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吃了。”
“小月，乖，这是妈特意为你炖的燕窝，对你伤口的愈合很有帮助的。乖，还剩下一点把它给吃完了。”蒋琼利端着保温瓶，柔声哄着苏小月。
苏小月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仍然很虚弱。看着母亲一脸的憔悴，为了她的事情忙东忙西，心里就内疚极了。家里也不算富裕，母亲仍然坚持这几天天天给她炖燕窝，而这些燕窝还是在香港的四处托人才买到的正品燕窝。自己再任性不吃完，也实在对不起爸妈。
所以即使实在没有多大的胃口，苏小月还是坚持将燕窝吃完了。
蒋琼利去洗手间洗保温瓶去了，苏小月便心神不安地绞着手帕，不停地朝门口张望着。
“小月，在看什么？”蒋琼利将保温瓶搁在桌子上，柔声问。
“没，没什么…。。”虽然嘴里答着话，但她明显的心口不一，一双凤眼从醒来后就时不时的往门口看。蒋琼利心里开始有些明白过来。
三天前，女儿从麻醉中醒过来，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小寒呢？他没事吧？”
当下蒋琼利的脸色便变了变。
落小寒这三个字对于蒋琼利来说简直就像瘟神一般，让她避之唯恐不及。偏偏女儿……唉！
虽然当时她努力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但女儿冰雪聪明，必定能从她的言语神态中觉察出蛛丝马迹的！
“小月，你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歇着，好吗？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会再来骚扰你的！”
母亲用了“无关紧要”和“骚扰”这种字眼！
苏小月何等的聪颖，一下子便猜出当时落小寒和母亲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下子便慌了神！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母亲对落小寒产生任何的误解！这是她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她急急地答道：“不，不是的！小寒不是…。。”
“小月！”蒋琼利努力隐忍着的怒气，已经禁不住露出了些许的苗头，但她依然柔声劝慰，绝口不提“落小寒”这三个字：“小月，你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你都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又多着急！你爸爸那么辛苦在香港打拼还不是为了让我们母女的生活更加好过一点？我们不巴望别的，就希望你能够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那爸妈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可是…。。唉…。就当是为了妈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好吗？”
苏小月还能说什么？看着母亲一脸的担忧难过，听着她的苦口婆心，若果她在坚持下去，便是不孝！
心里虽然真的很担心落小寒，但是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装作休息去了。
而三天过去了，落小寒并没有来看过自己。或许他来过了，而自己并不知道。
但现在，她真的真的好想见到他！好想好想对他一诉衷肠！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为他挡了一刀，甚至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满心满脑想着的依然是他！
这样为一个人牺牲自己，这样为一个人牵肠挂肚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如果说她一开始死不承认自己心中的那种浮动的感觉，为见着他而欣喜若狂，而见不着他便一整天失魂落魄的情绪，是因为她不敢相信爱情真的来了！而现在，她相信了！也勇敢地张开手臂准备迎接了！但！落小寒和她之间却有了更多的“不可能”！一想到从此要失去他，她便心如刀割！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彻骨的煎熬了！
老天！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可以为了他的一句话而欢喜一整天；可以为了他的一句无心的责骂，而揪心揪肺，就像被千万个虫子撕咬了一般？
苏小月微微红了脸，也只有在想起落小寒的时候，她才会有这种丝丝甜蜜的感觉。
而此刻那种欣喜的心情在母亲忧心忡忡地注视下，消失得荡然无存。她轻轻摇着下唇，修长的手指用力绞着被单，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门口，在唇边打了千万个转，依然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此刻滑出来，显得有些怯懦：“妈…。那个…。那个…。。”
“怎么了？你是想要吃什么吗？妈去买。”看到一向口齿伶俐女儿变得欲言又止的样子，蒋琼利有意扯开话题。
“不，不是，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别忙了，好吗？”苏小月有些内疚。
或许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好像一辈子欠着儿女的，为儿女做牛做马，忙东忙西，却不求任何的回报。
现在母亲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心里不安。但心里的煎熬实在难受得很，所以她不得不在踌躇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妈…。那个…。。”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酝酿着适合的字眼，“妈…。最经有没有人来看过我？”
“有啊！”蒋琼利点头，“你们班的同学就来了很多啊！还有梦瑶啊，酒妃那几个孩子。对了，你床头上的杂志还是梦瑶带给你的呢！怎么？前天的事情，你就不记得了？”
她当然记得！但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当时她刚刚醒来没多久，苏梦瑶和酒妃她们也只是来了片刻钟，说不上两句话便离去了！但她此刻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是——他！
“妈！我…。。”苏小月突然感到有些头痛，紧拧着眉心，烦躁地伸手揉着额头。
“小月，你不舒服吗？！”蒋琼利立刻紧张地低叫。
“妈！我没事！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吗？”苏小月特意用了强调的语气，重重地说。有心的人只需细听，便能听出她话里的不耐烦和满心烦乱。
蒋琼利在心底长叹了一声，从椅子上改坐在床沿上，拉住苏小月略显冰冷的小手，疼惜地揉搓着。看着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知道再逃避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所以她不得不开口说：“小月，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男孩，是吗？”
苏小月心下一惊，身体小小地跳了一下，很快速地将双手抽了回来，看到母亲难过的表情，又顿觉不妥，慌忙用小手圈住蒋琼利的手臂，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口不对心地喃喃：“妈…。。你，你胡说什么呢？”
“女儿，你骗不了妈。妈也是从你这种年纪走过来的，妈也有过初恋。”蒋琼利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抚慰般说，“妈也有过你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蒋琼利从来没有对女儿说过这些话，此刻苏小月惊讶中也夹带着欢喜地瞪大了眼睛。
“妈可以告诉你，你爸并不是我的初恋。”回忆年轻的过去曾经为爱情做过的蠢事，蒋琼利也感到好笑，“妈也曾经暗恋过别的男孩子，也偷偷地在他的书包里塞情书，为了他一句喜欢游泳，妈就即使怕水怕得要死，也要学游戏，还差点淹死！那个时候，那个男孩子的一言一行就是我行动的标准，就连他感冒擤鼻涕的样子，我也觉得很帅气很酷！”蒋琼利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说这种话，多少有些难堪。若不是为了劝告女儿，她断不会说起这些可笑的历史。
苏小月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看着母亲！这还是第一次呢！母亲真真正正向她敞开心扉！
“说起来，当时我去学游泳，小腿抽筋，还差点淹死，还是你爸救了我了！”蒋琼利笑着说。
“你和爸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并且相爱的吗？”苏小月连忙问。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你爸。”蒋琼利微笑着摇头，有些躁红了脸，“我爱那个男孩爱到了失去自我的程度，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后来还是你爸打醒了我。”
“爸打过你？”这怎么可能？！苏小月惊叫。
爸爸那么爱妈妈！将妈妈捧在手心里呵护！怎么舍得打妈妈！
“嗯，”蒋琼利不好意思起来，但为了女儿，多难堪她也必须说下去，“后来有一次我看到那个男孩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很恩爱地走在一起，而那个女孩却是那个男孩子换过的第四个女孩！我终于忍不住跑到他的面前大哭大闹，像个疯子一样，还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顿！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拒绝接受这个结果，跑到河边寻死觅活的，结果又是你爸爸救了我，还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苦口婆心地劝着我，终于才使我清醒过来……”
“幸好是爸爸打了你！”苏小月抚着胸口，娇笑着说。
“什么？”
“如果不是爸爸打了你，你又怎么会清醒过来？我又怎么出生呢？”苏小月捂住嘴巴格格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蒋琼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拉住苏小月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妈妈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让你知道，人呢，都会有产生错觉的时候。往往你以为你拥有的是爱情，其实呢，只不过是一种错觉，而你不知道而已。就好像妈妈当年一样。而当你走出了误区之后，便能看清楚外面的世界，自然就能够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
“妈，我……”苏小月终于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她也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但她却不愿意让母亲从此定了落小寒的死刑，让他连一个追求她的机会也没有！
蒋琼利直接打断她，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听妈一个劝，好男人多的是！我女儿那么聪明能干，一定能明白事理的！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一开始错了，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女儿，给自己一个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吧！”
“妈！你听我说！”苏小月急急打断她，生怕母亲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慌忙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妈！我向来听话，可是这一次你就让我自己做一次主，好吗？妈，你说我对落小寒的感觉是一种错觉！可是，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是的！我对他的是爱情！真正的爱情！那是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心动的感觉！妈！我真的爱上他了！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蒋琼利愤怒地打断她，低叫，“妈看人不会错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让你托付终身的男人！他就是一个小痞子！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从小缺少管教，从小就爱打架的小流氓！要我把你托付给他，不可能！”
“我不管！我就是爱他！”苏小月也愤怒起来，低低地吼叫，“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评判小寒？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打架！你就这样判了他死刑，那对他不公平！”
“公平？！”蒋琼利甚至是尖叫了起来，“看你现在就这样为他神魂颠倒了，我再对他公平一些，我连女儿都没有了！难不成等他将我女儿拐走了，我再来和他谈公平？！”
“妈！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什么拐不拐的！”苏小月扯着被子，涨红着脸叫，“那是我爱他！我愿意跟着他！吃苦挨饿我也愿意！”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你爸也不会愿意！”蒋琼利甚至跺着脚尖叫，“让你跟着他喊打喊杀，出生入死，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好过让我每天为你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你就不会回来了！”
“妈！我……”苏小月的心沉甸甸地痛，母亲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已经没有挽回的程度。
她不可能不顾母亲的感受，但让她放弃落小寒，那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小月，就当是妈求你了，好不好？就听妈一次，好吗？”蒋琼利的声音接近了哀求，“就这一次，好吗？只要你不和他在一起，妈什么都依你，好吗？”
苏小月的胸口很痛，喉咙像被塞了石块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而头，怎么也不愿意在母亲的哀求目光中低垂下来…。。蒋琼利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子，抹着眼泪，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