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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秋狩(上)

晨起日落,时间很快到了秋狩这天。只是赵毓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绪,大概与兰溯的消失有着很大的关系。

“你是说你们跑到了大街上,后来她没有追着你去,对么?”

老七坐没坐相的瘫倒在椅上,看到桌上摆放的茶水,二话不说先牛饮一杯,这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他看赵毓在一旁眉头紧锁心神不宁的模样,便说道:“那么个大活人,脚长在她自己身上,你管她去了哪里。”

赵毓道:“我只是担心小溯会迷路。”

老七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茶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老六那家伙那么精明,哪里像是会迷路的?王爷你不会是搞错对象了吧。”

赵毓看了这少年一眼,本来想问问他与兰溯之间的关系,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便换了衣服朝着秋狩猎场而去。

当年太祖以武立国,为了勉励后人将此发扬光大,特意遣人围了猎场,以供此后春猎秋狩。

这一日天气极好,天空明澈湛蓝,一眼望去只觉得天高心远,很是怡人。可惜的是,赵毓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

刚入猎场,只见人头攒动彩旗飘飘,场面极其壮观。

赵毓今天穿了身轻便的衣服,袖口扎紧,显得干净利落,倒是比平日里温和微笑的翩翩君子多了几分俊逸阳刚。他勒住马,唇角一掀,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

这时有人看见他,连忙迎了上来。赵毓客气的笑笑,与众人说笑一番,吉时已到,人群安静下来,太子与太后分别坐到了主位旁边。

赵毓皱着眉看着台上,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他身旁的官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他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被人搀扶着坐上主位。

赵毓愣愣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日子里见到已经病了多时的皇帝。

皇帝的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好,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精神倒是不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这个时候来参加秋狩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皇帝陛下刚坐下,群臣便撩袍跪下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句话已经许久没有喊出来,然而飘扬在围场中的声音却格外响亮。

皇帝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扫视着群臣,见众人皆是精神抖擞,不由满意点点头。他冲一旁的公公打了个手势,一名大太监便拿出圣旨开始宣读。

这时,赵毓突然觉得腰带被人拉了拉,他疑惑转过头去,一眼便看到了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素净清丽的脸。他吃了一惊,连忙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垂下头低叱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国郡主秦罗敷。

秦罗敷冷哼一声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赵毓舔了下有些发干的下唇,“不是,谁让你这么混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秦罗敷白了他一眼,毫不在乎道:“本宫骑射武功什么不在你之上?你在那里闲操什么心?”

赵毓腹诽:你若是这么厉害,何必跑到我身旁寻求庇护?

仿佛看穿了赵毓的想法,秦罗敷厌恶的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压低声音道:“若不是遇到个无赖,你以为我想找你?”

赵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一个熟人,孙二少孙玉尺。他忍不住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怪不得。惹上这么个煞星,你只能来找我了。”

孙二少今日很高兴,原因无他,自然是在来围场的路上有了一场非常令人欢喜的艳遇。他还从未见过那么美貌的女子,仿佛被她看上一眼,就能为她生为她死。这样祸水一样存在的女子,就是孙二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孙二少自认为找到了这辈子的真爱,跟着那女子便贴了上去。哪知如此唐突佳人,佳人发怒的后果却极其严重。要不是身旁的护卫拼死保护,此刻的孙二少就不可能穿得这么骚包站在围场中冲着贵女们大放媚眼。

秦罗敷冷哼一声,“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赵毓一脸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位大小姐。圣旨已经读完,大意和每年的意思一样,猎多者封赏,很没意思。赵毓顿时失去了兴趣,心想着还不如找个地方睡个好觉——往年他都是这么过的。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之时,皇帝陛下的一句话却立马打消了他的想法。

“朕近日偶感神召,此刻不放心之事有三。一者,太子;二者,太后;三者,安国郡主。”

听到这话,众人莫不变色。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话挑明来讲。在皇帝病重的这些日子里,太子监国,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上朋党之争日益严重。原本被打压的新派因为科举选拔出来的新生官员又开始蠢蠢欲动,再加上四大世家此刻态度暧昧,有点作壁上观的味道。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都集中到了这两派手中,他们之间的较量看起来没什么,但苦的就是百姓。皇帝陛下已经没有心力去制衡,此刻便只能推出一个人到台面上来。然而这个人是谁,却没有人能够猜出来。

至于安国郡主——赵毓转过头看了一眼秦罗敷,张口无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秦罗敷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

接着,赵毓便听到了答案。

“安国郡主已至婚配年纪,今日除了庆祝一年一度的秋狩,更是为了替郡主选婿,众卿家可要拼尽全力啊。”

说完这段话,皇帝陛下便开始咳嗽起来。他身旁的太监们连忙上前去伺候,赵毓便看见了那张染血的手帕。他担忧的看着这一切,突然与高台上的天子四目相对。皇帝陛下冲他淡淡一笑,随即便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场秋狩的气氛从开始便被染上了沉重的色彩,不管这位安国郡主多么美丽迷人,这个时候站出去完全就是为了成为众矢之的。然而,赵毓却读懂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他骑着马慢悠悠在树林里转悠,秦牧铭跟在他身后,时而看看四周,随时保持着警惕。

良久,他才仰天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反正赵毓只有烂命一条。”说完,他便挥鞭快马离去。

秦牧铭虽然搞不清楚自家王爷又在烦恼什么,但还是飞快的跟了上去。

赵毓昔年骑射习得非常好,虽然武功被废,力气不比从前,但好在底子扎实,准头不错,没一会儿便猎了不少。只是这些猎物都是些小动物,他寻思了一下,便拨转马头向着林深处行去。

秦牧铭连忙劝阻,“王爷,林深不可入,还是不要轻易冒险。”

赵毓摇摇头,“没关系。”

秦牧铭见赵毓一意孤行,实在没法,只能提高警惕注意着四周。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家王爷这次为何这么认真。在他的记忆中,赵毓自从武功被废后就一直对这种舞刀弄枪的事情兴趣缺缺,每年的春猎秋狩都是找个地方睡大觉,给他们护卫省了不少事情。

林深处一般都会隐藏着大型猛兽,秦牧铭知道赵毓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猎到一只猛兽比猎到多少小兔小羊要好几百倍。只是猎猛兽的危险极大,若是运气不好,很有可能就此失去性命。

不知道是赵毓天生霉运还是怎么,两人刚入林不久,灌木中便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王爷,危险!”

秦牧铭眼疾手快,连忙抓起一把箭矢射向那白虎的眼睛。白虎虽然看似身体笨重,却非常灵活。只是一个起身跳跃,便避开了箭矢。它大吼一声,显然是对这两个擅闯自己领地侵犯百兽之王的人非常生气。

赵毓只觉得随着这一声吼,整个林子都跟着抖了几抖。他胯下宝马极有灵性,受这虎威一吼,竟然当场惊了,一扬蹄将赵毓摔下了马身。

赵毓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被甩出去的一瞬间,猛的伸手抓住马侧身的鬃毛。马儿在原地乱蹦乱跳,赵毓便在接近树枝的时候,一跃身跳到了树上。

马儿一得到自由便撒腿狂奔出去,只留下赵毓与秦牧铭面面相觑。

这时,那大虎已经一个飞扑撞了过来,秦牧铭闪身躲过。大虎一个急停,迅捷转身,虎口一张,露出满口獠牙。

秦牧铭只觉得迎面一股腥臭,这时候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得拔剑相格。但人的力气怎能与虎相比,秦牧铭只觉得双腕如坠千斤,身体身不由己被推着倒退,眼看着马上就要撞上树,空中响起一声破空声。大虎惨嚎一声,一篷鲜血淋了秦牧铭一脸。

大虎被射伤了一只眼完全暴怒,它开始左扑又撞,秦牧铭只得在地上翻来滚去。但是这样非常消耗体力,没一会儿他便开始行动迟缓起来。

相比他来说,赵毓虽然是在树上,但那大虎显然知道刚才在旁边射冷箭的就是他,每次看似毫无章法的撞击都是算准了往这棵树上撞过来的。赵毓原本一击得手想再接再厉,谁知道树枝摇晃得厉害,他根本就没办法搭箭瞄准。

大虎又一个猛烈撞击,赵毓所在的树终于应声而断。赵毓脸上露出一丝阴狠,迅速抽出几根箭矢向着那大虎便揉身扑了上去。

秦牧铭发出一声惊呼:“王爷!”然而,此刻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赵毓向着大张的虎口掉落,然后空中溅起一篷血雾。

顿时,他的眼中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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