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测试，终于开始了。初三年级的学生们如临大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总之，这是一次让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的大事。
坐在明亮的教室里，面对着前后两位监考教师犀利无比的眼神，李然气定神闲地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将头支在手掌上，侧着头望着窗外青空流云，风舞鸟飞，试卷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考号之外，一个字也没多写。监考教师早已习惯了这位初三年级成绩第一的奇才，所以也见怪不怪。
然而，他插在衣兜里的左手却并不像他本人看上去这么悠闲，他的五根手指轻快地弹动着，随着这种有规律的手指舞蹈，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指尖散发出去，在空中四处蔓延，仿佛是无数隐形的细丝一样，粘在教室内每一个学生的身上、手上。那些学生的书定动作，通过那些细丝传递到了李然手上，在李然的脑海里，形成了数字、符号、文字。
其他的学生则在玩命地狂书猛写着，在草纸上仔细地计算着每一道题，确定自己没有因为一丁点的马虎而弄砸了最容易的问题。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有紧张的气氛，教室里响起的只有钢笔透过纸张敲击桌子的声音。
离铃响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将试卷检查过一遍了，某些学生则已经将试卷检查了三、四遍，这时，李然才转回头来，漫不经心地拿起了笔。他将左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刚才压住试卷，开始快速地在卷子上书写起来，那种速度不像是在解数学题，而像是在抄写试卷上的问题。
他现在所做的，也确实不是解题，而是将刚才从所有学生那里感知到的、并已经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比较了正误的答案，直接写在试卷上——这就是他的本领，流传了上千年的神秘奇术傀儡术。这种法术能让施术者将万物化为傀儡，利用那种看不见的细丝去操纵一切，更可以像刚才那样，帮他轻易地完成作弊。
“多么简单啊。”在离响铃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李然收起笔，微笑着站起了身，在别人还在仔细地检查试卷或是忙着解最后几道难题时，第一个交了卷。
“不用检查吗？”监考老师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在没做题之前，我已经用这里检查过了。”李然指了指自己的头，微微一笑，离开了教室。
“看来我们的李然同学出来得不是很快啊。”在走廊尽头，李然遇上了毕胜，这家伙正坐在楼梯扶手上喝着饮料，旁边的厚眼镜则在紧张地看着考试资料。
李然看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从他身边悠闲地走了过去。
“真嚣张！”毕胜看着李然的背影，狠狠地瞪了瞪眼，然后拍了厚眼镜的肩膀一下：“小勇，加把劲儿，咱们绝对不能输给这样的垃圾人！”厚眼镜点了点头，擦了把额头上流下的汗。
令全体手颤抖兮，头发热的摸底测试，在初三年级全体学生的一声长叹中，终于结束了，成绩发布的那天，有人欢喜有人愁，下课时，初三.一班中，赵磊手捂着眼睛不敢看老师张贴在黑板上的成绩及名次榜，马小伦咬着嘴唇，紧张地在榜中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兰若荷则一脸兴奋地指着榜首喊：“第二！是全班第二！”
“我呢？”赵磊在旁边闭着眼问。
“自己看！”兰若荷没好气地说，赵磊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在榜上找了半天，结果还是马小伦先看到了，指着他名字的位置说：“这里，第十八名。还好，离去年安逸高中的分数线，只差十分。”
“妈呀。”赵磊长叹一声，“十分啊！恐怕不交个五万六万的赞助费，是别想进安逸高中了。”
“真是热闹啊。”李然的声音突然响起，兰若荷急忙回头，看到从早上开始就不见其影踪的李然正站在人群之后，于是费力地挤出人群，来到李然身边，一脸兴奋地说：“李然，恭喜你，又是全学年第一！”
“哦？”李然抬头看了一下，原来榜中前十名的后面，还写上了其在全学年中的成绩排名。他微微一笑：“看来有些人要不大痛快了。”
确实是不痛快。在初三.四班中，毕胜看着自己那全班第一全学年第二的成绩，忍不住颤抖着，厚眼镜站在他身后，张了几次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最后只挤出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毕胜转过身，瞪着厚眼镜：“我的脸全丢光了！我还夸下海口拿全学年第一，还说要终结李然的传说，现在呢？对不起？”
“对不起……”厚眼镜低下了头，嘴里翻来履去就这一句话。毕胜瞪了他半天后，脸色慢慢地恢复正常，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这只不过是第一次摸底测试，在中考之前，还有二摸。小勇，一定要加把劲，在二摸中彻底打败李然！”
“好、好的！”厚眼镜有些激动地点着头，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毕胜。
“毕胜，祁小勇。”班主任走进教室，没理挤在讲台前看榜的那些学生，直接来到毕胜和厚眼镜身旁，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样的！全学年第二和第三全在我们班，真是光荣啊！”
“抱歉，老师。”毕胜摇了摇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本来想拿到第一的……”
“别那么贪心。”班主任笑了笑，“第一和第二，在中考中有什么分别吗？放心吧，以今年的成绩，学年前三十名，都可以稳进安逸高中！继续努力！”
班主任鼓励了两人几句后就走了，毕胜回头对厚眼镜说：“对他们来说，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百分率，他们的只是我们能进安逸高中。但我们要的不止这些，对不对？我们要的还有尊严，我们要成为凌驾于一切泛泛之辈之上的高贵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但在这里，我们还要在安逸、在将来的工作之处，成为人上人，成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精英。我们会一起成为这样的人，对不对？”
“没错！”厚眼镜极为激动地伸出手，与毕胜用力地互握了一下。“放心吧，我一定会拼命努力的！”
“拼命努力”，这四个字不仅是他的誓言，也是摸底测试后，初三学年几乎所有学生的誓言。在这次测试结束后，所有人都开始了发疯般的拼命复习，有些学生每天除了睡觉之外，连吃饭时都要看着课本和习题，年轻人们如同着了魔一样地盯着那些复习资料，不惜一切地复习、复习、复习……大家拼命弥补着自己某科成绩的不足，同时又不断巩固着自己的强项，期盼着能在第二次摸底测试中考出好成绩，这样的话，起码对自己有一个心理安慰，可以安心冷静地迎接可怕的中考。
“太难了，太难了！”在紧张的复习中，初三.四班又有人发了疯，狂叫着逃出了教室，而这种可怕的疯病似乎带着极强的传染性，在一周的时间里，初三.四班先后有十一名学生分别有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错乱，被送入了医院治疗，医生给出致病原因都是——压力过大，孩子们的精神已经承受不住。
但这些，并不能改变学生们不顾一节专心备考的意志，也不能改变学校抓紧一切时间迎中考的决心，更不能改变家长们对学生的谆谆督促。惟一改变的，只是表面形式，比如学校决定任何一科的老师都不能占用课间时间复习，恢复了每周一节的体育课；比如家长们开始疯狂采购安神补脑的各种药品，开始看各种食补书籍和电视节目。而在这些改变之下不曾动摇的，是学生们必须用全部努力在中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的最终目标。
“我说，这事儿绝对不简单。”课间，赵磊一脸神秘地对马小伦和兰若荷说。“我觉得初三.四班是受到了诅咒的班级，没准就有个鬼魂在教室里游荡着，找那些它看不顺眼的学生，把他们变成疯子……”
“好可怕……”马小伦哆嗦了一下，显然被赵磊吓着了，兰若荷给了赵磊一脚：“少胡说，什么鬼魂！”
“那你怎么解释初三.四班的事？”赵磊气呼呼地质问，“这事绝不简单，不是巧合，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崇！”
听到这里，马小伦忍不住将目光移向了坐在旁边单杠上晃悠着的李然，李然感受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吓得立刻低下头去。
“事情是有些不对头。”李然喃喃自语着。“但说是什么鬼魂，就太可笑了。会是因为什么呢……”
马小伦低着头，显然是鼓了半天的勇气，地猛地抬起头，看着李然说：“李……李然，我们是不是应该管管这件事？不然的话……”
赵磊和兰若荷都不知道李然的秘密，听到这话，多少有些惊讶，兰若荷忍不住问：“我们怎么管？我们可没有权力取消中考，也没法让那些容易紧张、撑不住备考压力的人放松下来。”
“不是，我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赵磊摇了摇头，“马小伦，你是不是也同意我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马小伦胆怯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了头，不敢看李然的眼神。
“好吧。”李然身子向后一仰，眼看就要摔下单杠，但在兰若荷刚发出惊呼时，他已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双脚稳稳落地，安然无恙。“为了不让这种疯病波及全校，我就抽出点时间到初三.四班转转吧。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闲得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