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衣袂飘飞,犹如白色的蝶,轻颤整个景致的精美。他的面容依旧艳美,身形修长,如立在风中的松,高大挺拔,英武丰神。
玉天罹回过首与来者对视,只问道:“可好?”
“还好。”那人也只是简短的回答,邪魅的嘴角带着动人心魄的美艳。
这时,一阵马车的声音传来,玉天罹展颜说道:“沐霆小渗带着你儿子来了,青青和花雨也来了。”
“真好。”玉聪罹淡笑说道,下一瞬便轻身一跃,点着湖面飘向玉沐霆一众人。
玉天罹的目光闪过惊艳,他想他的罹大哥终于恢复了武功。
“爹爹!”玉鸿雁大老远便看见那如同神明一样的掠影,当下就大叫着站在湖边挥舞着双臂。
玉聪罹宠溺一笑,着地的瞬间便将玉鸿雁揽在怀中,“可有想念爹爹?”
“恩!特别想!尤其是沐霆皇叔欺负我的时候,我更加的想念爹爹!”某个小毛孩开始恶人先告状了。
“喂!小滑头!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好不好!我哪里有欺负你,还不是你天天在唠叨我!”玉沐霆搀扶下玉花雨和抱着青青的花小渗后大声的吼道。
这一吼不要紧,玉青青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大声的哭起来了,花小渗有些控制不住,连忙哄着他,玉沐霆这下急了,忙跑到花小渗的身边帮忙。谁知花小渗却轻轻说道:“沐霆,青青睡觉的时候不要再这样大声说话了。”
“知道了,是我不好。”玉沐霆就差把耳朵耷拉下来了,认错态度极度良好。
“哈哈哈哈……爹爹你看看沐霆皇叔的样子,他就对小渗的话特别的听,我都快要笑死了!哈哈……”玉鸿雁捂着肚皮笑出眼泪。
玉聪罹无奈的皱了皱眉头,“雁儿,莫要再这样说了,你沐霆皇叔那是很爱你小渗婶婶才会这样的,你不要拿这些取笑,听到没有。”
“雁儿知道了。”小家伙一低头,认了错。
一旁的玉花雨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嘴巴一撇,说道:“雁儿,原来你怕你爹爹!”
“谁像你啊,都不怕你爹爹!”说话的是玉沐霆,他已经受够了他的大儿子玉花雨的不听话!一天到晚联合玉鸿雁欺负他这个当爹的!
“快些哄青青吧。”玉花雨理都不理的撇下这句话便向着玉天罹的方向走去了。
玉鸿雁看着这个状况忽然就乐了,他覆在玉聪罹而耳朵旁轻声说道:“爹爹,我告诉你哦,其实花雨最喜欢的人是天皇叔呢,他说他想要成为天皇叔一样的大将军大英雄,还说以后一定要上沙场。沐霆皇叔不允许他这样,说他身子不好,打那之后花雨便处处和皇叔做对,还找我帮忙呢!花雨还说,他最讨厌这个名字了,说花雨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
“哦?是这样啊。”
“恩,我也有劝花雨哥不要总是和皇叔作对啊,可是他偏偏不听,总是说皇叔根本不喜欢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皇叔的儿子。”玉鸿雁继续说着。
此刻,玉聪罹的眉心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一下,看向玉沐霆。
玉沐霆的脸色并不好,但是还是耐心的哄着玉青青,呵护着花小渗,他的气场是温柔的,但是眉宇间的英气无法抑制,他的清丽与友善并不会刺伤周围的人,但是特有的圣洁与正直却感染周遭的人对他仰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震不住一个孩子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不愿,他在等,在等玉花雨自己走出阴霾,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无奈的摇摇头,玉聪罹又想着玉花雨的背影望去,这孩子已经有了少年的骨架,那卓绝的身姿与玉沐霆十分有九的相似,那另外的一分清冷许是刻意伪装的吧。少年心性,最违人心。
“雁儿,你娘亲在小阁的膳房准备膳食呢,你去催催吧。”玉聪罹对着玉鸿雁吩咐道,笑弯了眼睛。
小家伙懂事的大力点头便风一般的跑远了。
“让我看看青青,”玉聪罹走到玉沐霆的面前,对着青青又是亲又是摸的,好不喜欢,最后还不忘在粉嘟嘟的小脸蛋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登时玉青青就要咧嘴哭,幸而花小渗连忙摇晃小心的哄了哄,“长这么大,脾气和他爹爹小时候的性子一模样,摸不得!”
“哪里像我,我倒是觉得像小渗多些。平日里青青很乖的,今日是没睡醒就被吵醒了缘故。”玉沐霆解释道,笑得很是灿烂。
花小渗也是腼腆一笑,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小宝贝。
“好啦,好像我没当过爹似的。走,到水榭那边去吧。”
膳房里。
“娘亲!雁儿回来了!”玉鸿雁的声音清甜可人,身形如燕,连笑颜都纯真可爱。
夜岚媗放下手中的糕点,回过身,对着玉鸿雁开怀的笑,而后伸出了手臂。
玉鸿雁抱住夜岚媗,小脑袋瓜在她的怀中使劲蹭,“娘亲,雁儿不在的这小半年你和爹爹过得可好?有没有按时吃药?这一次管教辅教了雁儿许多新的医术,雁儿学的可快了。雁儿也有问过管教辅你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管教辅说快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岚媗轻轻拍拍玉鸿雁的脸蛋,将一粒香软的酥糖糕喂进他的嘴中,而后可爱的眨眨眼,算是回答。
玉鸿雁边嚼便嘟着嘴巴说道:“哼,娘亲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害的我想要和娘亲说话都不能如愿。”
夜岚媗挂了下玉鸿雁的鼻尖,而后转过身去继续干活。只是转过身的下一霎那,她的表情迅速的垮下去,眼泪就快满溢,又被她生生给逼回去。
那一年她带着玉聪罹远走,来到管万军的住处,夜岚媗在管万军的庭院中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管万军熬不过她,终于答应见他们一面。
管万军的血虽然可治疗夜玑带来的伤害,但是其代价却是施救者本身承受伤痛者的痛苦。也就是管万军如果救玉聪罹,他自己就会失去武功,还要落得残疾的下场,终身都要在轮椅中渡过。
夜岚媗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决定用药失去声音,以体恤管万军的残疾之苦。三年来,她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这还不算,这三年,她与玉聪罹没有进行任何床弟之事,再无他子。
玉聪罹此时已经走到膳房之外,玉鸿雁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全数传到了他的耳中,苦涩的一笑,他终是走了进去。
“雁儿,爹爹帮娘亲吧,你去外面玩吧。”玉聪罹走进来,拍了拍玉鸿雁的头。
玉鸿雁对着玉聪罹眨眨眼,便飞一样跑了出去。
“沐霆和小渗都来了,把孩子也带过来了,准备的吃食够吗?”他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但是眉宇间的忧伤还是无法迅速消散。
她靠近他,将一块酥糖糕放到他的嘴中,而后轻轻的对着他微笑,玉聪罹点点头,赞道:“好吃!媗儿果然做什么像什么,真是伶俐。”
“我说罹大哥为什么总是向着膳房方向眺望,原来是美人在此啊!”玉沐霆的声音调侃响起。
夜岚媗低眉一笑,算是问好。玉沐霆一愣,“嫂子,你……怎么不说话?”
尴尬,玉聪罹心上一疼,不知该如何做到。
谁知,夜岚媗却突然捂住嘴巴,轻轻的咳,玉沐霆当即转醒,说道:“哦,伤寒!”
夜岚媗连忙笑着点头,而后将玉聪罹和玉沐霆两人直接都推到了门口,做赶人状。
“好好好,嫂子,我们这就出去,你忙你忙,病了就该吃药才对啊!”玉沐霆还不忘叮嘱。
只剩下夜岚媗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眼几乎写尽了沧桑,她用手掐住喉咙,努力的想要发出一点点声响,然而却没有办法。挣扎着,乞求着,她多想要从这个无声的地狱出去,但是,明明是为了那个心爱的男子赎罪用的条件,为何又因为无法靠近他,无法告诉他不要为他担心,要他好好的不再满心歉意的爱着自己,亦或是简简单单的对着他诉说自己的爱恋都不被允许呢。
夜岚媗,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他一个好好的幸福。
每一次,只要她回想起玉聪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样子,她的心就像被万剑贯穿一般的疼痛难忍。那时的他留着血泪,一字一顿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对你最后的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欠你?夜岚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更加的难过?”
她只是无声的哭,在他的面前簌簌的掉眼泪,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他抱着她颤抖不已的身子,告诉她他爱她,他会守着她,他会偿还她。
当她听到这里的时候,她越发的颤抖。
偿还,多么卑微的一个词汇。
从誓言承诺走到偿还这一步,需要经历多少爱恨情仇的考验,可是为何明明可以得到眷顾的时候会那么害怕,胆怯,甚至心痛呢。
或许这就是陌路的开始吧。
她不住的对自己的强调,而后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惊醒,一身的汗。
玉聪罹,我们是不是再也幸福不了了呢。
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一切了呢。
或许是吧,但是,我真的不想要放手,至少在我亲口告诉你我好爱好爱你之前,决不能离开你。
因为,离开了,就真的完了。
这样想着,夜岚媗将最后一道小菜装盘,出了膳房。
“爹!你看,娘亲做好饭菜了!”玉鸿雁最先发现夜岚媗的,他的一声吼让在场的所有人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夜岚媗一个人身上。
玉聪罹迎上来,将饭菜摆放在矮桌上,众人也各就各位准备开动。
玉天罹在此刻发现了夜岚媗的异样,但是并不说破,因为很多些年未见了,他不想要一见面就说些不愉快的话题。
“娘亲今日感染伤寒,嗓子发不出声音来,所以不能喝酒哦!”玉鸿雁提醒道,将夜岚媗面前的杯盏拿走。
这引来众人的一阵轻笑。花小渗为玉花雨夹菜,又为玉鸿雁夹了菜,玉青青露出个小圆圆眼睛,打着哈欠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巴,玉沐霆调侃:“看看,这才是我儿子,到底也没在睡着,还知道吃醋。”
玉鸿雁登时就拿眼神直接杀过去。玉沐霆这样说分明是在刺激玉花雨啊!
玉花雨静静的看了一眼玉沐霆,而后淡淡的说道:“鸿雁,我想去看看你的屋子,带我去好吗,我吃好了。”
“恩,好啊!”玉鸿雁大力的点头,拉着玉花雨便跑远了。
花小渗在这个时候才淡淡的看向玉沐霆,给予他一个介于安慰与责编之间的眼神。夜岚媗将这些看在眼里,并没有任何表示。
玉天罹因为朝政需要及时回宫。临行前将玉聪罹约到水榭处恳谈,“媗儿她很满足,大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但愿吧。”
“不,是一定要,”这样说着,玉天罹翻身上马,“一个月之后,我还会来找你们的,到时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好,随时恭候。”
一曲别过,胜却苍茫万里之疆,一马当先,了却零碎过往,看一眼红尘万丈,破碎****承欢身下,远不及一注思念,寸寸心疼……
花小渗与夜岚媗坐在湖心亭中抚琴,花小渗的声音清甜而悠长,这一首悲伤的情歌被她唱的格外婉转动听。夜岚媗坐在一旁听得痴了,曲子终了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媗儿姐,这曲子是民间的小曲,登不上大雅之堂,小渗只是无事闲时瞎唱着玩的,姐姐要是喜欢,小渗每次来都会给姐姐唱的。”花小渗这样说着,靠在了夜岚媗的肩膀上。
夜岚媗轻轻拂过花小渗的柔发,千言万语说不出一句。
玉沐霆静静的立在门口,并不进屋,一切都在静止中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碎落一地尘埃,落尽一世繁华。
玉聪罹从身后环住夜岚媗的身子,静静磨砂她的肩膀,一阵清风掠过,他侧过脸,低低说了声“回屋吧”。
“好。”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在夜风起落间心惊艳一跳,连星辰都灿烂夺目,万物的声响此刻不断的放大,灌在那个人的灵魂深处,积蓄的点点滴滴的绝望、难过、悲哀、懦弱都在此刻爆发。
他颤抖的双臂,僵硬的身体,深不见底的眼此时此刻都说明了他的震惊、惊喜,还有不确信。
“我们用了一点点的时间相爱,用了许久许久去伤害,然后又用了很多年去彼此较量谁爱谁比较深情。玉聪罹,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不是吗。可是,明明是这样,我却都在想,就算是这样,就算是痛苦的,我也要守着这个人,即使是让你欠我的,我也要让你铭记我的。”
“我是如此的卑微的爱着你呀,爱着这个人,这个教会我战争、权谋、正义、善良、博爱的人,这个要了我的身也要了我的心的人。玉聪罹,你知道么,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要离开你,就这样让你不知道我是恨你还是爱你的离开你。可是,每一次,都舍不得。都还觉得依旧有牵绊,都觉得还有爱没有用尽,觉得自己还能爱着,但是当我发现,你是用了那么悲伤的方式爱着我的时候,当我得知你用你的鲜血为我供养夜玑的时候,我恨不得杀死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当初向你索要的那个誓言,恨自己拥有了你却还觉得不够,还要向你索要根本不是你夺走的风国国土,我真的好恨自己。”
“有一天夜里我突然间惊醒,那时雁儿刚刚满百天,我在凄冷的夜里想的全部都是我们的曾经,我知道我忘不掉你,我知道我无法失去你,后悔不是后悔,悔恨不是悔恨,心疼也不是心疼,那是一种悬在冰冷与火热之间的分裂的怪异的感觉,我扣着心口,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早就将你融进我的血骨之中,一想就疼,一碰就绝望。”
“我想我太爱你了,玉聪罹。我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我看着你,我常常在想,这个人是以怎样的方式留在你的身边的呢,他那样骄傲,不会欠任何人,不愿欠任何人,他甚至用生命去偿还一个誓言,现在却要忍受这样一份撕心裂肺的歉意陪在自己的身旁,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如果,那时的你选择不来见我,是因为你爱我,那么现在,你留在不能说话的我的身边,就是因为你在用你的整个生命这个自尊来爱我的。玉聪罹,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这样爱我。”
“我……我真的害怕我什么都不能为你……玉聪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