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的声音不冷,不硬,不绝,不无情,不默然。魔就是魔,仅仅是魔,却是无可替代,若有什么可以代替魔,魔如何又能被称作是魔。
段痕道:“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傅,当日我离开的时候你说确有神武诀第十一重,但你却参悟不出,原来你是为了自己留下了后着。”
魔魂道:“不然呢,交给你了,让你此刻来杀我?”
段痕道:“但你没教我,我一样也学会了,不是吗。”
魔魂冷哼一声,道:“会?你还差得远呢。”
话已说够,他的剑已随之而动。
段痕能看得出他剑中的变化,每一个变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甚至已能看出这剑招之中的破绽,甚至已经想到了一百几十种破解这一招的办法。但他却不敢动,因为他知道魔魂的这一招绝不会那么简单,但他却又怕这是魔魂的“攻心为上”,就是要让他以为这一招暗藏玄机,其实却不过如此而已。
他有修罗心,却不会读心,尤其是魔的心事。
剑,他的剑没有动。他的心却在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在动,被这一招所牵动,他想让自己心如止水,但就算是默诵静心咒却也无济于事。
能够穿过对手意念的剑招固然强大,但能牵动对手的招式岂非更加可怕!
“这才是神武诀第十一重,你还差得远呢。”
他的剑忽如琴弦崩断一般戛然而止,段痕的心却依旧在动,他的心竟停不下来!
“感觉,感觉是什么?”魔魂踏前一步,问道:“放心,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因为我要你体会这一种感觉,自己的意念不受自己控制,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这才是真正的神武诀,还有啊,我不会让你死的太过痛苦。毕竟,你是我的好徒弟。”
他又踏前一步,却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牵住。
“这感觉又如何?师傅。”段痕却后退了一步,“你可以控制我的意念,那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的意念在控制你,让你以为已经控制了我。神武诀第十一重,我比你更懂。”
段痕的话魔魂听不到,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头颅已经被段痕砍了下来。
魔血散落满地,仿佛将一切都染上了黑色。
蚩尤的刀还在他的手中,但他的手却不在他的身上。
原本他与南宫涵激战百招却无分胜负,南宫涵原本至少有三次机会能要了他的命,但南宫涵不舍得出手,因为他发现蚩尤也是一个有心的人,一个有爱的人,历经千年仍不忘记自己的爱,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尤其是值得南宫涵这样的人尊敬。他们虽然爱的人不同,但他们的爱却相同,爱就是爱,没有对错真假是非黑白,爱就是爱。爱同样无可替代,所以爱才是爱。
但百招之后,南宫涵却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剑,因为蚩尤无尽的恨与怒竟让他的心产生共鸣,他居然也开始仇恨愤怒,仇恨的剑会盲目,愤怒的剑会失准,所以他居然在无法完全用理智控制自己身体的一瞬间,斩去了蚩尤的手,握刀的右手。
原本蚩尤是转生之人,他的身体无论受到再严重的创伤都会愈合。但南宫涵这一剑实在太狠,狠的切断了蚩尤的根基,狠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同时,传月却也在这一刻被易先生将体内精元打散。原本传月根本没有什么内丹精元,他只不过是靠月光之气才能生存的寄生虫,但偏偏他与殉星结合,在体内生出根基,这当然能令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但却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个祸根,若是精元被破,他却也活不成了。
“看来今日,我命不该绝。”易先生终于长舒了口气。
易小琪走了过来,用一种至少融合了七八种情感的眼神看着易先生,问:“现在,我可以叫你一声爹吗?”
易先生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还都活着,还都要活下去,只要他们要活着,这秘密就必须要保守下去,即使全天下都知道这个秘密并且已经认可这个秘密,但只要他们不道破,这秘密就依旧是秘密。
此时蚩尤已经离开,他却没有带走他的刀。但他一定还会回来,这一点南宫涵绝对可以肯定,因为他能感觉到蚩尤这股炽烈的爱。
段痕走到易小琪身旁,道:“其实认不认又能怎么样,只要你们知道就好。”
易小琪看向段痕,段痕看不到她眼中的泪,此刻她不想流泪。
“我们走吧。”段痕牵起易小琪的手,他们要离开这儿,他们还要去佛顶寻找第三块剑舍利。易小琪虽然不舍,却还是跟段痕走了。
南宫涵也拉着莫阳的手,道:“我们也走吧,我还等着吃你炒鸡蛋呢。”
莫阳戳了一下南宫涵的脑门,道:“就知道吃。”但她却也跟着南宫涵离开了这。
此时这里只剩下易先生一个活人,他走到浩零的尸体旁,就这那个坑就将他掩埋了,连碑却都没有立。他们本就是天生地养,死在何处便在何处。他们原本连坟墓都不该拥有,只是易先生实在不想自己的朋友暴尸荒野。
掩埋好浩零的尸体,他正准备离开,却只感觉一阵清风自他身旁闪过,清风不是风,却是剑气!
剑气一闪即逝,易先生环顾四周却发现洒在地上的魔血,被南宫涵打落的长刀还有他亲手毁掉的传月精元碎片却全都消失了。
也许是之前太过投入,他竟未曾想到,这魔血、大刀还有这精元碎片,却正是那三颗****之星的根本!三星寄宿虽然已毁但三星本体却未被毁灭,他们的威胁依旧存在。
“站住!”易先生大喊一声,却循着那剑气追去!
易小琪的手和段痕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但她却忽然感觉手心被一股热气灼伤一般。她猛抽回手,摊开掌心,那个“晶”字犹在。
“不好!”易小琪转身就朝来时的路狂奔。
段痕紧随其后,却比易小琪先到。但到了却不如不到,他忽然希望易小琪在这条大路上走失,至少她看不到眼前这一幕。
这条笔直的路易小琪又怎么会走失,但她却宁愿自己走失在这条路上。
易先生的咽喉还在渗着血,神的血是辉煌的,但此时也是冰冷。
“爹。”易小琪悲泣的声音并不强烈,却听的人心碎。段痕想一掌将易小琪砍晕,但她迟早都会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她的伤只会更深。他只有转过头去,不去看不去听,任由易小琪在易先生的尸体前悲哭哀鸣,直哭到段痕的心碎,直哭到她自己的心碎。
“你回来了。”坟墓之中的声音显得十分满意,而走进来的却不过也是一件黑色斗篷而已。此时这里只有他和这座埋着活人的坟墓。
但他不是善修罗,他有手,他的手中有剑。而且他有一张脸,一张藏在面具后谁也看不清的脸。这面具不是木制也不是铜铁打造,却像是从几十个死人脸上撕下一块皮肤又缝在一起的一般,这样的面具如何能用可怕来形容,可怕两个字又如何能形容这样的面具。
“小试牛刀,感觉如何?”坟墓里的声音对发生的事显然十分好奇。
面具人道:“韦驮天,不过如此。”
坟墓里的人道:“那他们两个呢?”那两个当然就是段痕与南宫涵。
面具人道:“不堪一击。”
那声音道:“别小看他们,否则你会吃亏的。”
面具人冷冷道:“如果我杀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吃亏了。”
那声音却道:“现在你还不能杀他们,而且你未必有这个本事。好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人累了才让他休息,因为他已不想见到这个人,但奇怪的是,他却居然没有问这个人所要三星的根源所在。难道他对这些根本就未曾在乎过?
答案是肯定的,他要的本就不是三星,而是一件武器。
暮色,残阳,浅风,淡雨。
残阳中的淡雨。
南宫涵不怎么读诗,却忽然想起那妇孺皆知的一句“道是无晴却有晴”。
莫阳依偎在他身边,晚霞照在她脸上更显得娇艳。
“你说,我们还能有多少这样的时间?”莫阳本不想说这煞风景的话,但她如果不问出来,只怕她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寝食难安。她只想问南宫涵要一个准确的答复,或者是一个最后的期限。至少她知道那一天究竟有多远之后,就可以用心的享受之前的每一天。
南宫涵当然知道莫阳的心事,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莫阳没有再问,不是知道问不出个结果,而是知道这个结果必定残忍。
“你去的地方可真是尽人皆知哦。”阿一风一般飘落,他比风更轻,轻的没有惊扰到这里的雨。
见到阿一到这,莫阳就知道,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时间了。
“易先生死了。”还没有等南宫涵先开口,阿一却抢先说道:“是在你们离开之后,被一个不知名的高手杀了,那人还取走了三星命源。”
南宫涵却道:“不知名的高手,放眼天下还会有你们不知名的高手存在吗?而且三星命源,你们允许他落入别人手中吗?”
阿一并不吃惊,更不会慌措,他只是露出了一个笑,道:“你果然很聪明,我的确骗不到你。但是易先生确实死了,也许你不知道,他是易小琪,哦,也就是那个段痕的姘头的老爹。虽然这和你没关系,但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能让他活过来,你会坐视不理吗?”
南宫涵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