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跟我说你从黑格尔那里偷的，你我都知道，引动魔法圣堂的信号弹有一个重要要求，那就是发动者要会掌握魔法。”羽芒将兜帽戴了起来，神情冷冽，说话时嘴唇几乎是纹丝不动，“你从哪里学的魔法？”
传声器那边沉默了。
“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学的魔法？！”羽芒的嘴唇颤抖着说。
“我没有背叛组织。”
“但你背叛了学院！学院的一切才是你的根，难道在你心中培养了你十二年的学院，都比不上你的野心？”要不是羽芒还站在炼金研究所墙外，他差点想吼着说这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掌握别的知识，就要被定义为‘背叛’？我迟早会回去，到那时我的一切都是拉瓦锡的，包括现在学的。”
羽芒语塞了，文渊说的很有道理，他迟早都会回归拉瓦锡，只要他不泄露拉瓦锡的知识，那严格上讲他并不能算背叛师门。
两人的传声频道一时间陷入沉默。
待到半晌后，羽芒已是穿过了两条小巷，他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什么时候去的黑格尔？”
“两年前，我的导师葬礼过后第二天。”羽芒听不出这声音中蕴含的情感，他也无从想象文渊到底会带着什么感情去说出这句话。在这件事上，羽芒做不到将心比心。
传声频道又再次陷入沉默。
羽芒的脚步不自觉就已经是在往星辰王国王宫走去，王宫最高处是一座尖塔，貌似平时用作占星。
空中的细雨倾洒在羽芒的兜帽上，淅淅沥沥，由于戒严令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很少。突然羽芒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还能有朝一日衣锦还乡，我已经回不去了……”
羽芒听到了咽唾沫的声音，然后文渊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进黑格尔。”
“你这样说有意思吗？你知道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安身之处。”羽芒面无表情。他对文渊为什么会跑到黑格尔失去了兴趣，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羽芒觉得很累。
“我欠了你很多……”
“你还知道你欠我很多？”羽芒脱口而出，几乎不经大脑，“我现在唯一的亲人还在学院里活得好好的，可我却不能去见他，我朝思夜想的学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卖命的组织还要在全大陆给我一份追杀令！”
文渊沉默了，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回答羽芒。
“那你接下来怎么计划？”文渊只能岔开话题。
“我有一个团队了，接下来跟他们混，起码他们不会在我背后捅我刀子。”羽芒又是匆匆穿过一条大街。
“嗯？什么团队？”
“佣兵团，在里面起码足够自由，有人愿意将背部交给你，也有人愿意在你无助的时候拉你一把。”
曾几何时，全世界里只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将背部交给羽芒。
“佣兵团未必能保你安全，而且你可能会殃及到他们，毕竟很多人在追你。”文渊的说法一针见血。
“这用不着你操心，”羽芒强压停在喉咙深处的低吼，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大街中心的一面墙上贴了一张布告。布告的标志让羽芒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份来自教廷的布告，布告最上端印有金黄色的十字架，最底下还印有圣殿骑士团的章。这是一份教廷的通缉令，通缉的人没有画像，但是有名字和基本的外貌描述。
“没想到连你的乌鸦嘴都要捅我一刀……”羽芒看着通缉令有点欲哭无泪。
“怎么了？佣兵团解散了？”
“我被教廷通缉了，这回爽了，托你的福，宏阳大陆呆不下去了。”羽芒将自己的帽檐拉低了点，低着头飞速往王宫赶去。
“去黑格尔吧，我能帮你铺好路。”
“听起来你混得如鱼得水嘛，才两年就在那种地方混到你在学院里同等地位的感觉。”
文渊轻声答道：“我知道你对我的选择很有意见，但如果你把我这两年里做的事看做我去执行了一次卧底行动，估计你会好受很多。”
“说得好听，天知道你去那里到底是不是为了给自己铺条后路。”
“当上核心议会主席是我的毕生梦想。”
羽芒轻啐一口：“难道那不是我的毕生梦想？”
羽芒听到了传声器里的轻笑声：“这还真不是。你自己都没看清自己，你的追求根本就不是当上什么核心议会主席。我就问你一句，你有兴趣去与别人勾心斗角？如果你有兴趣，那两年前你就不会沦落到要仓皇出逃了。”
“那是我……导师逼的。”羽芒的脸阴云密布。
“你还真以为是你导师逼的？要不是他用那种手段，你早就成为派系博弈的牺牲品了。两年前温和派为何要突然开战你到现在都没思考清楚。秦空老师算是看透了你，所以才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把你送出去。说白了，他不希望你蹚这趟浑水。”
羽芒脚步不停，但心神却是飞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要你不回底密尔就很安全……”
“毛线，我现在连宏阳大陆都待不下去了。哪天圣殿骑士团来抓我的时候，你要不要过来帮我收尸？”
“听我说，”文渊有点无奈，但他也很理解羽芒，“黑格尔位于中立地带，你去那里会很安全的，在那里即使你不修习魔法，也可以隐姓埋名生活下去，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你觉得我能咽的下这口气？无端端背一个黑锅，还要背井离乡躲到别处去度过余生？”羽芒气不打一处来。
“你确实能做到，因为你在乎的不是名利，我觉得你一直以来的动力都是追求自我价值，你是我见过最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文渊一字一句轻声说道。
从来没有人这样评论过羽芒，以至于他自己愣了好几秒。
“所以，你觉得理想主义者就能帮你背这个黑锅？我可不像你这样了无牵挂。”
“闭嘴！”文渊低吼道，“不要逼我往你脑袋上来一发子弹。你起码还有个导师在学院里想你，秦空老师这两年里虽然依旧在教课，但他已经没有再收学徒了。你是多么幸运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亲手弑师的不是我，难道你想跟我换一下？”
羽芒抿了抿嘴：“为什么你当初要做出那样的事？你知道你改变了多少事和多少人的命运？我很怀疑哪天你会果断把我卖了。”
“首先，那件事我也在查，我完全不记得那天我到底做了什么了……”
“慢着慢着，你还象鼻子里插葱了？搞什么玩意，你开的枪你还不记得你干了什么？”羽芒皱了皱眉，这里面貌似文章很大。
“当面说吧，这说来话长。而且我还没说完，其次，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信任你。”文渊一字一词地说道。
羽芒朝王宫方向白了一眼：“扯淡，信任我你还让我背那么大的锅，敢情你对我的信任就是关键时刻能把我卖了？”
文渊无来由地笑了一声，这让羽芒有点窝火。“还真是，因为最信任你，所以才相信你不会把我供出去。”
“那你把那封烧了的信再写一次送到我手上。”羽芒没好气地说。
“恕难从命，”文渊轻笑道，“这也是考虑到不能让除你之外的其它人有机会碰到这封信，所以我还是从源头断绝别人拿到这封信的可能。要是那封信被偷了，倒霉的肯定是我。”
“滚……信上连名字都没有，就算当传单到处派别人也只会觉得擦屁股嫌硬。”
羽芒知道自己不能一走了之，有太多事需要自己去查清楚了，现在这些事里又多了一件，那就是查清楚文渊当初开枪弑师的真相。
“你快到王宫的时候吱一声，我去接你上来。”文渊道。
羽芒问：“你怎么能在王宫里来自如？”
“要是你知道黑格尔魔法圣堂在星辰王国的影响力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圣堂在这里有常驻的法师顾问，我这次过来也是受到圣堂高层指派过来调查星辉这单事情的。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我在黑格尔时也能探听到很多有用的情报。”
羽芒“哼”了一声：“我一点都不怀疑。”
又过了几分钟，羽芒离王宫也不远了，正当他打算告诉文渊快到的时候，文渊先说话了：“哎，你带了条尾巴。”“尾巴”的意思是指跟踪的人。
羽芒眼神一凝，脚下速度不减，口中说道：“你来策划方案。”羽芒的意思是将接下来的行动指挥交给能看清情况的文渊。文渊在制高点上视野开阔，而且他也已经第一时间发现了跟踪者，由他来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也是再好不过。
“目标身穿紧身夜行衣，正在你的右后方两条巷口之外，行动速度非常快。”文渊沉声道，在制高点上的他具有掌握全局的能力，“好像是个女性，身高低于一米七，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凶器。她已经跟了你三条街了，从她的转向和停顿时间来看，她确实是在跟踪你。”
“女性？身上是不是背了一把短弓？”羽芒第一时间想到了灵儿。
“不是，她……哎？她……她消失了！”文渊的惊讶很明显。
“消失了？什么意思？”羽芒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她……她突然消失在了阴影中！就像跳进一个水潭一样跳进了一座房子的阴影里！”文渊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