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高兴了,他手上有太多条人命,这次的四条撇开不谈,他自认为做的是正义之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可十七年前那场大火里死掉的十几个孩子呢?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却平白无故没了性命,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们都有家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弟弟变成那样有父母社会各方面的责任,但他做出来的那些事实在令人发指。不到四岁就知道放火烧房子,那颗心到底要扭曲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阮筝就觉得头疼,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弟弟还不如当初就在火灾里没了的好。至少那样的他是纯洁而美好的,不像现在这样,虽然活着,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想到那场大火,阮筝又想起一桩事情来:“我跟院长谈过很多次,她一直说当年火灾中死去的有十三个孩子。可现在证明阿笙还活着,那当初十三具尸体是怎么找出来的?难道院长一直在骗我?”
徐天颂微微一笑,揉了揉阮筝的头发:“十七年前的育幼院是个什么状况,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在我没投资之前,那家育幼院的经营都成问题,说句不好听的,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没心思干下去了。那天那场大火发生后,不少人或许还在庆幸,终于可以以这种方式消化掉一些孩子了,可以少几口人吃饭了,可以少操一些心了。院长确实是个好人,但很多人并不像她那样一心只讲奉献不谈回报的。更何况这个事情含糊过去比仔细追究来得更方便。一场大火烧死十三个孩子和十二个孩子,本质上没有区别。但如果变成烧死十二个失踪一个,这事情就要复杂多了。这剩下的一个要不要找,怎么找回来?谁都怕麻烦,谁都有偷懒的心理,对很多成年人来说,道义和责任是其次的,不惹麻烦才是主要的。那时候我也大意了,没有细细往下查,如果当年我查清楚了,或许就能早一些找到你弟弟。这样今天这四条人命也许就可以避免了。”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徐天颂心里也清楚,他看阮筝还纠结在当年的大火里无法自拔,怕她情绪越陷越深,就主动找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说:“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顾知桐的问题的吗?”
阮筝愣了一下:“不是说那个保安以前是青膺的人?”
“这只是其中之一。事实上有件事情一直没顾得上告诉你,潘海珠已经醒了。就在你去香港看她后没多久她就醒了。本来我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万卿绑架了你,之后又是我戒毒,后来顾知桐受枪伤,再到现在我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几个月。所以我一直没找着机会告诉你。另外我也有点私心,当时从潘海珠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阮笙的事情后,我就想私下里先调查一下,等有了眉目再告诉你。毕竟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弟弟已经成了杀人狂魔,我想如果调查清楚了证明阮笙还活着的话,到时候告诉你你一定会很高兴。可惜现实总是不圆满,给了你这个总会附带一些不好的东西,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
阮筝想想确实是这样,她这一辈子就跟注定了似的,连找回弟弟这种事情都发生得这么戏剧化。如果不是万卿突然出现,她应该能知道潘海珠醒的事情,那么或许她就能早一步找到弟弟了。只是……
“潘海珠怎么知道我弟弟还活着?”
“她说曾经在香港的街头见过你弟弟,跟个拾荒的老人在一起。潘海珠家里因为你爸爸也是败得一塌糊涂,自从家败后她就一直靠做零工拾荒为生。她说她见到阮笙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确定那确实是你弟弟。毕竟她那么恨你父亲,你们一家人的样子,她应该一直记在心里吧。”
阮筝想起潘海珠第一次见自己的情景,事隔近二十年都能认出来,更何况那时候阮笙还小,她一定不会看错。
“我去医院看过弟弟了,他说的跟潘海珠说的差不多。当年他放火烧了育幼院后就爬上外面的一辆大卡车跑了。后来到了市中心司机师傅不要他,他就在街上随便晃,然后就让个拾荒的老头给捡着了。不过那种日子他没过多久,很快他又被人送去了另一家育幼院,然后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一直以顾知桐的身份活了下来。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他能就此收手,好好地生活该有多好。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体面的工作,还有个爱他爱得很深的青梅竹马,他的人生原本可以很精彩的,却偏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命中注定这种话太玄了,但不信又不行。”
徐天颂这个一向自信过头又极为强势的人,这会儿也竟赞同起了她的观点:“所以说人生总是一环扣一环的,只要其中一处出了问题,接下来的一长串人生轨迹就会发生偏差。你弟弟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我们应该以他为鉴,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我们也得小心谨慎,不能让他走偏一步。”
阮筝听到这话就乐了:“孩子有个像你这样的父亲,想不走偏都难。我可警告你,你千万别教他开枪什么的。我的儿子不动武只学文,他最好像叶教授那样斯文有礼学富五车,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重的高级知识分子。”
徐天颂立马露出鄙夷的神色:“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这种人,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就是衣冠禽兽。你不知道他那个老婆是怎么得来的?酒吧里直接从别的男人手里抢来的。当初多亏我带着枪,替他挡住了人女生的男朋友,要不他会有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觉得你应该同叶司的老婆好好深谈一番,就可以知道她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了。你以为高智商的人就那么好相处吗?说不定搞半天他都骂你上百句了,你还以为他在夸你呢。叶司这个人,呵呵……”
阮筝觉得他对叶教授的这番评价完全是一个差生对于好学生的赤裸裸的嫉妒心。
“那就像郑叔叔好了,高大英俊身材伟岸,做个成功的商人也不错嘛。他家的酒店真漂亮,改天我非得去住几天不可。”
“你喜欢就天天住,反正那些酒店我都有份。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郑楚滨就是什么好人吗?实话告诉你,他杀的人不比我少。咱们儿子要是像他,以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要去当兵你得哭死,他要在部队里出点什么事儿你还得哭。回头他为了娶个老婆手都差点让人打残,身上让人打穿几个窟窿的话,你更得哭。反正我的这些个朋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外表看着正人君子,暗地里全都不清不楚。等以后你慢慢接触多了,就全明白了。”
听起来似乎是像徐天颂说的那样,但阮筝就是不想顺他的心意,就是想跟他唱反调。她也不跟他多扯那些有的没的,只摸着肚子小声嘀咕:“反正像谁也不要像你,没必要长得像你这么漂亮,也没必要像你这么心狠手辣。我的儿子做个普通人就好,普通人才幸福。”
“你这话说得很对,普通人才幸福。像我这么不普通的人,难怪总是不幸福。”
阮筝顺手甩他一下:“你哪里不幸福?”
“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为了某人流了那么多血,身上伤疤都多了几条。可我醒来这么久了,某人为我做了什么?既不递水也不递水果,连口热饭都没有,知不知道我已经饿了几个月了!”
他这一通抱怨把阮筝搞得有些脸红,她立马起身想去替他找点吃的。但徐天颂哪里会轻易放她走,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阮筝的肚子有些规模了,跌进他怀里的时候整个就撞在了徐天颂的胸口上,吓得她惊叫连连:“你撞着孩子了,小心点!”
徐天颂一脸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徐天颂的儿子哪里是这么没用的。你小声点,他这会儿正睡觉呢,别把他吵醒了,我就吃不成了。”
“吃,吃什么?”
“吃你啊。这么多天不开荤,你想拿医院的饭菜就打发我吗?”
阮筝瞬间满脸黑线。这个男人是不是天生有这种癖好啊,就喜欢在医院里干那种事情?上次万卿事件后他就总在医院里缠她,明明生病的是他,最后累得半死的却是自己。现在更夸张,一连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估计连下床都成问题,却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想干那种事情。要知道,她现在可还怀着孕呢。
可徐天颂哪里是这种你不给吃他就不吃的人呢。对他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事情,他想做的和他不想做的。现在他想要阮筝,不管自己是不是还病着,也不管对方几个月了,想要就一定得要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醒来的时间掐得太好了,错开了最难熬的头三个月,一下子就进入最佳时期了。
真是无情无义啊,满脑子都是一些营营苟苟的事情。偏偏自己还不争气,没能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干脆利落地推开他。反倒是跟他缠在了一起,推来推去非但没分开半毫,两人反倒粘得更近了。
阮筝有些丧气,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半个身子已经侧趴在床上了,眼看着徐天颂的脸已经凑到面前了,再想往后退已然是不可能了。这只大鳄鱼平白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美味的食物既然已经在眼前,他哪里还会舍得放过,自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最好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直接吃干抹净才好。
阮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而徐天颂就是那杀鱼的人。他手里的刀已然举了起来,而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她不禁有些绝望,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你现在还没完全好,应该不能做这种事情吧。”
“没关系,我们以前不也在医院里办过事儿?你当时的表现我很满意,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他一说这个阮筝就想起上次她在上面的事情了,果然这家伙虽然睡了很久,性格一点儿也没变,连口味都一样重。那一次之后她有上网查过,发现很多男人都很喜欢这个姿势,原本还以为男人办事的时候都带有征服感,没想到他们也有喜欢被征服的时候。看徐天颂现在这表情,阮筝觉得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病房门突然开了。李默一身白袍走了进来,一本正经道:“我来做常规检查。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想干什么继续干。不过天颂你要稍微配合一下,另外我觉得当着我的面你也不适合把阮筝的衣服给脱了。我虽不介意看,但我想孩子可能会介意妈妈被别的男人看吧。”
阮筝突然很想笑,因为徐天颂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想拿枕头扔死李默的表情。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徐天颂平时再拽再狂妄,到了医院也得听医生的。阮筝突然很想给李默点三十二个赞。
李默完全无视徐天颂恼火的表情,手法利落快速地替他做了全身检查。阮筝看李默测试徐天颂的膝跳反应时,对方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青膺的老大也会落到这步田地,真该拍出来让人好好看看啊。
检查前后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这期间徐天颂的表情一直很是隐忍。李默从头到尾都没和他怎么对视,只当没看到他的怒意。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虽然平日里他说话做事有些放纵,但干起本职工作来却是少见的严肃认真。
当一切检查结束后,李默下了个结论:“恢复得不错,估计再住一个星期就可以滚了。记得回家后好好休养,至少在家待满三个月再回青膺工作。徐天颂,我最后一次严正警告你,如果你下次还敢往自己身上扎针或是打洞的话,我会直接送你一口金丝楠木大棺材,保证你永远都会睡在里面。”
说完这番话后,李默转身准备离开。阮筝真心觉得他简直帅呆了,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徐天颂默默瞪她一眼,伸手招呼她过去,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转。
阮筝还是止不住地想笑,她刚想笑话对方几句,却听徐天颂叫住李默道:“阮筝她现在这个月份,在上面没关系吧?”
饶是李默久经沙场,听到这个问题后也愣了一下。三秒钟后他反应过来,回头淡淡道:“没关系,幅度不要太大就行。”
这下子轮到阮筝脸上挂不住了。趁李默关门之际她一拳头就捶到了徐天颂身上。对方也不躲,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徐天颂,你要干嘛!”
徐天颂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说我要干嘛?连医生都确认过了,徐太太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阮筝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天颂满意地点头:“好,既然徐太太没有异议,那我们现在就来谈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女上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