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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何蔚子走的时候,楚蔚然说:“蔚子,你刚才沾酒了吧,让斯承开车送你回去。”

何蔚子摇头:“没沾几口,加上喝了大杯热茶,早醒了,我自己开车回去没问题。”她边说边晃着手里的钥匙。

楚蔚然笑了笑,将手搭在叶斯承肩膀上说:“斯承,跟着她后头,亲眼看见她到家了再离开。”

何蔚子缓缓地开车回去,叶斯承的车子就跟在她后头,她偶尔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后继续开车。

今晚他的话对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也许是他说了他要退出恒鑫,又也许是他说了当初向她求婚有一半原因是喜欢。

车窗摇下一条小缝隙,晚风吹进来,轻拂她的脸庞,非常温柔。她突然想到四个字“往事随风”。

叶斯承的车跟在何蔚子车后头,直到她的公寓楼下,他看见那边早就停了一辆车,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正是她现任男友,手里是拎着一袋吃的,笑着走向她,她也缓缓走过去,很快,在暖暖的路灯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的现任男友,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愿意放弃国内的前途跟她去新加坡两年,现在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这个事实可以瞬间点燃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一种叫做嫉妒,难受的情绪。

其实楚蔚然说得对,他表面上放下了,实则心里没有放下,他似乎永远难以接受一个事实,即何蔚子会真正属于别人。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为另一个人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他一直在回避,回避这个事实,他们的关系已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但如今亲眼目睹了。

他修长的手按着方向盘,逐渐使力,指骨发出清脆的声音,皮肤青得泛白,过了很久才将视线从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上挪开,缓缓倒车出去。

他竟然是一个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他第一次发现,在感情上。或者说他早就察觉自己对何蔚子的占有欲以及更深的感情,他选择忽视了,她去新加坡的两年半,他几乎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起她,每次想起胸口都会感受到一股隐隐的,类似伤口撕裂的痛。时间长了,这种心理痛转变为生理痛。

他不能去想她和另一个男人待在新加坡两年,他不能去想那个男人可以动手触碰她的脸,头发甚至是其他部位。

车子急速加快,驰骋在主道上,像是要破表一样,两边的树木急速倒退,整个世界都模糊了,直到看到红灯,他突然刹车,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停止疯狂无止尽的联想。

真的不能再去想,再想下去,他会有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

夜色很浓,浸润在他的西服外套上,他低头,冷峻的脸上满是寒气,像是要结霜一般。

要是时间可以倒退,他宁愿拉她下地狱,也不会松手。

只是一错再错,无法回头。

她现在有了好的归宿,那个男人可以给她他给不了的感情,他竟然从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自卑。

当年,从白手起家创业直到恒鑫如日中天,他面对过如巨人一般强大的敌人,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自卑,而此时此刻,竟然有了这样怪异的情绪。

自卑,因为他没有那个男人的纯粹,阳光,义无反顾;自卑,因为他血液里流动着金钱,欲望,利益等丑陋不堪的东西,早就脏得洗不清了。

他突然低声笑起来。

一个月后,叶斯承宣布不再任恒鑫的总裁职务,退出董事会。消息传出后,众声喧哗,大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也有人淡定地说:“自从叶斯承和何蔚子离婚后,我就料到有今天了,夫妻店夫妻店,夫妻散了,面和心不合,维持不了多久的,总得有人退出。”

只是没想到退出的是叶斯承,在众人印象里,叶斯承城府极深,锱铢必较,应该是他用手段一点点将何蔚子从恒鑫逼退出去才对。

谁知道结果是相反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大家继续各种神展开。

在叶斯承公布这则消息之前,他和何蔚子私下会了一次面,就他手里股份的问题进行讨论。

“你想要吗?”叶斯承问得直接,满脸风淡云轻,“你如果想要,送给你也无妨。”

何蔚子一怔,随即说:“在商言商,我会出价的。”

叶斯承笑了,将面前的水杯推到一边,凝视着何蔚子,缓缓地说:“机会只有一次,我再问你一遍,白给你你不要?”

何蔚子摇头:“我不可能接受你的赠与。”

“那你去新加坡之前抛给我的问题,是玩笑话?”他反问。

何蔚子那时候认定他不割舍不下他手头的股份,提出那样的条件也只是一个为难而已,因为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就说了,用你最重视的东西威胁你,看你能怎么样。

但事实上她不会无耻到接受他的赠与,因为那是属于他的价值,她绝对不可能用任何方式剥夺过来,不只是她,别人也没有权去剥夺。

“所以。”叶斯承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睛,慢慢收了音,“我知道了。”

原来,他早就没有了机会。

他们之间在离婚后就剩下一种关系,合作伙伴,现在连合作伙伴都不是了,退出恒鑫也是彻底退出和她有关的一切。

最终,叶斯承将手头的股份卖给了何蔚子。

何蔚子成了恒鑫最大股东,所持股份近70%,她的职位,决策权再无人能撼动。

晚上,徐湛来送何蔚子吃的,顺便说了母亲余筱华的情况,余筱华经过心理治疗后情绪平定了许多,这段时间他尽量多抽时间陪她,陪她聊天,给她念书,她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医生说只要积极治疗,妈的心病会治好的。”徐湛微笑道。

“徐湛。”何蔚子开口说,“你妈真的很爱你。”

徐湛点头:“我知道,她一直为我付出很多。”

何蔚子走过去,掸了掸他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又用手整了整他的肩领,说:“我必须和你说实话,我对你永远不及你妈对你的爱。”

徐湛一怔,对视何蔚子。

何蔚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发颤:“徐湛你知道吗?有一句形容商人的话,说的是每一个商人他们毛细孔里都充斥着属于资本的肮脏的血,他们是有着人形的魔鬼,我在商已经是个恶人了,不想再其他方面做恶人了。”

“什么意思?”徐湛反问,语音有些涩,“蔚子,妈的事情不怪你,她的心病是因为我,我当时瞒着她去新加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何蔚子说,“你妈变成今天这样,这个责任我逃避不了。”

“蔚子。”徐湛轻声道,伸手抚摸她的长发,“你别自责,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处理好。”

“徐湛。”何蔚子开口,“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反之,我很糟糕,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一个三十二岁,在感情上受过伤害,渴望一份安定温暖的生活,正好你出现了,可以带给我这样的生活,又对你有好感和喜欢,所以没有拒绝,这是无耻的感情欺骗。”

“蔚子,别说了。”徐湛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我说过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知道你……。”他顿了顿后说,“你爱不爱我,我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何蔚子说,“你太好了,你知道吗?你太单纯,太纯粹,你的一切映照出我的自私,无耻,丑陋不堪。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喜欢的,爱的也许只是你幻想中得何蔚子,绝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无法带给你什么,她只会利用你,陷你于不仁不义,毁掉你的前途……。”

“蔚子!”徐湛提声打断了她,呼吸微微急促,“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要这么说自己?”

“我没有说错。”何蔚子继续说,“你为了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放弃了前途,以至于现在一切清零,要重新开始,你为了她伤害了你挚亲,你为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她至今……无法为你付出全部。”

徐湛怔住,看着面色苍白的何蔚子,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点点地打在他耳膜上,他感受到血液在耳膜处冲击的声音。

“她感动于你的付出,在新加坡的两年,你是真正打动她了,那瞬间她觉得这样和你过一辈子也不错。”何蔚子笑得非常涩,眼睛清亮地看着徐湛,“她很龌龊吧?只是贪图眼下的红尘俗暖罢了,没有真正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过你的未来,一遇到实际问题就想退缩,她够狡猾,够不要脸的。但庆幸的是她没有丧失所有的羞耻心,她逐渐意识到,不能给你全部索性什么都不要给。”

手机仓促响起,徐湛接起一听,是母亲余筱华的电话,温柔地说明天大早要去买鱼,问他要吃黑鱼还是草鱼。

挂下电话后,徐湛说:“蔚子,我需要冷静一下,先走了,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

同一时间,叶斯承和楚蔚然在酒吧里喝酒,过了八点,顾家好男人楚蔚然就回去了,叶斯承一个人坐在那里,又开了一瓶威士忌。

清冽的酒香,慢摇响在耳畔,他缓缓喝着酒,突然一双柔柔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侧头一看,竟然是熟人。

阮绪绪穿着一件紧身的紫色连衣裙,顶着一个波波头,耳垂下晃着两枚大耳环,笑道:“斯承哥哥,果然是你,我没认错。”

叶斯承一声不吭地扒开她的手。

“我想起那天,也是在酒吧里。”阮绪绪自顾自地坐在叶斯承对面,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你喝了不少酒,然后……。”

叶斯承轻笑,放下酒杯:“你是来和我叙旧的?”

他眼眸含笑,但眼底已如寒冰一般凝结起来。

“其实你应该早察觉了吧。”阮绪绪拿过叶斯承的杯子,对着他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那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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