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齐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韩龙和雷书博两人。
“王八蛋，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一脚就把他踢出去，在我的地盘大喊大叫，以为自己是谁。”雷书博突然忿忿地大骂起来，而后又对韩龙说：“兄弟，别跟他计较，等我们羽翼丰满的时候，就不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做事了。”
冷静之后的韩龙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份合同，他当初签约的时候，确实是以市场价格为依据，现在即使国际市场价格变了，这个能是他可以预料和控制的吗？
雷书博叹息着摇头道：“这个赵又齐太狡猾了，早知道是这种人，当初就不该让他插一脚。”
“大不了让他撤资算了，又不是要命的事。”韩龙一字一句地说，“反正我也没觉得可以和这种人长期合作。”
“唉，你忘了当初跟他签的合同吗？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们必须一分不少的把资金还给他，而且还得付给他一百万利息。”
“什么，合同是这么签的吗？”韩龙脑袋轰然炸开，“这只狡猾的狐狸。”其实当初他只是瞟了一眼那份合约，具体的事是雷书博去处理的，雷书博苦笑道：“当初咱们不是急等钱用吗？再说了，人家那是风险资金，既然没有风险，无利可图，他为什么要借给你？”
韩龙真实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水浅，一直以来，他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人心都是善良的，但经历了这么多次创伤之后，他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兄弟，别发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道理我想你在部队学得够多了吧，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又不是没吃过亏。”雷书博又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赵又齐突然撤资，我们还必须赔偿他一百万，而且更要命的是，如果我们拿不出一百万，我们的公司就会以债务的形式抵押给他。”
韩龙没想到赵又齐说的结果会是如此严重，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预计好了？但他懒得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起下午跟余洋和熊德志的聚会，匆匆离开。
他来到聚会地点时，余洋和熊德志已经到了，只不过除了他俩，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余洋向他介绍道：“美丽，这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龙哥，好兄弟，铁哥们。”
“龙哥好！”李美丽非常大方地跟他搭讪，韩龙跟她打过招呼，然后落座。
“龙哥，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兄弟也替你分担分担。”熊德志喝了不少酒，脸色绯红。
韩龙也喝了两瓶啤酒，本来就不胜酒力的他开始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龙哥，我敬你一杯。”李美丽端起酒杯，韩龙没有拒绝，余洋笑道：“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大家高兴，又过节，所以一定要不醉不归。”
“过节，什么节？”熊德志脑袋还没转过弯，余洋道：“就是给你这种人过的节日。”
李美丽在一边笑个不停，熊德志终于明白：“愚人节，好啊你，冲你这句话，我一定要再敬你一杯。”
“喝就喝，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
韩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愚人。
“龙哥，我发现你今天好像心里真有事，说出来听听吧。”余洋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但是我一般就是酒肉穿肠过，悲伤从不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在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席话把所有人逗乐，韩龙说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没心没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难道做人一定要不开心才叫真实？”
“我支持龙哥的观点，你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李美丽瞪着漂亮的眸子，“真不知道我到底哪点看上了你。”
余洋一把把她的头拉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戏谑道：“你到底是谁的女朋友，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啊？”
“我可不想跟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一起，多伤神啊，如果我不开心，你肯定不会安慰我。”
“我是那种人吗？难道你还不清楚我身体里那颗脆弱的心啊，我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慰我的革命兄弟韩龙同志，其实我也是很脆弱的。”余洋做起了怪相，熊德志插话道：“你们俩就别在这儿秀恩爱了，现在不开心的是另有其人，你们就不能让伤心人赶紧好起来吗？”
余洋于是笑道：“其实我们今天缺少一个人，要不要我把她叫来？”
韩龙无言地笑了，而且只是笑，因为除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熊德志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忙出来解围：“今天是我们兄弟的聚会，开心才好，只要龙哥高兴就行。”
韩龙说：“你们也就别起哄了，以后也别拿这事儿开玩笑了，我跟你们老板已经分手，而且永远都不可能了。”
熊德志和余洋大眼瞪小眼。
“龙哥，你跟大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们还好好的，我还心想可能要喝你们的喜酒了，没想到快出院的时候，你们又闹僵了，唉，这个时代的爱情啊，叫我如何才能真的掌握你！”熊德志长叹息，他的抒情令他人打冷颤，李美丽说：“真受不了，酸溜溜的，幸亏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还有更酸的。”余洋坏笑着低声说，李美丽把头枕在他肩上，小鸟依人一般，幸福极了。
愚人节，难道真是给像我这种人准备的节日吗？
聚会结束后，韩龙和熊德志一起走，两个单身的男人落寞的走在大街上，谁也不想回家。
韩龙想起一句话：“与其一个人寂寞，还不如两个人一起享受寂寞。”不禁笑了，熊德志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笑这个愚人节还真有趣，好像是老天特意给像我俩这样的人准备的。”
“你还不算啦，至少有人喜欢，有人爱，只不过你自己不喜欢罢了。”
韩龙无奈地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人，也都有人爱你，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爱情还没到来而已，耐心点吧，或许老天正在考验你。”
熊德志叹息道：“谁不希望爱情赶紧到来，但我却没有资格去爱，即使爱情来到身边，我也只能驻足观望，因为我没有能力去支撑这么一份爱情。”
韩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
熊德志问道：“你不信？”
其实韩龙没什么不信的，他大致了解一些熊德志家里的情况。
“很多年前我从农村考大学来到这座城市，毕业后就留在了这里，本来以为可以好好做一番事业，然后回到家乡光宗耀祖，却没想到不管我怎么努力，好像永远也上不去，永远只能是一个小职员，爸爸去世后，我还有个妹妹在上高中，马上就要毕业，她成绩很好，我希望她上大学，我也会一直供她读完大学。”熊德志的话让韩龙微微觉得有些惭愧，他从小都没有什么压力，父亲给了他足够的支持，尤其是金钱上，从不吝啬，只要他需要，父亲就会满足。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只是每个人的压力不一样，但是我觉得足够努力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感和归属感。”
熊德志笑了，他对所谓幸福感和归属感有着不同的理解：“如果我可以找一个北京女孩结婚，而且她可以像大小姐一样爱着你，那我也就不后悔自己选择北漂了。”
韩龙沉吟了片刻，苏小落在他心里的印象不怎么清晰，也不怎么模糊，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
“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有交过一个女朋友，但是毕业的时候她选择回了家乡，我却留在了北京。”
“那现在有联系吗？”韩龙因为这话想起了汪晓歌，熊德志讪笑道：“去年的时候，我听同学说她结婚了，而且已经有了小孩。”
韩龙微微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问道：“如果可以让你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我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韩龙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从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城市的时候起，我就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了，就是饿死，我也要饿死在这个城市。”熊德志说完这话就笑了，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根筋，不懂得享受生活？不懂得变通？”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支持你，如果你喜欢这个城市，那就留下来打拼，如果被暂时的困难吓退，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成功。”韩龙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高点，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他指着大片璀璨的灯火，大声喊道，“兄弟，人生需要有疯狂的想法，这样你才能有机会迈向成功。”
熊德志突然大声喊道：“亲爱的北京，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功的！”
韩龙被他的话感染，第一次有一种想要跟他一起疯狂的冲动，忍不住长啸了一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也就在这一刻，被压抑的心智得到启发，他决定从明天开始，重新做回自己，做真实的自己。
赵又齐又来到了公司，不过不是独自一人，随行的还有保罗。
雷书博和韩龙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而且还同时来到公司，但是更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赵又齐好像对保罗充满畏惧，时时刻刻都把自己摆在第二的位置。
保罗很不客气地坐在了雷书博该坐的位置，而赵又齐反而站着，紧接着做了介绍：“这是我的老板保罗先生。”
雷书博以为自己听错了，韩龙瞪大眼睛反问：“你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保罗冷冷一笑，把脚放在了办公桌上，说：“赵经理，你是怎么教育你的部下的？他们就是这样和他们的上司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赵又齐好像很害怕保罗，非常小心翼翼，然后带着质问的口气说：“总经理今天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临公司，是想更加深入了解一下公司的运转情况，你们来给总经理做一下详细介绍吧。”
韩龙气愤不已，又是一场可耻的欺骗。
雷书博愣了很久，仍然满脸疑惑，但是问道：“赵总，您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什么开玩笑？”赵又齐板着脸，“什么叫开玩笑？”
“赵又齐，你就给他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你的老板？”保罗不屑地说道，“抓紧时间吧，我很忙，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们在这里浪费。”
赵又齐点了点头，冲韩龙和雷书博道：“这是事实，保罗先生是我的老板，所以我投给你们的风险资金，也是属于保罗先生的。”
韩龙和雷书博根本不相信，应该说是不敢相信他的话，可是这好像就是事实，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发冷。
“我来补充清楚吧，换句话说，我现在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而你们是我的员工，再换句话说，如果我想让你们滚蛋，随时随地的事儿。”保罗狂笑起来，“不过我们有合同在手，如果你们想现在辞职，如果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每人必须向我赔偿一百万。”
“赵又齐，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如果此时是在战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枪毙了你。”韩龙终于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赵又齐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逼得垂下了头，韩龙又走到保罗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声说：“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你的下属。”
保罗嚣张的大笑道：“你有能力还我一百万吗？”
“这是我跟赵又齐签的合同，所以与你没有半点干系。”韩龙说完想走，可是被雷书博劝住，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回身对保罗说道：“总经理，我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以后一定改正。”
“哈哈，可是有人却不想跟我继续合作。”保罗笑过之后，又对韩龙说，“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跟我合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保罗做不到的事。”
“你真卑鄙，有本事明着来，虽然你暂时得逞，但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合作。”韩龙丝毫不后退，保罗又笑了：“当然没问题，只要你给我一百万，马上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我身无分文，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有本事就告我吧！”韩龙用无赖的办法对付无赖，果然很有效果，保罗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对雷书博说：“你的兄弟现在打算抛弃你了，你也打算跟他一起离开吗？”
雷书博微微犹豫了一下，忙说道：“不，没有人会离开公司。”
“好，很好，我没看错人。”保罗狂笑了两声，扬长而去，赵又齐临走前冷笑了一声，对雷书博说：“总经理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明白，明白！”雷书博点头哈腰，待两人离开后，他对韩龙说：“兄弟，忍忍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很想忍，但是我忍不住，对不起。”韩龙憋了一肚子气，“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这是欺诈。”
“没有什么欺诈，这是商场，商场如战场，也是现实，这就是个有奶就是娘的社会，我管不了谁是老板，只要有人愿意给我的公司投资，谁就是我的老板。”雷书博喘息道，“兄弟，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已经签了合同，如果违约，我们就必须付出一百万的代价，你有一百万吗？”
韩龙冷笑道：“我没有一百万，所以他拿我没办法，有本事就法庭上见。”
“何必闹得满城风雨呢？”雷书博无奈地说，“我想保罗当初不想知道是他向我们投资，也是怕我们不接受，也许是出于好心……”
“好心，他会有好心？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你不了解他，他不会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离开他，他现在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左右我们，你以为他是活菩萨，是为了做善事才给我们注资的？不可能，完全不可能，他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韩龙把这个人看得很透彻，雷书博陷入沉思，缓缓的摇头道：“我们什么都没有，抛开这家公司，一穷二白，你说他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不过我敢断定肯定不是为了钱，因为他根本不缺钱。”
韩龙如果知道答案的话，还能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