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夜,深了。没有虫鸣,没有喧闹,只有两颗各自不安的心。
一前一后,没有只言片语,我们像两个路人,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走。
回到公寓,我们在客厅沙发对视而坐。
整整半个小时,谁都没吭声,就那么呆滞的坐着,四眼直视地板。
从包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没电,怪不得今天下午这么安静。
这气氛闷得人快喘不过气了,我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
我离开客厅后,苏宁去了趟洗手间便黯然走进了客房,关了门。
手机充电,我却不敢开机,因为害怕,害怕一会儿接到萧陆的电话,害怕他追问我为何在北京,害怕苏宁再为此质疑。
一个人半坐在床边,想着那一幕,闹心。
一想到苏宁大老远从湖北跑来受这般委屈,我的心些许疼痛。
悄悄的站在门外,想要敲门,伸出的手又畏缩了回来,我该如何开口。
如若坦荡,我又为何如此忐忑?
回到沙发上,顺手点燃一支烟。
思绪混乱,夹杂在朦胧烟雾中。吸气,呼气,任尼古丁侵蚀,心就像被指尖遗弃的烟灰,散落一地。
午夜的钟声敲响,窗外透着几分幽静,屋顶的灯疲惫的散发着发黄的光。
攥着手里的烟头,深呼吸。
“睡了吗?”虽夜已深,我还是轻轻敲响了客房的门。
“没有。”许久,屋内传来苏宁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房间没有开灯。
接着窗外微弱的夜光,我摸索着床边的凳子。
刚走到凳子边,苏宁一把拉我至床上。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差点大叫,心跳直速上升。
苏宁坐在床上,把我抱怀里,一言不发。
我就那么被他抱着,许久许久。
那样的姿势,撅的我难受,可我又不好挣脱。
“怎么不说话?”我轻轻的问。
苏宁的怀抱越变越紧,我都快被他勒得缓不过气儿来了。
“苏宁,我难受,你松开一下行吗?”我实在受不了。
苏宁缓缓松开双臂,将身体挪到一边,示意我躺到他右侧。
我把枕头当靠背,斜躺下。
“我们谈谈吧。”我躺下了,他却起身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烟。
从何说起,我不停的问自己。
“刚刚我碰到他了,他不知道我来了北京。”简单两句话,掀开沉寂的面纱。
“既然碰见了为何要逃?”苏宁一击要害。
我将枕头横抱,搭拉着脑袋,寻找着一个可以说服的理由。
诚然,关于两者的关系,明白过来其实很简单。一个是曾经,一个是现在。
“不是逃,我是没心理准备。””
“然然,告诉我,你还在乎他,对不对?”这是来自苏宁心底哭泣的声音。
“都过去了,别误会。”多余的,我无言表达。
“那你爱我吗?”苏宁灭掉烟头蹲在床边等着我的回答。
透过微光,感受着苏宁对爱的渴望,这些年,他的守候我又岂能视而不见。只是,关于爱的取舍,我真的无能为力。明明知道,明明在装糊涂,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他。
女人心都害怕温柔气,我抚摸着苏宁的脸,觉得抱歉,觉得虚伪,觉得痛心。
泪水滑落,滴在苏宁的鼻尖。
苏宁一把搂住我,与其痛,他更不愿意看到我痛。
我放声大哭,积压了半辈子的泪水在这一刻完全破堤。
“乖,不哭了,好不好?”苏宁完全拿我没辙,除了这句话,别无他法。
我像过瘾一样,哭得没消停。
见我哭不停,苏宁一下子堵住了我唯一可以呼吸的嘴。
不得不承认,这是狠招。
秒间,我停止了哭声、抽泣声,连呼吸声都停止了,肿涩的双眼圆咕咕的瞪着眼前那张黑漆漆的脸。
我张开双臂,无处可放。
苏宁松开嘴唇,用手挑起我的下巴:“再哭我就把舌头给你咬下来。”
我连忙捂住嘴巴,使劲摇头。
不是真怕舌头被咬,是怕他那狂热的吻。
我就纳闷了,萧陆和苏宁相比,无疑我爱的更多更深的是萧陆。听人说,关于吻,只会对爱的人来电吗,那为何很多时候我并不排斥苏宁的吻,难道我本性风流?
其实从认识萧陆到分手,我和他真正意义上是聚少离多。而大多数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苏宁,我分析,我是潜意识中觉得我是爱苏宁的,因为他对我的无微不至,因为我对他的无条件拒绝。
“然然,你在想什么呢?”苏宁见我不做声,轻轻戳了我一下。
“没事儿。”
“来北京,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何这么紧张他的出现?”本指望苏宁可以终止今晚的追讨。
轻轻开了床头的台灯,换了个姿势坐着。我想今晚不把事情说明白,苏宁是不会安心的。
“如果告诉他,我们肯定会见面,说实话,我没准备好。我不知道分手后的恋人见面后第一句该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再见面那一刻,我们是否可以做到彼此只是普通朋友。我害怕,害怕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线被击垮,害怕好不容易淡忘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害怕好不容易修复的伤口再次裂开。我想过很多种见面的方式,可我没想到今晚会在全聚德碰见,我本打算再等一段时间,等公司的事儿差不多了,再找他聊聊的。”
我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况且他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也不便打扰。而且我知道,他们婚后生活似乎不太和谐,我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添乱,我相信你理解。”
我像在陈述,没有情绪,没有激动。只是,心底,惯性的窜动着那道疼痛。
我不想为过去思念,我不想为过去阐述,我不想为过去挣扎,我只是想把一切交给时间去忘记。谁知,那些不想仅仅只是我不想而已,真的不想,做不到。
“你需要真正的面对,走出记忆的世界。既然他都结婚了,你更不应该死死守着那些让你心痛的过去了。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聊,这样对大家都好。”
“聊,聊什么?聊我们的过去还是聊他的婚姻?”我冷笑。
“不管你们聊什么,你最终得面对的,不是吗。难道你现在还能隐瞒下去,还是你打算告诉他在全聚德碰到的人不是你?”
“这主意不错。”我不正经的说。
“然然,你怎么一遇到他就变得如此不理智。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我依然希望你尽早找到他,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好好聊。”
或许只有这样才会让事情更简单吧。
“我知道了。”
之后,苏宁没再问我在不在乎他之类的话,我想他该明白有些东西问不来,他更不愿做适得其反的事。与其那样,还不如理智点处理,倒换得一寸大度的空间。
“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再洗?”
“嗯。”
离开苏宁的房间,感觉着身后那悲戚戚的目光,我的心又岂不疼痛。
对于苏宁,是喜欢,是爱,我分不清楚。
再看看夜空,星星太遥远,它的光亮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在另外一扇窗内,萧陆是否辗转难眠,为今晚的“擦肩而过”。
今夜,同一片夜空下,同一个城市里,三个房间,谁为谁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