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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外象1

唐心家夹在几座零散而孤立的单元楼间;自然,也难免是这单元楼。举目望去,这些小单元楼就像垂垂老矣的妇人似的,安详地坐落在那儿:脸上褐迹斑斑、口中念念叨叨;微闭着滞重的双眼、冥想着青葱的岁月;看惯了风吹雨打、阅尽了人事沧桑。

不觉间,刘意已来到唐心家所在的楼下。这脚下的地面本是由坚固的现代水泥铺就,可底下偏有几丛寂寞的野草不甘被埋没,便硬是靠着自己生命的本真张力冲破桎梏,并从中凸显出自己刚烈桀骜的风骨来。而依附于墙角的青苔,则早已学会在冷清中寻得滋润:它们借由楼上晾衣服时滴下的漂白水作为自己天然的护肤品,使整个机体因而显得湿滑、郁秀,时时透着股阴阴的柔性之美。

虽说刘意之前也曾送过唐心回家,但也只是远远地送到这里,不敢再更上一层楼。对于唐心家的经济状况,刘意是有大致了解的,但他清楚生活的捉襟见肘并不是她痛苦的主要,家庭的支离破碎或许才是根源。况且自家也只是稍富裕、略安稳的小康之家,没必要刻意拉大幸福差距来抬高自己、怜悯别人——在这一点上,刘意深知唐心是十分之敏感。她从来厌恶所谓“灰姑娘式的奇遇”,她不信有王子,也不需要什么王子;她不觉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别人可怜;如果单是觉得自己可怜才与之交往的,她都会远远且冷冷地躲开。总之,唐心是在时刻渴求着平等与独立。

而这,也恰恰是最吸引刘意的。

正胡思乱想间,刘意忽瞟见右手拐角处有一七八岁的女孩儿正蹲在那里,小桥流水。这让刘意瞬间就把目光收了回。他本想装没看见,但再想:自己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力所能及地帮帮忙呢?于是,他一边观望着前方是否有人来,一边又扭头冲那女孩儿笑说:“没事,你别紧张,慢慢来。我帮你看着人。”

那女孩儿一见身旁竟有这么个大男生,羞得满面通红,忙用粉砂裙捂住脸。刘意却还在小心地提防着前方。

数秒过后,女孩儿便提着裙子跑了出来。她一面向前跑着一面回头骂着:“真是个大流氓!连人家小便也偷看!”

转眼间,刘意已跨上四楼。一扇黑色的防盗门映入眼帘。

刘意再次低头审视了下自己:除了因为错穿了双拖鞋导致大母脚趾与其它脚趾的不合关系被暴露无遗外,其他的地方都拾掇得很好:领袖口全严实了、“天安门”也关紧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出格的问题吧。

想到这儿,他便深吸一口气,开始敲门。

结果这一敲,竟就把门给敲开了。

他不禁对着门纳闷:他想自己何时都有这般神力了?这么沉重的大门就这样被自己轻轻一点就开了?

一定是事先,门就是被她半梢着的。一想到这里,刘意心中一阵狂喜——恨不能将门连轴拔起以示自己的气概。

他于是一边欢快地敲着半敞的门,一边故意粗着嗓子问:“唐妹妹,呵呵呵,你…,在家么?我是那个…,哼哼哼,你猜啊?”

没有半点响应。或者说,简直连针掉落在地的声音也没有。

刘意自顾自地对着黑门愣了会儿,突然感觉不对劲,并立马感到有各种恐怖灵异事件闪现于脑海。他忙地将自己丢到室内,并旋转着脑袋急问:“唐心你到底在不在在不在?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哦–哦–哦,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是大灰狼呢。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一种久违而又熟悉的声调终于从里屋传来。

刘意随即咧嘴傻笑:看来,自己的一切搞怪在她面前,不过都是小儿科;往往反倒是她的反应,让自己惊异非常。

轻轻地带上门,刘意小心地打量着唐心的家:两室一厅的格局、局促狭隘的空间;东房西厨的套型、坐南朝北的相位。环顾客厅上下,不见眼花缭乱的装饰,只有灰尘满面的灿黄吊灯、冰冷坚硬的浅绿地砖、斑驳发软的胶白墙壁、蛛网暗结的深蓝帘幕。放眼厅内各处,亦没有高档奢华的摆设,只一张破旧简易的四方桌并着两条默默无语的长板凳;一备受冷落的玻璃茶几邻着两只纷繁芜杂的大纸箱;还有便是叠放在地下纸上的、三三两两的临行衣物——刘意凑近一看,竟没有一件是新的。

即便在心上准备了降落伞,刘意的心还是重重地摔到了地下。

“你在外头干什么呢。”里屋的轻唤声。

这一曼妙的磁声瞬间就将刘意的铁心吸引过去。他忙调整好情绪,露出微笑脸,兴奋地向里走去。

唐心此刻正静坐在床尾,端看着电视:身着一历久弥新的雪色连衣短裙,上有蝴蝶结束领,下有蕾丝边勾勒,其中则皱褶重重、莲花朵朵。粉白筒袜的脚上正合着双印有红黑色米老鼠图案的凉拖鞋。

再一看四周:小巧厚重的板床、宽大清空的衣柜;弯腰驼背的风扇、挺胸兀立的电视——这,就是少女唐心的卧室。然而刘意却有满心的欢喜,仿佛这里竟比自家还温馨甜蜜上百倍。

“‘足下’!你怎么就穿了双拖鞋来呀?”唐心仰面笑问。

刘意一听这话,忙回过神来。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忘了,于是便笑着诌道:“呃…,我觉得做人还是该坦诚点的。我的大母脚趾头不大好看,神神叨叨的,总显得太突兀。这是个事实,所以我要亲脚证明给你看。”

“事实是你没鞋带用了吧?”唐心瞟着刘意手中的“四不像”,取笑道。

刘意听后,也不回辩。他边笑着边就将礼物递给唐心,并说:“看看喜不喜欢。”

唐心见这心形外壳和心形彩灯被那白色鞋带斜着从中心穿过,便忍不住叹道:“你还是这样,总能莫名其妙地找出事物之间的古怪联系,并从中发现意趣。只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晓得呢。”

“你晓得就是最大的晓得,”刘意边掩住盒面边笑说,“我这串彩灯叫‘声声不熄’。待我一会儿拨通开关,你只轻唤一声,便会有5盏灯亮一下;加大分贝,又会有5盏灯闪亮登场;最后高喊一次,15盏灯就都闪闪发光了。”

唐心见他说得神乎其神,不免半信半疑,笑着反问:“那我该唤什么呢?”

“随便啊,”刘意边将自己上衣口袋处的那两只袖珍毛笔解下边笑说,“譬如‘嗳’、‘呦’什么的,都可以。”

见唐心微微点头,他便拨通盒后的开关,撤离双手——唐心轻轻的一声“喂……”便化作无形的电流,撩拨起左边5盏红灯的灯丝,它们电不由己、一亮而过。

刘意便在一旁无声痴笑。唐心就又鼓起勇气、扬起声气——一个“嗨……”字又对着右边的5盏黄灯放了电,它们也就只得打起精神、意思一下。

唐心随后,便关了开关。

刘意笑得嘴巴还没合起,忙问:“怎么了?这还有中心凹处的5盏绿灯没试呢!”

唐心则抠着铁盒的一角,低声埋怨说:“你…你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脸红了么?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在男生面前这么大嚷大叫?反正…反正你的心意我明白就好了。”

刘意见她如此,只得罢了。又笑说:“那就打开盒子看看吧,我担保里面的东西都非常斯文,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吵闹了。”

唐心听后,便谨慎地打开外壳,小心地取出卡片。只一展开,冷不丁就有一张开双臂、手握鲜花的卡通小人弹出,直把唐心唬了一气。她皱眉嗔向刘意道:“这个可怎么说?”

刘意抄手大笑说:“哈哈,我觉得它还蛮聪明的!至少,已懂得用行动体现自身的价值了!”

唐心却也不再回话。她边细听着卡片里重复的一首纯音乐《忧伤还是快乐》,边一字一顿地读起了空白处的那四个毛笔字:“开 心 想 意…”

刘意刚想提醒书法作品通常该从右往左读,但转瞬间他转念一想——不禁喜上心头,不再作声。

“你这字倒还隽秀可亲,可怎么会有股酸酸的味道呢?”唐心抬头笑问。

刘意觉得不能再吓她了,便只笑不说。

最后,唐心取出了一块刘意用蓝色信纸包好的巧克力。

她摇晃着手中的巧克力,乜斜眼朝刘意笑说:“看来,你也有落入俗套的时候呀!看,这块巧克力只不过用信纸包着,是既不能亮又不会跳,也不见有任何特色。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呢?”

刘意想一块可口美味的巧克力要它能亮会跳干什么?但他,是最不愿让唐心的预期有所落空的,于是,少不得又胡乱解释开:“我的这4块巧克力统称为‘蓝粉巧克力’,它最大的特色当然不在巧克力本身,而在这蓝粉间。2张蓝色信纸里分别记录了过去我与你相处的2个难忘瞬间,我诌它叫‘绝对时空’;至于那2张粉的上写的,自然就叫‘相对时空’了。你现在不必打开‘相对时空’去一窥究竟,等将来你心意不畅、有所觉察时,再拆开看看,或许,会得到一些别样的安慰吧。”

唐心听后,便拆开自己手中的那张蓝色信纸,果见纸内用黑色签字笔严整地记着一件回忆性的小事:

永恒的时间

3月15日,周五晚,你照例要去北楼的舞房练舞。我本答应自习课一结束后就去找你,可偏偏艾实有一道关于物体运动的题目不懂来问我,我也不好推辞,所以便迟了20分钟。待我赶到你那里时,舞房已空无一人,只剩顶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和四周亮堂堂的水银镜;而你,则抱肩蹲坐于一角,孤寂落寞之情现于形体。但是,你既没有对我大嚷大叫,也没有使小性不理我,只是让我伸出手来。我起先还以为你是要打我手心——结果,你从口袋中掏出一只蓝色粗水笔,在我的手腕处…画了只手表。那指针,却正对着我那天应到的准确时间。你又抬眼含泪地对我说了这么句:以此为戒,下不为例。在那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心脉,简直再不能动弹。你用你那独特的表达方式让我知道,有些时间,耽误不得。

唐心看后,只觉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想往外涌。她一面用手遮掩着一面又伸手去取盒内的另一块蓝色巧克力;再拆开,纸上果又记着另一件回忆性的小事:

固定的空间

3月28日,周四,你因为家里的事心情烦乱,晚上自习时也心不在焉。于是,我便在放学后带你去“名羊天下”自助餐馆里吃涮羊肉,希望你能借着美食暂忘掉一切不快。你那天少有的吃的很多,什么蘑菇青菜豆腐海带通通不忌,这却着实让我替你那小巧玲珑的‘薇儿’担忧。我们俩就这样,在熏人的橘灯下、清冷的氛围里,伴着升腾起的雾气,涮着火锅聊着天,互相逗笑取暖,好不温馨!直到老板愁容满面地走过来对我们说:怎么着?我们的‘名羊’都要打烊了,你们俩还不走?我们这也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可刚一走出餐馆,你忽就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是那般撕心裂肺,听得我是肝肠寸断——你说什么也不肯回家,甚至说,这里才像是家。我当然无力买下这家餐馆来送你,但我可以把这段难忘的记忆如实呈现给你,愿它,能成为你精神上的伊甸园。

唐心的一滴泪终于还是落到信纸上,模糊了“伊甸园”这三个字。但她想到自己先前曾暗暗起过誓:无论怎样,今天都要努力开心,绝不自怜自伤,绝不可破坏这完满的气氛——所以,她少不得强忍住泪水,将心内的各种委屈无助又都终于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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