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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迷醉的爱情(11)

“这个主意不错。我可以帮你做一件粗布的褂子和袍子,你穿着它就可以大胆地去杜基洛沃村了。不过小姐,我觉得即使你扮成那样,他照样会和你搭讪的。”

“我想起来了娜斯嘉,我要说当地的话,虽然我小时候不在这里长大,不过我可以说得很好。真是太好了,亲爱的娜斯嘉。”丽莎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高兴不已,她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她美滋滋地躺下睡觉了。

丽莎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了。她派人到集市上购买做粗布褂子的材料:铜纽扣、粗麻布、粗棉布。在娜斯嘉的帮助下,布块很快就裁成了小褂子和袍子的形状。然后丽莎又叫来家中所有的女仆,开始缝制衣服。衣服做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丽莎把缝好的衣服穿上了,并跑到镜子前面上下打量一番。在这件粗布衣服的衬托下,她觉得自己异常可爱。

她正在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她向前走了几步,摇了几下头,并鞠了一躬,用家乡话说了几句,不禁笑了起来,然后用袖子遮掩着脸。饰演一位穷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她光着脚走路时觉得脚特别疼,地上的石子、草根硌得她受不了。娜斯嘉看到丽莎痛苦的样子,马上跑过来,她弯下腰,量了一下丽莎的脚,准备让特罗菲姆给她编织一双树皮鞋。这时特罗菲姆正在田野里放牲口,娜斯嘉赶快朝田野跑去。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都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丽莎已经醒了,娜斯嘉早就起来了,她正站在门口等特罗菲姆。他出去放牲口的时候会路过这里,顺便把编好的鞋子带过来。特罗菲姆赶着牲口过来了,边走边吹着号角。当他走到娜斯嘉面前时,把一双漂亮的鞋子递给了她。为了表示感谢,她给了特罗菲姆半个卢布。丽莎小心翼翼地打扮好自己,走之前家里的人还没醒,她告诉娜斯嘉怎么应对杰克逊小姐的询问,然后穿过台阶下边的菜园,朝田野走去。

太阳快出来了,东方露出了红红的朝霞,被映红的云朵就像文武百官一样,迎接太阳的到来。早晨的空气如此清新,鸟儿在枝头歌唱,丽莎的心情格外好。她像孩子似的跑了起来,一是因为她心情欢快,二是因为她怕碰到熟人。前边是一片小树林,过了这片树林就不是父亲的领地了,她停了下来,慢慢地走着。她心想:阿列克塞应该会到这片树林狩猎,我应该在这里等他。想到这里,丽莎不禁觉得心跳加速。

对于年轻人来说,最具有魅力的一点就是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她慢慢地走进了这片树林,迎接她的是低沉的声音,这是从树林里发出的。她变得很静,刚才的活泼劲儿全部消失了。她好像在想事情,一位十七岁的姑娘,早上五点钟跑到了森林中,有谁能猜出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她边往前走边想着事情,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突然前边出现一条狗,冲着她叫了起来。这是一条漂亮的猎狗,它把丽莎吓坏了。正在丽莎吓得哇哇大叫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厉声喝道:“斯波卡,听话,过来……”

这时有位年轻的小伙子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对丽莎说:“姑娘,不要害怕,放心,我的狗不咬人。”

丽莎稍微镇定了一下,不过她突然想到:“他应该就是阿列克塞少爷,这么好的相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于是她假装害怕地说:“少爷,您看它那凶狠的样子,我还是害怕,我怕它扑过来咬我。”说话的时候她一脸羞怯的样子。

阿列克塞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农家姑娘,说:“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陪你走一会儿。你觉得那样可以吗?”

丽莎说:“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当然可以了。”

“你是从哪来的呢?”

“我的父亲是铁匠瓦西里,我们就住在普利路奇诺村。我准备来森林里采蘑菇。少爷,你是杜基洛沃村的吗?”丽莎出门的时候带着一个小篮子。

“我是杜基洛沃村的,我是一个仆人,在一户人家侍候少爷。”阿列克塞看着身旁这位农家姑娘,故意降低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样他们说起话来就会比较方便。

丽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故意骗我,对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位少爷,你以为我傻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你的各个方面告诉了我真相。”

“你指的哪方面?”

“从你穿的衣服,还有你说话的口音,你刚才喊狗的时候,我都听出来了。仆人和少爷的差距那么大,我怎么能分不出来呢?”

丽莎的辩词让阿列克塞非常喜欢。这位漂亮的乡下姑娘站在他面前,他走过去,准备抱着她,可是丽莎躲开了。他对乡下姑娘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讲礼貌。这时,丽莎好像有些生气,表情严肃。阿列克塞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他明白了,不应该再对这位姑娘无礼了。

丽莎仍然认真地说:“如果你收敛一点的话,我会跟你做朋友的。”

阿列克塞听完后不禁大笑起来,说:“这些礼节是谁教你的?不会是你家小姐的侍女娜斯嘉教你的吧?她可是我的熟人,没想到,连仆人们都学会了这些道理。”

丽莎不敢再表现出高傲的一面,这样阿列克塞会很快识别她的身份的。她轻声说:“你觉得我没有接触过老爷家的人吗?你是怎么想的?那些礼节也许我都听说过,或许见过呢?已经和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都把采蘑菇的事给忘了。少爷,真是不好意思,你干你的事吧,我该走了。”

丽莎说完,转身准备离去,就在这时,阿列克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库莉娜,少爷,把我的手松开,我要回去了。”丽莎边说边使劲挣脱。

“好的,亲爱的朋友。阿库莉娜,我有时间会去拜访铁匠瓦西里的,也就是你的父亲。”

丽莎有些惊慌,赶快说:“少爷,你去拜见我父亲,这不太合适吧?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在树林里碰到了少爷,并和少爷独自相处的话,非把我打死不可,请你行行好,别去了。”

“那么我怎样才能见到你呢?我去拜访你的父亲实际上就是为了见你。”

“我会再见你的,放心,下一次我还来这里采蘑菇。”

“那你什么时候才来啊?”

“明天好吗?”

“阿库莉娜,你真是太好了,我很想吻你一下,不过我怕你生气。别忘了我们明天这个时候见。”

“好的,我答应你。”

“你不会是为了脱身,编个谎话糊弄我的吧?”

“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放心好了。”

“不行,我还是不太相信,你还是在我面前发誓吧。”

“好吧,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向上帝发誓,明天一定会按时到的。”

说完后,他们两个各自回家了。丽莎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树林,眼前是自己家的田野,她仍然跑步前进,因为她怕熟人看到她。她终于到了花园。她走的时候和娜斯嘉约好了,在账房见面。她急忙跑到那里。娜斯嘉非常好奇小姐出去都干了些什么?见到阿列克塞少爷了吗?丽莎边回答她的问题边换衣服。换好之后,她们赶快去客厅,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只见杰克逊小姐正在切面包。她脸上仍然涂着厚厚的粉,这次腰间系了一个大大的装饰品。

父亲以为丽莎早起出去散步了,非常高兴。他说:“早晨的空气清新,出去散步有益于身体健康。”他说着拿出一本英国杂志,并翻开里边一些长寿的例子。上边说,一个人只有不喝酒,并且四季都早起,才能活到一百多岁。

丽莎满脑子都是清晨和阿列克塞见面的事情,根本听不见父亲的话。一想起早上装扮成阿库莉娜,并和年轻人说过的话,心里就会很紧张。她担心这种约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不过她一再安慰自己,并辩驳道:“这只不过是个简单的约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之后,她心里仍然很不安。她还答应了阿列克塞,明天会过去见他。这使她更加不安。可是她已经发过誓了,不过她心里依然很抵触这个誓言,她不想按照誓言办事。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变得更加担心。如果她真的不去的话,那么阿列克塞明天在树林里见不到她,会直接到铁匠瓦西里家里找,铁匠的女儿才是真正的阿库莉娜,她是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姑娘。那样的话,他就会非常生气,并且知道丽莎在骗他,从此不再相信她。想到这里丽莎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她已经决定了,明天仍然扮成阿库莉娜姑娘去树林见他。

阿列克塞和姑娘分别后,一直兴奋不已。夜里他躺在床上,白天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那黑黑的美丽的姑娘,让他的心不停地荡漾。他很早就起床了,穿戴好后天刚刚有点亮。他急切地带着猎狗奔向树林,没有来得及把猎枪装满弹药。

他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他透过灌木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着蓝袍子的姑娘朝这边走来。他看清了,确实是阿库莉娜,他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丽莎看到他激动兴奋的样子,不禁微笑了一下。实际上微笑的背后隐藏着不安与忧郁,不过细心的阿列克塞看出来了。他非常疑惑,问道:“我的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

“我现在很后悔和你见面,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做,别人会说我不自重的。我很矛盾这次是否过来见你,不过我不想失信,所以就来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来了,因为这种交往肯定会给我们带来严重的后果。”

阿列克塞听了她的这番话,非常吃惊。虽然丽莎是用当地方方言跟她说的,但是他仍然不敢相信,一位农村姑娘能够想这么多,并说出这样的话。阿列克塞为了能够再次见到这位不凡的姑娘,开始说服她,让她放宽心。

他向丽莎保证:“和你交往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不良的想法,并且从此之后愿意听从你的安排。只要你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并且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如果可以的话,隔一天我们见一面也行。要么一周两次也行。”他的眼神非常真诚。他爱上她了,这些话好像他的表白。

丽莎听完他的话,轻轻地说:“你必须向我保证一些事情,我才会和你相见。首先,你不能主动到村子里找我,或者向村子里的人询问有关我的事情。其次,不准找其他理由,另行和我见面。”

阿列克塞听完丽莎的话,立刻向丽莎发誓。她赶快阻止了他的举动,说:“你答应我就行了,我不需要你发誓。”

之后他们两个在树林里散步,热情地聊天。丽莎提出该回家了,他很尊重她。丽莎走后,阿列克塞一个人站在树林里,他在想:“她只不过是一个农家的姑娘,为什么我的心会被她吸引。”他越想越糊涂。他期待着和这位农家姑娘相见,有种好奇心牵引着他。他觉得自己答应过姑娘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即使有时候她的规矩比较多。阿列克塞是一个真诚的小伙子。虽然他和别的姑娘通过信,并有过伤心的过去,但是他依然觉得单纯的交往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这两个年轻人在树林里的约会细节,我在这里没有做介绍。比如说他们当时的举动、谈话的内容、心灵的碰撞等。这些东西太腻人了,有很多读者不愿留意分享这份甜蜜,所以我就省略了。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阿列克塞不到两个月就爱上了这位姑娘,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丽莎也一样,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小伙子,只不过她的表情从不外露。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考虑那么远,彼此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

他们两个人脑子里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就是相伴走完这一生。这个想法被他们深深地埋在心底,他们彼此也没有说过。实际上在阿列克塞心中仍然有些顾虑,毕竟他是富家少爷,而和他交往的这位姑娘,只是一个贫寒家庭的女子,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丽莎心里也有顾虑,但是和阿列克塞的不一样。她心里很明白,她的父亲和阿列克塞的父亲有很深的仇恨,到目前为止,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和解的意向。女孩儿都是喜欢浪漫的,丽莎也幻想过,有一天,杜基洛沃村的少爷阿列克塞有勇气跪在她面前,向她表达爱意。实际上在阿列克塞的心中,她就是普利鲁契诺村铁匠的女儿,如果他能这样做的话,她将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有件事情几乎使他们两个各奔东西。

那是秋天的一个早晨,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伊凡·彼得罗维奇·别列斯托夫带着一名马夫,几名拿着铜器的年轻仆人,还有三条猎狗,出去游玩。天气确实很清爽,格里高利·伊凡诺维奇·穆罗姆斯基也不愿在家待着,他骑上自己那匹短尾马,朝他的英国式的田园跑去。刚到树林,他就看到了乡邻别列斯托夫。只见他神采奕奕地骑在马上,穿着一件里子是狐皮的高加索样式上衣。他的僮仆们站在灌木丛旁使劲敲着铜器,这样一来,野兔就会被吓得跑出来。

穆罗姆斯基很不想遇到这位乡邻,如果他早知道在这里能碰上别列斯托夫的话,他肯定不从这里走。但是这次竟然撞个正着,并且两人现在离得很近。穆罗姆斯基想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就骑着马慢慢走到别列斯托夫面前,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当时的穆罗姆斯基就像一位非常有礼数的欧洲人。别列斯托夫看到他的举动,也和善地还了个礼,并且看上去有些故意献殷勤。

突然,有只兔子从灌木丛跳了出来,直接奔向田野那边。别列斯托夫见到此景,立刻喊道:“快,放开猎狗,让它们去追。”话音还没落,马夫也急切地喊了一遍。穆罗姆斯基的马见到这个紧张的场面,竟然受到了惊吓,疯狂地朝前方跑去。穆罗姆斯基并不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骑术很高,随便马怎么奔跑。这会儿他还在暗自高兴呢,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他不用找任何借口就可以脱身,他可不想跟别列斯托夫多费口舌。

穆罗姆斯基高兴得太早了。当马跑到一条水沟前,迅速朝一旁转了个身,可是穆罗姆斯基并没有注意到前边有沟渠,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的地面已经被冻得硬硬的,这一下摔得不轻。仍然往前跑的马好像发现自己背上没人了,就停了下来。穆罗姆斯基躺在地上,不停地骂着它。

别列斯托夫看到了此景,赶快骑马跑了过来,关切地问:“哪儿跌伤了没?”马夫也赶了过来,抓住了短尾马的缰绳,牵着朝这边走来。到了穆罗姆斯基的身旁,马夫把他扶了起来,并把他扶上马。别列斯托夫觉得这次意外也有自己的责任,就邀请穆罗姆斯基到家里休息一下。而穆罗姆斯基觉得,乡邻别列斯托夫帮了自己,到他家里坐坐也是应该的,就答应了。这时的穆罗姆斯基没有了以前的威风,乖乖地骑在马上,就像一个俘虏一样。别列斯托夫提着肥嘟嘟的野兔,就像胜利的将军一样。

到家之后,他们亲切地坐在一起吃早饭,聊得也很愉快。穆罗姆斯基坦率地说:“我这次跌得不轻,恐怕不能骑马回去了,我想借您一辆车。”

别列斯托夫爽快地借给了他,并把他送到门口。临别时,在穆罗姆斯基的要求下,别列斯托夫答应:他和他的儿子阿列克塞·伊凡诺维奇明天去穆罗姆斯基家里吃大餐。本来是一件凶险的事情,结果却促成了一件好事,两个仇恨多年的乡邻竟然和好了。

丽莎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跑了出来。她看到是父亲回来了,但是她觉得不对劲,惊讶地问:“爸爸,您怎么了?腿怎么受伤了?您出门不是骑着马吗?怎么开车回来了?这是谁的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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