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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渺若蜃楼

流水不息,淙淙似乐。

不见月色,不见星光。

跳跃的火苗或许已疲惫,渐舞渐暗。

阮游仙一仰头,大葫芦里已经滴不出一滴酒了。

而姬致玄听得有些呆,伏羲少典,炎黄蚩尤,共工颛顼,多么熟悉的名字!在这异世的传说里,他们居然依然存在!倘若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这里的人与他一样,都是伏羲一脉,炎黄子孙。只不过,在某一个时间点,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分隔了开来,从此虽同根而生,却命运殊途。

“小兄弟,你不信?”阮游仙把大葫芦从溪水里灌满了回来,见他还坐在那里既惊又呆,笑着说道:“我也不太信,不过你要真是从另外的世界来,我就信了!”说罢从腰间摸出一小包,抖落出一个方糖大小的东西,扔进大葫芦,晃荡了几下,酒香四溢。

“游仙老伯,那——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如何穿越两界的传说吗?”

“哈哈——小兄弟,亏得你碰到了我老头子!”他拍了一下大腿接着说道:“拂云师父曾经说过,这靖相谷自被隔绝之后,几代人世一过,大部分后人或不知,或渐渐忘却,以为这里本就如此,靖相谷渐被称为靖相大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人,究竟是谁,拂云师父也没说,总之是有人,发现了突破时空,穿越两界的方法——”

姬致玄一听到这,顿时又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咽了口口水,直瞪着柳游仙。

“拂云师父说,当年的建木从不周山上倾倒断裂,有一些,就落在了靖相谷,经千年万年的变迁,或在地下,或在悬崖,或在谁家后院,都无从知晓,但是,某人,有一日发现,若能练出元神达到太清境界,以强大的元神在三日之内不间断炼化建木,将激活建木内从八卦盘汲取的灵气,从而打开时空之门。从那之后,那些小块建木,就被称为凌虚木。”

“老伯,那我,那我该去哪里找那什么凌虚木,你说的什么元神太清又是怎么回事?”姬致玄听得已经站起,急不可耐地问道。

柳游仙忽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凌虚木难寻,太清境更难练出。”他停了停,接着解释道:“凌虚木散落四处,可遇不可求,茫茫靖相,你上哪儿去找?就算有人得之,上古之物,弥足珍贵,又有什么理由白白送给你呢?”

“至于太清境界嘛——靖相大陆山水险恶,野兽凶猛,尚武之风,自古有之。拂云师父说,这精气神的修炼之法,上溯可至黄帝,只是这里大都都是炎帝蚩尤之后,初虽口口相传,日子久了,百花齐放,难免有些差异。……”

“常人修炼,若有一个好根骨,又有一个好师父,约需二十年,才能将后天之精气神炼成先天之元精,称之为玉清境界,此境界以元精纵横体内,固守命根,内强筋骨,外塑皮肉,攻能开山劈石,守似铜墙铁壁。能练到如此,已是不易,若能继续修炼,具体时间,只能看各人的造化,运气好的话,能将先天之元精炼成先天之元气,称之为上清境界,此境界元气不再只能纵横体内,更能穿体而出,伤人于无形。练出元气后,若还能继续修炼,可以将先天之元气,炼成先天之元神,称之为太清境界,此境界的元神能吸收五行之精华,可以物为神用,以神御物,神物交融,相辅相依。”

柳游仙仰起头来猛灌几口速溶烈酒,忽然紧皱眉头,憋了许久,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摸了摸肚子,接着又说道:“据拂云师父讲,太清之后,尚有两个境界,不过靖相大陆极少有人能达到,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而那上清玉清太清各境又细分九阶,各阶承上启下,九阶圆满,功力猛进,再上层楼。老头子我天性愚钝,幸得拂云师父点拨,于五十年前初窥上清,如今五十年过去了,老头子我仍在上清一阶,哈哈……小兄弟,你等得了吗?”

姬致玄听他半文半白滔滔不绝讲了半天,心中很是奇怪,什么精气神玉清上清太清之类,虽不是很了解,但也有所耳闻,似乎是道家之理论。不过既是同源文化,相互独立发展,千百年来,有些东西虽同有其名,却各有其义,也不去管他了。只不过他听到最后,想要能练出那劳什子元神,鬼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要有那不知何处的凌虚木,才能有机会打开时空之门,顿时心灰意冷,全身凉了半截。

“不过,拂云师父似乎还说过,穿越之事,各有机缘,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横跨两界之人中,没有凌虚木,未达太清境的人,也是有的!只不过他从未细说,而老头子我,志在青山绿水,心在三牲五鼎,倒也从未细问……”

姬致玄早已颓然坐下,说了半天,这不等于没说嘛,心中失望至极,望着残余的火苗呆呆无语。

人若绝望,倒也无妨,要么一头撞死,要么,破罐破摔;比这痛苦的,大概是给你希望,但是这希望渺若蜃楼,好似挂在拉磨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永远在你眼前,却永远不可触及。

“小兄弟,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虽不及我师父见识广博,但“游仙”的名号也不是白得的,世间万事万象,我也看得多了,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天道纵横,必有缘法。你能突破时空禁忌,穿越到这个靖相大陆,身中鸱毒,却能不治而愈,不曾修炼,却能重伤那祖孙,也许……”阮游仙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庄重起来,顿了顿,继续说道:

“也许,冥冥中自有所必然!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平心静气,在这里慢慢寻找你的答案!”

尽管姬致玄心中只想着如何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那里有他的家人、朋友,有他挚爱的焕儿和熟悉的一切!但是,柳游仙的这番话,确实击中了他的内心最深处,就好像一个燃烧瓶啪的扔在坚硬的钢板上,溅落的燃料终于引燃了雌伏已久的疑惑,一路蔓延,不可收拾。

“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偶然吗?”姬致玄反复问自己。

“也许我应该来这里……也许我应该来这里……”这声音从心底莫名泛起涟漪,仿佛远古的梵钟,穿越时空,余音不绝。

就这样自问自答间,昏暗的篝火烘托出的睡意,终于弥散开来,他竟然睡着了!

他大概真的太累了。

几天前,他还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低级业务员,忽然间莫名其妙就来到这危机四伏的靖相异世,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如身陷无形的牢笼,无处着力,无以为计!身体的疲劳,或许还可以扛一扛,而内心的疲惫,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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