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80300000015

第15章

好在莫非的比赛临近尾声,最后对方一个长射,还是被莫非扑了出去。这边家长欢腾,莫向晚虽然心中有事,但是看到儿子兴奋地和同学们抱成一团,也能喜形于色。

校长亲自发了奖状和奖品,莫非抱着抱枕对着双亲连连摆手。体育老师拿着相机过来给孩子们照相,莫非问老师:“我可以让我爸爸妈妈上来哇?”

体育老师闻言灵机一动,招呼孩子们的父母上领奖台和孩子们一起合影。

这边的家长呼啦啦全部上去,莫向晚稍一停顿,起一种本能的迟疑。但莫北轻轻托住她的手,对她说:“走啊,非非在上面等着。”

莫非是在等着,抱着抱枕不住挥舞,红扑扑的脸,和抱枕上的红彤彤的深海小丑鱼相映成趣。

莫向晚不好拒绝,跟着莫北一起上了领奖台,站在莫非身后。莫北把莫非手里的抱枕拿过来,蹲下,让莫非勾住他的肩,莫向晚则是半蹲,与儿子碰脸颊。

莫向晚很少拍照,她和莫非的合影屈指可数。因为合影里会少一个角色,会令莫非在成长过程中,睹之遗憾。有些遗憾,不必记录。

闪光灯一过,也许莫非遗憾会被填补。

儿子刚刚运动好,小胸脯还一起一伏,他强自要憋牢气,靠近他的双亲,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么偷偷地接近着。

莫向晚发觉了,莫北也发觉了。

莫北一手拉住了莫向晚的胳膊,这样紧紧一锁,三个人的距离就要无缝隙。莫向晚不能挣,也不便挣,她就贴牢他们。

这张照片上的三个人成为一体,笑得无比灿烂。

拍完照片,莫非就连跑带跳先下了领奖台。

莫北下来时看见有老师在奖品管理处当值,他就往那个方向走过去。莫向晚听见他问老师:“这个抱枕能不能买?”

这位老师今日应对过许多溺爱孩子的家长提出的类似提问,她早回答得烦不胜烦,面无表情地说:“大润发有的卖。”

莫北颔首:“好的,谢谢您。”

换做老师不好意思。

他就是这样,礼貌多得人自愧。莫向晚摇摇头,莫北又走了回来。他知道莫向晚刚才都看着,便耸肩笑笑。

莫向晚说:“非非不缺抱枕。”

“我知道,这是他的一重荣誉。”

“那你还要他送给别人?”

莫北抬抬下巴,指着另一个方向:“小姑娘拿到抱枕蛮开心的,以后会对非非好一点。”

那边莫非把抱枕塞给了许秋言,许秋言反倒红了脸孔,低头惭愧。她的妈妈在旁边教育她:“你看看人家非非多友爱啊?”

莫非“嘿嘿”笑,说:“许秋言妈妈,男同学气量应该大的。”

许秋言跺脚:“好来好来,我知道你气量很大的。”但是小脸已经挂上了笑,抱着抱枕对莫非竟然鞠个躬:“莫非,谢谢你呀!”

莫非跟着脸红,不好意思地扭头就跑,直跑到莫向晚身边,拉住她的衣襟。

莫向晚笑着说他:“男同学刚刚气量还大,现在就不好意思了。”

莫非“嗯”一声,又灵活了,说:“我不跟小姑娘计较的。”转头问莫北,“爸爸,我气量很大的对哇?”

莫北把他抱起来,简直轻而易举,说:“男人嘛气量大是应该的。”

那边的许秋言看到莫非被他爸爸抱起来,又多嘴了,朝莫非叫:“莫非,你这么大了还要你爸爸抱啊?”

莫非朝她做鬼脸,死死抱牢莫北的脖子,可想好好享受一番爸爸的怀抱,哪里就能被小丫头一句话激住?

许秋言的爸爸倒是走到莫北面前打招呼,还说要给莫非买礼物,莫北只是推辞,莫非学着莫北推辞的话,童言童语又重复一遍,莫向晚在一边看得好笑。但心头不期然又泛起一阵怅然,似有了却一桩多年的心事一般的畅快。

这是头一回涌上心头的感念,直到坐到车上,她都在思索。

莫非玩的累了,趴在后座歇着,渐渐打起了瞌睡。莫向晚说:“送我到地铁站就行了。”

莫北没有同意,他说:“还是送到公司吧!也没多少路。”

“不是去公司,是去区中心医院。”

莫北露一个疑问的眼色,莫向晚很自然就说了:“一个演员在新天地出外景伤了脊椎。”

这是严重的工伤事件,莫北当然明白,但他坚持:“我送你去医院。”

后面的儿子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此时已是日落之前,太阳的余韵从窗外笼进来,似一双温暖之手,令她的身体回暖。

光影和声音,都让莫向晚心安。

她没有力气反驳莫北。就这样一路先去了医院,莫北放她下车,还说:“晚上回来吃饭吗?”

莫向晚点头。

“嗯,早点回来。”、

莫向晚又点头。

莫北笑,又看一眼后座安然躺着的莫非,把车平稳倒了出去。

莫向晚站在渐由静悄悄变作闹哄哄的街头,看他的车驶离此地,所有的喧闹仿佛与她无关,她的眼里只有那辆车与那辆车里的人。

她怔怔半刻,醒转过来,转头奔赴她的工作。

这一次出的问题十分棘手。

老演员阮仙琼在一出都市伦理剧里演男主角的丈母娘,在弄堂里拿着菜刀要砍杀向自己女儿提出离婚的女婿。阮仙琼演戏素来投入认真,同演女婿的演员奋力厮打,没有注意到旁物,偏有一支晾衣服的竹竿从高空滑下,砸到她的脖子上。

莫向晚走到病房外,邹南和张彬都已经到了。

邹南例行汇报:“医生说伤到脊椎,可能瘫痪。”

把莫向晚吓退一步:“瘫痪?”

张彬烦得不住踱步,他说:“年纪大把还惦记扒分,好了,扒进扒出,把自己赔进去了,搞不好棺材本都要赔光。”

莫向晚闻言就要皱眉头。

这位阮仙琼,当年乃上海滩电影界的一枝新花,报纸捧她做“小阮玲玉”,曾经也是香烟盒子上的招牌女郎。她生了一段风流骨,媚眼如丝丰润无比,演来演去只好演演资产阶级小姐,总也不好出头。

阮仙琼没有阮玲玉的星缘,倒有同阮玲玉一样异曲同工的孽缘。她早年嫁过一个文艺男青年,文革期间文艺男青年莫名失踪,她就一个人带着小孩,捱过文革捱过三年自然灾害捱过计划经济捱到现在的市场经济。但日子并未好过,她的儿子今年四十有三,智商不过八岁,是在文革时候发了烧没来得及治的后果。

电影厂没有合适角色给她演,就介绍她去电视台,电视台也没有合适位置给到她,后来幸亏于正拉队出来单干,顺便接收了一些困难户。她是其中之一。

于正从来不限制阮仙琼在外接戏,且当她是搞三产,这是一层照顾。谁能想这层照顾变成了负担。

张彬势必头疼,他说:“这算什么?这部戏是她私接的,出了这个事情,怎好算工伤?等同员工搞三产赔了本还要本业单位来付账,没这种道理的。”

莫向晚沉住气问邹南:“仙琼阿姨怎么样了?”

邹南说:“昏迷到现在,她口里一直叫着他们家丁丁。”

莫向晚再问张彬:“公司不负担她的治疗费用?”

张彬讲:“Merry,你不要明知故问,这是一只无底洞,哪里可能?”

莫向晚不同他讲下去,只先说:“我进去看看。”

她换了隔离服,才被医生放进了加护病房。阮仙琼软塌塌瘫在床上,面色晦暗。她早年有一种丰满美,可是年纪越大,越是干如柳枝。谁能想象这位老太曾在香烟盒子上风靡过大街小巷?

莫向晚走近了,才听见她在轻轻唤:“丁丁,侬饭是要及时吃的。”

这话气若游丝,却如雷霆万钧,打得莫向晚的泪一下就流淌出来。

她低唤阮仙琼:“仙琼阿姨,侬放心,有人会照顾丁丁的。”

怆然一刻只在心里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如此,好在有莫北会照顾好莫非的。

莫向晚从阮仙琼的病房里走出来,眼睛不自禁地红了。

邹南在外面候着,但张彬已走了。邹南讲:“张经理说先回去处理仙琼阿姨医疗保险金的问题。”她叹气,“刚才医生说了说治疗情况,张经理才会头疼。许多治疗用也不好,不用也不好,有些不能用社保卡扣的。这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向晚用邹南递来的纸巾印了印眼睛,醒醒鼻子,这时是不能再伤感下去的。她先打电话给电视剧的监制,该片由电视台投资,总是能讲一些旧情的。

但监制也在为难,说:“小莫,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如果只是一般的跌打损伤,我们绝对不赖帐。”

他放着半截话没有说完,莫向晚话头能醒话尾,一想心头更难过。眼前的医疗费只是头一宗问题,如果阮仙琼长久昏迷,后头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她儿子丁丁的生活费才是大问题。

监制讲得直率:“这样好不好?除开医保,你们于总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总之我言出必行,你放心。”

这样湿手搭面粉的事,他是预备同于正共进退了。莫向晚只好先说:“好的,我明白了。”

莫向晚握着手机凝思片刻,先吩咐邹南:“这里请一个护工好好看护仙琼阿姨,我要去一趟阮家。”

邹南了解,并吁叹:“是啊,仙琼阿姨一倒,家里的丁丁就没人管了。”

最最艰难的是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阮仙琼家计负担重,但也聘了计时保姆做工,但丁丁情况特殊,一直以来很少有保姆能长期坚持。莫向晚就怕此时的丁丁无人照顾。

她先匆匆去了阮家,果然保姆已经不在,而在的那一个人让莫向晚吃了一惊,竟然是公司里做清洁的冯阿姨。

冯阿姨已照顾了丁丁午睡,正在客厅里擦窗门。她见莫向晚来了,羞涩地笑笑,请进来倒了茶,讲:“我向人事部请了假的,阮阿姨这里需要人,我来搭几天手。”

冯阿姨在公司里做清洁工好几年了,莫向晚从不曾听说与阮仙琼有什么交往,却在这样困难时刻,施予这么微薄又珍贵的援手。莫向晚太震动了,一时竟不能言语。

反倒冯阿姨解释起来:“刚来公司做的时候,我老公正要做一个手术,是阮阿姨借了钱给我。阮阿姨说‘人生没有什么坎子过不去’,我只希望阮阿姨能过了这道坎子。”

莫向晚只有默然许久。

出了阮家,她径直去了一次他们小区里的保姆介绍所,物色了好几个保姆,但都是不太定性的人,一听说东家家里有个智障儿子,都打了退堂鼓。

末了莫向晚接到管弦的电话,管弦问:“你们会不会设一个帐号?我想打两万块钱进去。”

莫向晚说:“我代他们母子谢你的燃眉之急。”

“于正不准备管?”

“我还没有和于总通过电话,晚些时候再汇报,现在张彬大概正和他说着。”

“你知不知道仙琼阿姨的存款有多少?”

“她一直以儿子为重,我想丁丁的生活费她应该是攒了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但是丁丁没有人带了。”

“我想明天找一个合适的养老院,跟人家谈谈情况。”

管弦说:“这条路子可以试试。旦夕祸福,人倒霉的时候只有更倒霉,仙琼阿姨这一辈子太气弱,什么都不争,不争事业不争老公,最后落得孤儿弱母,惨淡收场。”

这天气候不好,莫向晚心情早就由浓转黯,听得管弦说这样的话,意外刺耳,聊赖地应付一句:“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以此结束对话。

天也跟着黯淡,无端端起了风,瑟瑟地透着冷。秋夏转换,太过无常。

莫向晚回到新村里,在楼房下静定地站了片刻,风吹到她的身上,她方觉秋天真的来了,竟是冷到她无法抵御。

她提了一提精神才上了楼,没什么气力掏钥匙开门,想想莫非应该在家里,就摁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莫北,他穿着那件同莫非一样的T恤,挽起了袖子,好像才干完活儿的样子。他说:“时间正好,可以吃饭了。”

他背着客厅里的灯光,好似背负了一身阳光,莫向晚竟能感到他身上的暖意,忽然很想靠近。但这须克制,她弯腰脱鞋佯装。偏今天穿的是跑鞋,鞋带系一个死紧,她解了几次都解不开,干脆蹲下来解,解开以后再猛地站起来,速度太快以致头晕目眩。

她太习惯这种感觉,每当工作太过忙碌,抑或是学习用功过度,她会有短暂的心情抑郁,之后会因短暂缺氧导致晕眩。体检时候,医生说这是压力过度。她笑笑,自己意志力强,能在晕眩时自我调整,总能度过。

莫向晚就要习惯吸气,但是有一双手抱牢了她,让她借到了力,还扶她进了门坐到沙发上。

莫北自自然然揉按她的太阳穴,手势很好,力道适度。温暖自那里透入,莫向晚本来拒绝,却怎么都拒绝不了,几乎开始贪恋这一刻。

眼前的黑暗一轮轮被驱散,她渐渐清醒,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怎会如此?莫向晚伸手要推开他。

莫北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她疲惫不堪,走路踉跄,愁眉不展,让他想为她做更多。这是不自觉的,他不愿放开自己的手。

她的手要格开他的手,反被他握住,惊得莫向晚回头瞪他。

莫北看她这惊急模样,却是坦然微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放开手,说:“莫非妈妈,你去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又叫一声“非非”,莫非自他的小房间里“踏踏”跑出来,雀跃地帮助莫北端饭碗。只是孩子放好饭碗,凑到洗手的莫向晚身边小声问了一句:“妈妈,你们刚才是不是在香嘴巴?”

莫向晚抬头擦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骗自己,她分明红了面孔,只好对住儿子凶:“你又瞎三话四什么东西?”

吃罢晚饭,莫北自觉想要去洗碗。他来到他们母子家中,总能寻出许多事情去做,做的太多,都要莫向晚过意不去。她是真不好意思了,就阻止他的动作:“还是我来洗。”

莫北没有勉强,放下了手,看她收拾碗碟。莫向晚也是做惯家务的,手脚麻利不落于他,端盘子洗锅子颇有技巧。

莫北靠在厨房间的一角,看这位女士弯腰洗刷。他站立的角度很好,看过去的风景也很好,于是不想离开,只愿此刻静谧下,容他悄悄欣赏。

但水声刷刷,不算寂静,总是在喧闹世界。莫向晚的心静不下来,知道他就站在身后,只要这样一想,她就会芒刺在背,背脊稍微僵硬。

莫北看到了,察觉了,不露声色,先开口说:“今晚早点睡。”

莫向晚“嗯”了一声,他审慎地又问:“我可以把非非带过去跟我住几天吗?”

莫向晚小心回头看他,别有谨慎生。

莫北已习惯应付,他说:“你放心,我做饭做家务都没有问题,照顾小朋友洗澡吃饭更加没有问题。我从小学念到大学,数学没有考到年级十名以外,还可以帮非非补习拿一个华罗庚金杯赛冠军。所以检查他的作业更加没有问题。”

他这又叫什么话?莫向晚想,这个男人跟他的儿子一样擅长打蛇随着棍子上,看她有几分颜色松动,马上就要三分颜色上大红。

莫北诚恳商议:“我只是带他住两晚,你不是下个礼拜要考《合同法》吗?正好有空当复习。”

这倒是在点子上,他竟然知道她最近要考试,还知道考的是《合同法》。用的心思真不少,莫向晚不傻,一点即透,红晕也透到面孔上。

让莫非同他住几天,在他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下,她倒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但反射性就会虚弱地摆事实讲:“你晚上睡的也很晚的。”

莫北说:“我最近在看美国的大盘,看的脑子都快搭住了,这种金融风暴我管不了,我就管管小朋友好了。”还问一句多余的:“莫非妈妈,你觉得哪能?”

他想的是,她也习惯自己的皮实了。早习惯晚习惯,都是要习惯的。他就干脆无赖了。

这种话这种神态,让莫向晚真的很想骂他一句“脑子搭住了”。可他接过她洗好的碗,捞来干的抹布,一只只擦拭干净,放到饭碗该在的地方。

这么一个态度,她再要拒绝,就是不讲情面。

莫向晚便把莫非叫到跟前,问:“你晚上跟——去403睡好不好啊?”

莫非看一看莫北,莫北摸摸他的头,他就响亮说:“好的呀!妈妈你晚上自己要好好复习哦!”

莫向晚终于知道父子会连心,不知道莫非到底说了多少她的事情给莫北听,让这位先生把她的底摸的清清楚楚。

但孩子是真的企盼,她最最不愿意的就是逆孩子的纯善小心愿,也便同意了,到房间里给莫非准备睡衣睡裤,毯子枕头,又把牙刷牙膏拿好。一件一件嘱咐莫北注意事项。

莫北再细心也是一个“忽然爸爸”,缺席儿童成长的八年,许多细节不清楚,她需要一一交代。

莫北听的很认真,一一答应了,又讲一句:“谢谢你。”他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两个人就像旗手交接一样。

当她把最后一桩注意事项说完,莫北说:“这些年,你真的太辛苦了。”

莫向晚是即刻说道:“不不,日常生活而已,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可是他笑着望住她,不管她的执拗,无视她的辩驳,想要安抚的她的不安。

他是能理解她的,而莫向晚竟然能清楚他的理解,慢慢就能心平气和。两人又絮絮说了一阵话,都是关于莫非。

一阵又无话说,莫向晚忽想起早先的一个念头,只是当时说不太合适,但在两人的交流中,不自觉就漏了出来。

她把冯阿姨的家中拆迁房的事情讲了一遍,问莫北:“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莫北说:“如果要重新划割拆迁费,争取到遗产,最好还是去法院上诉,申请重审。”

“他们人微言轻,动迁组那边都搞不定,自家亲戚又在威胁。”

莫北从她的书桌上拿起她的手机,输一个手机号码进去,说:“礼拜四是区长接待日,我正好有空,你叫他们给我电话,我可以陪着一起去一趟区政府。”

莫向晚喜出望外:“这样最好不过了。”她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才说:“我打你一个电话。”

莫北却是笑:“我已经有你的号码了。”

她都差一点忘记了,但一时手快已将号拨了出去,却是莫非颠颠地拿着莫北的手机跑过来递到莫北手里。莫北摁掉手机,直瞅着她笑。

莫非因为从没远离过母亲身边,临别生了些留恋的意思,拉拉莫向晚的手,说:“妈妈,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睡好不啦?”

饶莫向晚再稳重,也片刻火烧脸颊,又斥孩子:“你自己管好自己,别东想西想,麻烦人家叔叔。”

莫非纠正她:“是爸爸。”

她就皱皱眉头,无可奈何,只是看到莫北抿嘴,要笑不笑,这般便宜就被讨了过去,她不免觉得他们父子讨嫌。收拾好东西,赶紧赶着他们快快离去。

莫非不解,到了莫北房中才问莫北:“妈妈干嘛生气啊?”

莫北答:“因为非非走了。”

莫非竖起食指,一板一眼讲:“我要跟妈妈商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她要习惯我已经长大了。”被莫北撸乱头发。

这么一个小人,同莫北的亲近中,他开始是好奇,间中是迷惑,后来便是想要全心全意对待了。他的身上流了一半他的血,是经由他延续的生命。

这一重感觉先是震撼了他,而后和缓变作细水,他是自水上行舟的船夫,要载好他想载的人。

莫北给莫非洗了澡,事实上最近一阵莫非天天在他这里洗澡,因为莫向晚那边的卫生间盥洗设备老化,热水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出水微弱,莫非洗澡都是用盆接了热水,再兑凉水。他说只要妈妈在家里,都是妈妈放的洗澡水。

莫北当即领了他到自己房里洗澡,然后再找人修过他们家的热水器,都提议要更换。这要求有些逾越,莫向晚总有她的雷池,不允许他再踏前。莫北暂且不提。

莫非快快乐乐洗了澡,出来还在嚷:“爸爸,以后可以叫妈妈来这边洗哇?”

莫北正开着电脑看资料,这句话一出来就让他顿时思想不在资料上。毫无防备地,身体会有一点点难受,还有一点点热。

他第一次接触到异性最深处的体温,是在莫向晚身上。那以后,他逐渐在遗忘,直到同她再次相逢。

这并不是非常好的回忆,但是零星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中闪回,重新组装,焕然一新。那再也不是草草,而是莫向晚。

因为他,使她年轻的身体受孕,生下这样一个孩子。他们便有了斩不断的干系。

莫北装模作样把莫非的作业拿出来检查,孩子做的非常好,没有什么瑕疵。他就催着莫非睡觉,可是莫非不愿意睡,开了电视看《网球王子》。

在这么个稍稍吵闹的环境里,莫北勉强克制自己,继续手头的工作。只不过过一阵就会抬抬头,看莫非。莫非也在看他,用眼角瞟一眼,又一眼。

莫北问他:“怎么了?”

莫非坐在床沿荡一荡脚,问:“爸爸,你会和妈妈结婚哇?”

莫北没答,给孩子一个疑问的表情。

莫非撮着手。

孩子在紧张,但是依旧朗朗地说:“爸爸,我很想你当我爸爸的。你可以跟我妈妈结婚哇?”

莫北坐到他身边揽住他,说:“只要你妈妈愿意。”

莫非惊喜了,兴奋了,直问:“真的啊?”他高兴地勾住莫北的脖子,莫北才发现小朋友力气老大,他费大劲才稳住身体。

莫向晚的这些年,该如何辛苦?

莫非黏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腰,就是不肯放手,直到孩子眼皮缠绵,抵不住睡意。

莫北把笔记本抱在身上,就坐在熟睡的莫非身边办公。

好友关止正好上线,在MSN上同他招呼,问:“很久没见你出来耍乐了,最近真和外资委杠上了?”

“我那是和领导沟通。”

“你能说动那群大老爷手下留情留国格,市一的‘胡子严’得多谢你啊!”

“彼此彼此。”

“案例成了后,给我整理一下,我可以写报告。”

“你倒省事儿。”

这一位关止,名校中文系辍学的文艺男青年,没有主业,副业一是收集企业发展资料,跟着几个浪荡记者组成的“中国企业史”小组瞎搞案例分析,二是写写报刊杂文网络小说赚赚小钱,除此以外就是热衷八卦事业,最近正在本地周报上开了一个情感专栏,叫做“叹为观止”,比他还体贴女性,专门解答女性情感问题。

莫北正要用的到他,先爽快答应给他市一的跟进报告。然后说:“有个女人的问题需要咨询你,知心大姐。”

关止叫他“滚”,而后又打来一句话:“你脑子里有条筋我能不清楚?我都不必问你问题,先送你八字真言——‘放下过去,立地成爱’,够你受用一辈子。”

莫北在这头笑,回复他:“难怪你在本地红的发紫。”接着就打了一句爆炸性的话丢给他,“我有个八岁大的儿子你信不信?”

那头的关止没回复,连头像都暗了。莫北想,不会一句话震得他掉线了吧?

过了很久,关止终于又上了线,头一句话就是:“靠,你没涮我吧?”

“没。”

“大半夜说这种隐私,非奸即盗。”

“嗯。”

关止说:“我会帮你广而告之,当然不该说的人我绝对不说。不过说回来,我有没这荣幸见一下让你当爹的女人和你儿子?”

“没门儿。”

“不够意思。兄弟我最近也坏事了。你告诉我,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莫北答他:“感觉好极了。”

同类推荐
  • 樱花树上的萍果

    樱花树上的萍果

    一只白色的鸟为报答小栩嘉的恩情,走进她的梦里化作少年陪伴她。很清新的文笔,暖融融的。细细品味,好像躺在结满苹果的樱花树下。
  • 与魔同寝

    与魔同寝

    索嘉琪,一天之内,她差点被车撞到,好友反目成仇,亲亲男友背叛了自己……而这一些都是拜一个叫聂齐枫的人所赐。卑鄙的逼使她成为他的仆人,伺候他大少爷,当她带着仅有的自尊逃出他的地地盘时,老天竟然又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被逼的相亲对象竟然是他。对上父亲那贪婪的面孔,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父亲的请求。像个被玩弄的小丑一样她又落到那个恶魔的手里,霸道的把她禁锢在身边。
  • 珠光宝气:百亿萌妻狠任性

    珠光宝气:百亿萌妻狠任性

    前一世,她被继妹和未婚夫所害,老天眷顾,一朝重生,还给她开了个透视眼外挂。她发誓,这一世要狠虐渣男渣女!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赌石,赌博,读心,额….还有看裸体美男,她样样在行。某男一步步的靠近她的身边,带着人神共愤的笑,“小东西,你的脸怎么红了?”某女在心中呐喊,裸体美男当前,岂有不扑倒之理?打滚卖萌,求收藏推荐各种,读者群:213508236敲门砖:书里随便一个人物名
  • 我爱你,在世界之外【完+出版】

    我爱你,在世界之外【完+出版】

    http://novel.hongxiu.com/a/383111/新文《带我走,去一光年以外》,喜欢某凉文字的亲请挪步支持,感谢!!!o(∩_∩)o美文阅读风尚阁:http://www.hongxiu.com/fengshang/【叙事版简介】——如果你曾经深深爱过的前男友突然出现,说要重修旧好,你会怎么办?——给他两巴掌,啐一口:滚!然后骄傲的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如此回答同事提问的苏小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话刚落音,就立马再遇见杨睿。可她却不能给他两巴掌也不能叫他滚,因为时隔六年回归的他是她上司的上司。其实,不能做的不仅仅是责骂和两巴掌,还有很多很多……【抒情版简介】十七岁,豆蔻年华,他许她地老天荒。二十七岁,荏苒光阴,她拒他千里之外。这十年之中,他说过无数次爱你,却遥远得连末梢都听不到。这十年之中,她想过无数次忘记,却挣扎得连呼吸都很艰难。兜兜转转的岁月,如风一样来去自如,一场相遇生动彼此生命,却又爱得倍感苦涩。也许,很多事往往都没办法,就像先爱上一个人,却又不得不选择忘记。可惜的是,宿命让我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你,却未教我怎么遗忘。
  • 惹火契约妻:Boss,用力爱

    惹火契约妻:Boss,用力爱

    【甜宠文】众人传言邵三爷是性冷淡,她信以为真所以两人结婚结果第一日便被扑倒在床,第二日她强忍一身酸痛一脸控诉:骗子邵辰逸吃饱餍足,伸手摸上她的腰肢“夫人,初次进入,业务不熟,再来一次,尽快磨合”婚前他是高傲冷峻的傲娇总裁,婚后他是宠妻无下限的丈夫众人皆问:为何这么宠太太他说:因为只有她才能让我的‘兄弟’站起来——————————————傲娇总裁宠妻无下限,没有最宠只有更宠
热门推荐
  • 一品恶妇

    一品恶妇

    回归市井生活,努力写一个热闹好看的市井故事。她就是刁蛮泼辣,又如何?
  • 没有方向的河流

    没有方向的河流

    本书呈现的是个人情感世界的横切面。细腻而真实。海飞有着编剧、小说家、文学期刊主编等多重身份,他以忧伤和自语式的笔记,完成了一种对局部生命的零星追忆;波澜不惊的文字里,隐藏着无处不在的、对生命意义的哲学追问。从文学角度而言,倾向于小说化的语言特点,不急不缓的叙述风格,富有想象力的表达方式,是《没有方向的河流》的最大亮色。
  • 幸福园

    幸福园

    金珠珠的辞职报告终于被批了下来。戏剧性的是,金珠珠接到辞职批复的那天,恰好是四月一日,愚人节。说不清楚是谁和谁开了一个玩笑。但当时,因金珠珠的心情过于灿烂。且她离开单位的决心又是那么义无反顾,那么决然。
  • 领土争夺之三国战

    领土争夺之三国战

    【已停更】重生游戏开服,用前一世的游戏漏洞,活出不一样的游戏生活,没想到人心险恶,为得利益不择手段。却不想到最后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包括重生!!!包括重生也是阴谋!QQ群:567405913
  • 至尊少年王

    至尊少年王

    猪脚华丽丽的穿越了,重生之后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最喜欢干的事情——比如给美女上上课、撬撬帅哥墙角、到妓院帮人辅导辅导……到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公主头上,而且是两个国家的公主头上。猪脚语录:我的梦想是找很多美女过日子,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小家碧玉,只要被我看上,都别想逃。
  • 重生王妃再嫁

    重生王妃再嫁

    在新婚前夜死去是什么感觉?痛苦,失落,遗憾,还是仇恨?颜妍想,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感觉,也不重要了吧。她只是,遗憾没能陪伴风澍朔走完一生。
  • 恶魔校草:拐个笨蛋拖回家

    恶魔校草:拐个笨蛋拖回家

    她不告而别,途中流产跟着“情夫”远走他乡,这都是别人口中转告的事实。一别八年,能将曾经严重抑郁的贝慕瞳和满心恨意的萧亦晞连到一起是突如其来的一纸婚姻,还是从未放下对彼此的心?“以为掉几滴眼泪,就想让我放过你,别做梦了。记住,现在你是我老婆,做鬼都是。”都说17岁喜欢的人,都不会是最后在一起的人。可眼前这个人,隔了八年了,却又突然地闯进了她的世界,宣告了余下的生活将与他一起走向地狱。“你拉我一把好么?我不想爱你了”“你敢”?时光没有告诉她么,他只怕她不爱他。对他而言爱是什么?就是贝慕瞳。
  • 20几岁要感谢折磨你的人

    20几岁要感谢折磨你的人

    很多时候,人们只有品尝了成功的滋味,才会想着品尝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但是我们第一次的成功,总是在满足现状的安乐心态中迟迟不肯到来,如此,我们获得成功的期限越拉越长,等到了三十而立的年岁,可能依旧一事无成。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动力,一种推助力,这种力量也许让我们很痛苦,不好受,但只要它出现,我们就会努力地奋斗,振臂高飞,从而攀上成功的枝头。
  • 凤舞大汉

    凤舞大汉

    一个纨绔的富二代司马如君,追求权贵之女的过程中,阴差阳错不幸被打下悬崖,然而历史的机缘使得蓝凤凰——青鸾鸟选择择主出世,重生的男主人拥有青鸾特有的速度和力量的异能,开始了一段充满传奇精力和多品种情感的新历程,有与大汉国内部权利的交锋,有与周边敌对势力的摩擦甚至大打出手,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男主人陆续被赤色、白色、黄色、紫色凤凰定位出世的主人,开发出无穷的超能力,数次被对手毁灭,又数次浴火重生,坚韧不拔的守护这自己对爱人的承诺: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为了爱人和自己的祖国,忍受住万千压力,与纷至沓来的强敌周旋斗争,最终将大汉国带到了历史的有一个高点,留下了一个让大千世界津津乐道的传说……
  • 大神天然黑:扑倒纯良小白兔

    大神天然黑:扑倒纯良小白兔

    作为一名首测玩家,林梓并不感到荣幸,因为她本想安静的打打游戏,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但不幸的是这款游戏来了个180°的大转变,变成了死亡游戏中的生存游戏。为了不被灭掉,她尽量低调行事。可某天她碰上了一个烂摊子,带领一堆新手刷怪。她那时竟脑抽答应了。新手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停止刷怪时,活下来的仅有她和一个新人小鬼。林梓本想弃他而去,却没想到对方固执万分。林梓无奈的与他同行,却不知自己进了狼窝。单(fu)纯(hei)的“新人”让她“平淡过完一生”的美好理想变成一个屁,先是追杀,后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了婚,这时她才发现她口中的新人竟然是和她一样的首测玩家。她恨不得灭了他,只是这人都嫁了,守寡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