不想。还记得有一回叶子华对我说,她说我和她已经半年没有亲热过,她说我们已经进入无性婚姻了。我说我们都老了,老了也就平静了,当然也就没有激情了。
可是叶子华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从那天起她变得特别关心我,但她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一些无聊的细节。她天天晚上都要把我的手机检查一遍,我每天在公司的时候她一天要打无数个电话,我觉得好笑,可是她却说男人这个年纪是有魅力的,也是最危险的。
可能是吧?
这样的话姚璐也对我说过。
该如何形容我第一眼看到姚璐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感觉,略略丰满的身姿,高高的个子,不算大却很清澈的眼睛,此时她正低着头盯着地面上她被摔坏的手机。
她忧伤地说:“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了……”
就是在这一刻她让我的心不由狠狠悸动,这样忧伤的表情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止一次,是在哪里见过的呢?梦里?不,不是,应该是许多年前。
对,许多年前。
我突然想起了沈伊露,想起她对我诉说心事时眼睛里飘出来的那抹忧伤,她说:“为了成全她,我和他只好忍痛割爱了。”
关于转世之类的事我一直都不相信,可是眼前的姚璐却让我不得不迷信了一把。我想会不会是沈伊露知道我当年是那样爱她,为了报答我为她做的事,所以她转世又来到人间,而姚璐就是她的化身,这也说不定。于是我让自己爱上了姚璐,但我却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得那样深,而且是无法自拔。
起初我还以为只是男人本性的使然,男人天生就是对女色亲,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该是多么正常的事。我以为是因为姚璐像沈伊露我才会对她有所爱慕,可是时间却告诉我并不是这样,我发现我爱上的是姚璐,而不是因为她身上有沈伊露的影子。
和姚璐在一起时她总是一副温柔可人的神情,那神情让我看了就有冲动,年轻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属于自己的恋爱,让自己心动的恋爱,所以姚璐的出现就让我进入中年的情怀有了对青春的萌动。我开始思念,甚至牵肠挂肚,我上网查了一下说这种感觉叫爱情,我真实地吓了一跳,同时也感到好笑,人到中年,居然要开花,真让人匪夷所思!
但我已经陷进去了,我甚至想到了要离婚,离婚这两个字原来在我思想里是根本不存的,可是现在它却清晰扩大到要让我去实施。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叶子华说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她说一对夫妻如果半年没有亲热的行为,如果不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那么就是一方另有所属了。
看来女人天生的直觉还真是对!
姚璐知道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她兴奋地在地上直蹦。我想抱着她亲热一下,可是她总是能用很自然的方式把我推开,让我想生气却又于心不忍,因为这个时候她就会用温柔无比的目光看着我说:天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的这句话总是会让我觉得,我已经奔向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却没有想到这个让我爱得如痴如醉的小女生,她竟然是在带着我走向万劫不复。
她终于毁了我,毁了我的生活,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恶魔?
我再也没有回过我和叶子华的家,再也没有见过王超,再也没有见过姚璐……
关于姚晓兰的死我是无意中知道的,那天我去殡仪馆是去参加我一个朋友的葬礼,可是却无意在悼念厅里看到了姚晓兰的照片。我想当初我救了她,我和她之间或许就应该算是有缘分的,既然有缘分,那么她的离开我也应该去和她道一声珍重,这是永别,人生中真正的永别。
看到她被推进熊熊的火焰中,我不禁流下眼泪,眼前浮现的是我当初救她时的场面,我还记得当时她死死地拽住我时说的那句救救我,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眼下就被砌成了荒凉的墓碑。
珍重。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是姚璐,她来这里干什么?当我看到她身上穿着的孝衣,就在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思维飞速地旋转,突然一个可怕的画面跳入我的脑海,我想起了一些事,在商贸城门口我和姚晓兰说话的那天,在一边等她的那个女孩就是姚璐。
我的老天!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一起涌向了头部,我晕的要站不住了,那天我只是跟姚晓兰说了一些家常话,关心了一下她们母女的生活,我说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说我会帮她一起抚养孩子……
就说了这些,没了,真的没了。
可是我的这些话却被姚璐听见,还被她误以为我就是她的爸爸,所以她才想出了那样一个计策来报复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走向毁灭……我当初救了她们母女,可是那个被我救下的孩子却给了我致命一击,我给了她们母女生命,可是那个孩子却要让我粉身碎骨……
绝望了,我真的绝望了。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我一心一意地去付出,换来的除了冷漠剩下的就是重伤;
善良是什么?善良就是我真诚地对待别人,而别人却在背后笑我是蠢猪;
我往外走,没有想到姚璐会叫住我,她说:“对不起。”
可是她不知道我根本不需要这句话,有些伤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医治的,就像有些人不是用一个转身就可以忘记的。
我摇摇头说:“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她说:“我们当然认识,你是王罗义,我是姚璐,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可我依然摇头,用淡淡的语气说:“你说的是上辈子的事,你认识的那个王罗义早就死了,而你也不再是那个姚璐,那个姚璐也早就死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们现在都是另外一个人。”
是的,我们现在都是另外一个人,我们在最深的红尘里相遇,在彼此的回眸中相爱,正当我不顾一切飞向你的天空时,你却狠心剪断了我的翅膀,你狞笑着说:别做梦了,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其实都是不属于你的。
是的,它们不属于我,这样的悲伤或许我很早以前就已预见。
可是从前的那个王罗义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我已经拥有了崭新的思维和没有痕迹的记忆。
姚璐原谅我,原谅我重新拥有的思维和记忆里,没有你的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