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的字,其实就是我的关,是我这个易先生也算计不到的事情,这件事可能令我覆灭也可能令我重生,但结果如何,我不知道。”易先生不像再说那件事,就转了话锋。
浩零道:“如果明天你能不死,你会认她吗?”
易先生道:“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浩零也想到了他会这么回答。如果说与易小琪相认之后易先生会灰飞烟灭,他一定不会在乎。但这就是神的戒条,如果他与易小琪相认,他最爱的人就会永受天刑。懂得爱的人最苦的就是自己的爱被伤害,那样的人不在乎自己的伤,但如果看到自己的爱身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伤痕,那伤痕也会在自己心里放大万倍。
“你觉得,他们两个可以吗?”浩零也不想在问他那个问题。
易先生打开折扇,轻摇几下,道:“如果他们不可以,魔又怎么会挑中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
“既然如此,你却还在担心什么?”浩零却不懂了。
易先生道:“就是因此我才会怕。我问你,若是你又没有本事降服一只金乌,你也该知道帝释天甚至是大梵天的实力,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将一只金乌制服。”
浩零摇了摇头,道:“他们如果可以,就不必找他们两个了。”
“所以。”易先生啪一声合起折扇,道:“帝释天是如何想的你该知道,若让你评断,合我天界之力对付他们两个,结果如何?”
浩零道:“只怕帝释天也可能要再历一次轮回了。”
易先生道:“若还能轮回也是好的,他们的剑足以让生命畏惧。”
浩零不能否认,他见识过段痕的剑法,也知道南宫涵的剑法不会在段痕之下。
“我能进去吗?”易小琪在外叩门。
段痕打开门,还没等易小琪说话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易小琪却推开了他,低声道:“我问你个问题。”
段痕将易小琪拉进房里,两人对面而坐,段痕看着易小琪,说:“你问吧。”
易小琪道:“你爱我吗?”
段痕道:“不知道。”
易小琪眼中却有泪光开始闪现。
段痕赶忙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会很难过。”
易小琪忍不住泪,却紧跟着问道:“你没骗我?”
段痕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易小琪摇了摇头,道:“不用。”然后她就转身走出了房间,但却看不出丝毫的高兴,但却更显得忧心忡忡。
段痕看不懂她的心事,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心事,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离不开这个女子了。有一个可以依赖可以等待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幸福,这种幸福能让人把一切苦闷看淡。他看不淡的,就是这女子的心事。
易小琪还没有走远,他现在追当然还来得及。
他拉住易小琪的手,易小琪转身他却又将易小琪搂在怀里。易小琪想把他推开,但他的力气怎么会有段痕大。她无力反抗,眼中的泪却又流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段痕的声音少有的温柔。
易小琪却不回答,她只是哭。
段痕想知道她的心事,却不忍再问下去,只能任由她的泪打湿自己的肩膀。
也不记得易小琪哭了多久,也许是哭的累了,易小琪才开口:“如果明天我死了,就忘了我吧。我知道你根本不爱我,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别骗我了。”
段痕道:“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易小琪看着段痕坚决的脸,眼中闪现过一丝感动,却猛的抬手给了段痕一个耳光然后掉头就跑。可能是不想让段痕看见她现在的表情。
此时没有黑夜,但人总是会累也需要休息的。
段痕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并不累,但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睡下他发疯似的喝了七八坛老酒,醉人不上头的酒才是好酒,段痕喝的更是好酒中的好酒,但他此时不是为了品酒,而是为了求醉。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不想醉的人往往醉的最快,但想醉的人却怎么也醉不了,就算是想装醉来骗骗自己却也办不到,因为自己永远都是能够第一个识破自己谎言的人。
“为什么?”段痕心里暗暗问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为什么她难过我会睡不着?”
他睡不着,因为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那种感觉很沉很闷很酸很苦很累很钻却不疼。心就像被什么捉着一样落不下去,能让这种感觉稍微缓和一点的,就是那人无事的消息。
而这时,这个消息并不遥远。
段痕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就蹑手蹑脚的朝易小琪的房间走去。他的动作本来就轻,落地无声对他来说早就易如反掌,但他却还是如野猫一般踮着脚尖走路,生怕有一点响动惊起易小琪。
易小琪并没有睡,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手心的那个字。
那字就如上等的纹身师傅照着前朝大家的笔记纹在上面一样,字是火红色的,也许正因为这样,她仿佛能感觉到那个字在燃烧,烧她的灵魂烧她的情感,烧她的心。
若算时辰,现在已经是亥时了,但可恨那三个太阳却依如正午一般挑的老高,原本该东升西落的太阳却不见有丝毫偏移的迹象。段痕躲在窗外顺着窗缝向里看,他看不清易小琪手心的字,却能看到易小琪的表情,那是一种伤悲的担心。伤心原本应该是焦虑的,焦虑是因为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悲伤的担心却是因为早已知道结果,她所担心的只是那一刻的究竟什么时候会来而已。
“你进来吧。”段痕已经将气息隐藏的很好,常理易小琪是根本无法发觉的,只可恨天上的三个太阳将段痕的影子照向三个不同方向,恰巧一个正落在易小琪的手心。
段痕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走进易小琪的房间。
易小琪却没有看段痕一眼,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她门外的只有段痕而已。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段痕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易小琪当然不希望段痕走。
如果一个女子希望一个爱自己的人离开自己,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她对那个人讨厌已极。那是一种单向的爱,可以至死不渝,却不会有结果。而另一种原因却是她也深爱着那个人,她让那个人离开,是因为她不想那个人看到自己最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段痕站在原地,问道:“还有事吗?”
易小琪道:“明天,你要活着回来。”
段痕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门外易先生却在等他,等他的还有南宫涵。
“子时是一天之中交替之时,即使那颗太阳不落下去子时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会送你们上去,但记住,你们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等那一颗太阳苏醒,那两只金乌必定威力倍增,到时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了。”易先生还未等段痕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手中折扇一挥,段痕只觉得脚下生风,人却已在半空。
段痕抬头仰望,只见云层在他旁咻咻流过,云的水气沾在他身上却又立刻被急速的风吹干,段痕此时已能想象自己那张被风吹的变形的脸,因为他看到了一旁南宫涵的脸。此刻他二人就如被易先生弹射而出的飞矢,而靶心就在天空中那两团火球。
又飞了不知多久,段痕却看不到身边还有一丝的云,而扑面而来的风也如火一般灼热,他呼吸,吸进去的气却都几乎能让他的五脏六腑燃烧,再呼出的时候那几乎就是一团火。他抬头,却看到那两只金乌离他尚有百里之遥。而此时易先生那一扇之力已将衰竭,段痕左脚点右脚脚面向上借力,原本这一跃至少能上升十丈,但此时飞了不过三丈却已力竭。
他偷偷看向南宫涵,却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身体却一直向上飞行。他也想学南宫涵这潇洒的姿态,但却生怕自己一旦收力就会从这几乎天的最高处掉下去。他当然不会摔死,但若是下落之后再追上来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原本他与南宫涵命线相连,若是南宫涵真的练成这种可以高绝的轻功,他就算一时无法学会但多少能够揣摩到其中些许窍门。但他此刻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他二人距离那两个太阳尚有一里路遥时南宫涵却停了下来。
人凌空而立,说不尽的潇洒从容。
“怎么了?”段痕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凌空而立对于他来说显然有些吃力。虽然他所积蓄的力量甚至已经超越天神,但对于力量的操纵比起南宫涵却稍有不及。
南宫涵道:“易先生不是说了,只有子时才是那两只鸟最虚弱的时间,现在离子时还有一刻。”
段痕道:“那又怎么样?”
南宫涵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要杀的那个人固然可怕,但也别因此对其他人放松了戒备。帝释天答应过你什么我不知道,但此刻你我同为修罗之子,帝释天是不会允许你我这样的威胁存在的。”
段痕的确没有想过这些,此时被南宫涵点明心头却不免掠过一丝寒意。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段痕望向那近在眼前的太阳,却想着要回去了。
南宫涵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帮谁,来这里挑战金乌也只是不希望人间涂炭而已。若是你走了,这两只鸟都交给我一个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