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涵也捧起一杯茶,道:“确是好茶。”
那人放下品茗杯,道:“现在茶已喝过,你就不想问我那个你最关心的问题?”
南宫涵也放下手中品茗杯,道:“原本我最想知道的是明冥之神在哪,然后我想知道帝幽冥到底是何方神圣,来这里之前我想知道无心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现在我却只想知道,这极品的茶,上品的水,中品的茶具却为何会在一个下品的人手中。”
那人却微微一笑,道:“却不知,在阁下心中又是如何界定这人品上下的呢?”
南宫涵道:“人品原本无分上下,就如人没有高低贵贱一般,即便所求不同所走的路不同所用的方法不同,他们只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但一个人若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他的人就会变为下品。”
“呵呵。”那人道:“你的意思是,我有些自视过高?”
南宫涵道:“你的自视有多高,我又如何知道。”
那人道:“那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南宫涵道:“这里住的原本该是无心,但你给我的感觉却与他不同却又有几分相近。你若不是他的亲人,就该是一部分的他。”
那人的脸上居然有些错愕,道:“他的一部分,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南宫涵道:“只是忽然想到,就那么,忽然。”
那人耸了下肩膀,道:“也许你说的对吧,只是我也不确定,是无属于无心还是无心属于我。也许谁属于谁都无所谓,就像太极阴阳,一分为二又浑然一体,无所谓谁属于谁。”
南宫涵又斟一杯茶,轻啜了一口,道:“茶是好茶,始终没变。”
那人道:“依你所说,这人却变了。”
南宫涵道:“嗯。”
那人道:“如何变了?”
南宫涵道:“自下品,变成了上品。”
那人道:“和何种人才能算作人中极品?”
南宫涵道:“茶中才有极品,人中却没有。”
那人轻轻击掌,东边强上挂着的一幅宋时王居正所绘的仕女图自而卷了起来,那后面是一暗格,那人走过去将暗格向里一推,触动里面机关,暗格才又弹了出来。暗格里是一方锦盒,那人捧出锦盒,轻轻打开,里面却是一把乌金打造的环龙钥匙,观其光泽却又好像不仅是乌金,更打入了其他金属。
那人道:“你可知道这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的吗?”
南宫涵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钥匙该只有一半才对,半把钥匙什么都打不开。”
那人道:“聪明。拿着这半把钥匙,去见我的另一半。”
南宫涵道:“所以,我现在已经得到你的认可了,是吗?”
那人端起一杯已经微凉的茶,却如品酒一般轻轻饮下,怡然道:“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你自己才是。”
南宫涵接过钥匙,才看明白,这钥匙确实只有半把,这本该是双龙抢珠的样式,此刻这却只有一条龙半颗珠。
“那人在哪?”南宫涵本不该问这句话,但却不知为何顺嘴酒说了出来。
却听得那人手中的紫砂杯砰一声捏的粉碎,杯成了粉,在风中成了雪,红色的雪。
“你,可是要见我?”那人的声音陡然变了,变得如之前一般浑厚深沉。
再看这人,虽然还是那张脸孔,那却是一脸英傲之气天下,双眸说说放光,足以傲视天下英豪。一双原本细幼的手虽然还是细幼,但却如一双鹰爪,每一寸每一分都蕴藏着无限力量,随时能将一切生命捏碎。
“不是要见你,是想要你手中的半把钥匙。”南宫涵将手中的半把钥匙收入怀中,又道:“不知该如何,我才能得到你手中的钥匙呢?”
那人道:“这个不难,只要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把这半把钥匙给你。”
南宫涵道:“您尽管问就是。”
那人道:“第一,我要你打动我,让我认同。二,告诉我这把钥匙究竟是用来开什么的。”
南宫涵故作思索状,忽的猛拍了下额头,道:“这第一吗,我已经回答你了。我已经打动你了。这第二嘛,这把钥匙根本就什么都打不开,因为他根本不是钥匙,而是拜帖,让你的主人认同的拜帖而已。”
那人侧目瞥了眼南宫涵,道:“且不论这第二的对错,只说这你第一,你凭什么说自己已经打动了我?”
南宫涵道:“那你如何说我此刻没有打动你?”
那人道:“你打算就这样和我一直辩下去吗?”
南宫涵道:“当然不是。只是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怎么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那人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是为了我手中的钥匙,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南宫涵道:“因为我手中也有钥匙。”
那人道:“你问。”
南宫涵道:“我要如何才能让你认同?”
那人道:“问你自己。”
南宫涵道:“我早就问过,我也告诉你我做到了。”
那人却一时语塞,再说不出什么。
沉吟许久之后,那人又道:“无惧兄弟考的是你的武艺,无求兄弟考的是你的武道,而我们考的是你的心。”
“心?”南宫涵道:“什么心?”
那人道:“佛心,道心。”沉默片刻,那人又道:“所谓茶禅一味,你能懂得如何品一杯茶,就该知道如何参一个佛,你能懂得轮转往返,便是明白道法自然。我们兄弟三人被主人选来守护好这前三关,就是为了选一个人,去继承他。”
“继承他?”南宫涵不懂无心话中含义,继承他与继承他手中之物当然有很大差别。
无心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一般钥匙抛给南宫,南宫还未去接,自己怀中的钥匙却飞了出去与那另一半钥匙在半空聚合。
随即,一扇双龙大门出现在他面前,一扇门,却仿佛隔断两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心。”看着手中剑上的断口,昔殇不由感叹。
“你可以走了。”昔殇将半截断剑收入鞘中,沉声道:“即便那一套剑法与心法你还未领悟,我没什么好教给你的。”
段痕道:“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昔殇道:“我当然也想,但我已经来到这个地方,就无法再走出去。这里是不求第二封印的境地,与其说是封印,其实不如说是不求第二与黄帝轩辕联手创造出来的境地。而这把剑存在于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与这里达至一个平衡,所以这里才能不被外人察觉。如今那把剑离开了这个地方,这里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所以必须留下一个人,来维持这里的平衡,不然如果这里的剑气一旦外泄,不知道还要毁灭多少生命,这也是不求第二将我留在这个时代的原因,他害怕自己的封印会被打破。”
“那为什么离开的要是我?”段痕如此问,因为他觉得也许昔殇比起自己更容易成为另一个不求第二,这个时代需要的并不一定是他段痕,却需要另一个不求第二。
昔殇苦笑一声,道:“我拥有和不求第二一样的命,也只有我留在这里才能够让这个世界继续维持平衡。如果你真的想我走出这里,再与你把酒论剑,就让你这里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世界。要问我方法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够承受这里的一切剑意,就可以。”
段痕将星杰抽出插在面前,右手中指在剑刃上轻轻滑过,一滴血顺着剑刃流到这里的土地。段痕决然道:“我段痕,以星杰为证已血为誓,有生之年必定要将昔殇大哥带离这里!”
他没有说什么如违此誓五雷轰顶死无全尸之类的狠话毒话,因为他根本不必说。他说出的话就是誓言,必定会兑现的誓言。
昔殇只是淡然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然后,段痕只觉得眼前一黑,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存在于另一番境地,而展玄与那位白发老者却正在那里等他。
“那套剑法,我想他已经交给你了,而且你应该已经学会了吧。不然他不会让你出来的。”未等段痕开口,展玄却先行发问。
段痕道:“二位前辈在这里等我,应该不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吧。”
展玄道:“是,也不是。只有问清楚这个问题我才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的事?”段痕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将昔殇带离那个地方,想杀了阿一和他的主人,也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这个问题他原本不会去想,但却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头忽然涌起这种冲动,想知道自己是谁的冲动。
展玄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剑道之四以后的剑法吗?”
段痕摇头,道:“不想。”
展玄道:“为何不想?”
展玄道:“因为心。”
“心?”
“心。”
段痕续道:“心是那套武功法门的最后一句,其实那该是第一句才对。有始有终,却又无始无终。剑法如是心法如是,人生亦如是。从心而始,以剑而终,从剑而始,从心而终,而起始之时却已是终了之时。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剑法或者心法,而是道。”
展玄道:“那你如何不想知道,是你的道厉害,还是我的道高明?”
若是南宫涵,此时必定回答:“道根本无高下之分。”但此时站在这里的却是段痕。
修罗心本就好斗,虽然他此时尚无法让修罗心完全苏醒,但他却能凭借修罗之力控制剑舍利,因为他的心性已经开始受其影响,而且不知为何,此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杀意在自己体内萌动。这种感觉他也从未有过,难道他从剑之禁地之中走了一遭回来之后,不但被启蒙了剑心,更激发了他的修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