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风果然可以吹向东,也可以吹向西。没过两天,NV主动撤诉,焦逸自然“解冻”,柯风驰喜出望外,赏了我一笔丰厚的奖金。
但我看着那钱,却觉得异常凄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应该拿着这笔钱远遁他乡,自此退出江湖,再也无人问津。而这也似乎是我最好的归宿,如果自不量力,下场会有死于非命般的惨烈。
走出柯氏大门的时候,那辆军绿色的车子正急停在门前的广场上。
焦逸急匆匆迎面而来,“庄姜……”
“这么快就来上任了?”我暂时平复自己的心情,露出一个不远不疏的笑容。
“你去哪儿?”焦逸急切地打量着我肩上的大包,看来他没有心情和我打趣。
“兑现我的诺言啊!”我尽量展现自己顽劣的一面,可不知什么时候心境尽失,现在就算想做回我自己,也要靠装才行。
焦逸皱了皱眉,“什么诺言?”
“在你上任前就赶紧辞职啊,省得被你……”
被他什么,我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真悲哀,人家毫不留情地卖了我,而我现在还真的干起了替人家数钱的勾当。
“跟我回去。”焦逸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走。
“喂,喂……”我的叫喊似乎在到达他耳膜之前就被风吹走了,他无动于衷,也不管楼上楼下那么多人当怪物一样看着我们。
又是咚的一声,焦逸进门的方式依旧粗暴,但没有一个秘书和助理敢加以阻拦。因为焦逸是柯风驰私生子的消息,就像被风传播的花粉,漫天飞舞,到处生根结果,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基本上不存在。
“你喜欢卸磨杀驴的方式我管不着,但那个人不能是她!”焦逸很没有礼貌对柯风驰说。
柯风驰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身上还背着人家赠予我的沉甸甸的银子,当然就要凭良心说话,我低低地唤道:“焦总……”
“闭嘴!”焦逸低声喝止,扭过头来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转回头面向柯风驰,又是满眼的凌厉。
我举手示意,负气地大声说:“我抗议,就算是驴子也有说话的权利!”
焦逸再次扭回头来,满脸的无可奈何。
“报告焦总,我是自杀,不是他杀,所以你不用抱打不平。”我努了努嘴,暗示他是多此一举。
焦逸压了压眉毛,看我的眼神喜忧参半,我知道我已经成功将他的戾气化为了乌有。
“况且柯总出于人道,还给了一笔丰厚的安葬费,”我有意用力拍了拍背包,“你可别给我搅黄了啊,否则我做鬼也不能放过你。”
我说的是实话,今生就算我真的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恐怕也忘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你走了,还怎么不放过我?庄姜,我不许你食言,所以我不会放你走。”焦逸紧紧地抓住我的背包。
我差一点就又热泪盈眶了,为这个男人无意间露出的那点可笑的幼稚。
“我还是那句话,要想不让她走,你来柯氏当一把手!”柯风驰总算找到了适当的说话时机。
焦逸紧抿住下唇,我和柯风驰都能看出来,混凝土一样坚硬的他已经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柯风驰趁热打铁,把渴求的目光投向我。
我知道有句话叫“送佛送到西”,既然要做好事,就成全到底吧!
“只要你肯当总裁,我……”
我话到唇边留半句,反正焦逸不缺乏想象力,但是我却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就算他当了总裁,我依然不能保证自己就继续留在柯氏。焦逸不是小孩子,他同意接管,就等于解开了心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哪有解开疙瘩再自己结上的道理。
焦逸看了看我,蹙了蹙眉,纠结的情绪在他的眸色中盘旋……
看他犹疑不决,我只好来一个“快马加鞭”,“董事长夫人好可怕,我不知道以后……”
“我同意。”焦逸打断了我的话,毅然回答。
我突然有点慌乱,眼睛躲闪着他的视线。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该恼怒那些无所不在的“利用”,我自认为纯洁无害,刚刚不也是利用了焦逸对我的关爱,逼他作出一个两难的决定吗?而这个决定,是以我的自我判断为核心,不曾征求他的意见,而强迫加于他的。
“好,我这就去安排。”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柯风驰兴奋得说话都颤抖了。
柯风驰知趣地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不再是因为他帅得离谱,而是我无言以对,能让我庄姜连废话都找不到一句的,这辈子恐怕只有焦逸一个人。
“也给我做助理,贴身助理,好不好?”焦逸的低声线再现,我骨酥筋麻的感觉紧随而至。
“我很笨,什么都不会。”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聪明人不能让我开心!”焦逸暖暖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脖颈。
“那你喜欢笨蛋?”我傻傻地猛地抬起头来,和他的下巴来了个亲密接触,看着他皱眉吃痛的样子,我方才惊醒,甜蜜的氛围全被我一手破坏掉了。
我噘了噘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以后说话别和我耳语了,反正我们谈的内容都光明正大的,又不怕人听到,你那样,我……我不太习惯。”
我没好意思说实话,如果让他知道我一听他低声说话就失控,他抓住我软肋,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拿出来取笑我,我还是不要自挖陷阱的好。
焦逸竟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委婉了?我也不太习惯。”
“我……人总是要进步的嘛!所谓近朱者朱,近墨者黑,我都是跟你这个‘朱’(猪)学的!”难得放松一次,我怎么会轻易在口头上饶了他。
焦逸故作黑脸,宠溺地瞪了我一眼,“哼,有一句话叫狗改不了吃……什么?”
“狗改不了****!”我一时脑子中了木马病毒,竟然真的以为他不懂这些接地气的俗语,还真心实意地帮他一把,说完了才幡然醒悟,可惜焦逸已经乐得前仰后合了。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灿烂。以前,我绞尽脑汁逗他的时候,他肯歪歪唇角,就算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如今,这个如此低级的笑料,竟然惹得他如此捧腹大笑,他这人真是难懂!
就在焦逸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越过他高大的身躯,我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个弱小的身影,昔日往事重新跳入脑海,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再看焦逸的笑脸,竟然像《画皮》上被扯去了皮的脸,一下子阴森恐怖得成了绿毛怪物。
“你怎么了?”焦逸也被我突然见鬼的表情吓住了。
我指了指他身后阴恻恻的那个女人。
焦逸转头,女人阴恻恻的表情顿时转成了春暖花开下如含苞待放般的羞涩,我怀疑她是川剧变脸术大师的亲传弟子。
“杜纯?你怎么来了?”虽然有些惊讶,但焦逸的声音很自然地柔了几分,除了低声的时候,他对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杜纯的小脸立即多云转晴,吸了吸根本就不存在的鼻涕,用浓重的鼻音说道:“焦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是擦桌子扫垃圾我都心甘情愿,不要抛下我,好吗?”
我想杜纯这个演员,现在打的又是可怜牌,不出意外的话,编剧依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梅莎莎。而杜纯,今天不但有高人指点,更有贵人相助,我想没有柯风驰的默许,想在这个应该“闲人免进”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人家怜香惜玉都是在人多的时候摆摆样子,但焦逸绅士到骨子了,保护弱小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哈哈!”我大笑了几下,引得焦逸不得不回头看我,而我就是让他不要忘了我的存在,“焦总,擦桌子扫垃圾的活,只需要一个人,如果您让杜纯干,那就是抢了我的饭碗,我不让您为难,小的就此别过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我必须给焦逸出一个二选一的题目,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不是一山容不了二虎,而是我惹不起杜纯背后的那些“鬼”。如果焦逸选择她,我也没有怨言,自愧不如,提前退出,也是智者的选择。
看我又重新背起背包,焦逸下意识地按住我的背包,杜纯也是明显一愣,她显然没想到我出的选择题是单选而不是多选。
门口突然响起几声响亮的掌声,柯风驰适时出现在我们面前,并委婉地帮焦逸做了决定。
“逸儿,看来你在NV待得不错,人越是在困境的时候,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有人愿意追随,这对你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财富。柯氏一向求贤若渴,像杜小姐这样优秀的人才,我们肯定是非常欢迎的。”
柯风驰出面挽留,这让我更加确定,杜纯入局是他们串通一气的结果。柯风驰很可能是为了维护他儿子,让我和杜纯互相牵制,更或者我们若掐起来,必有人向他寻求外援,那样他就对焦逸所有的事了如指掌。天呀,还没退休,他就做好了运筹帷幄的打算。我不由得替焦逸捏了把汗,有这样的爹,我怕他会变成一个“傀儡皇帝”。
焦逸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让我做出顾全大局的决定,这样他好就坡下驴得顺畅些。
我自知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人家的去留我决定不了,但我自己的事还是由得自己做主的,只不过不必急在一时拿出你死我活般的意见来,索性大度地回以温婉的笑容。
焦逸感激的眼神,让我预测到我今后的路还很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