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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白梅书院

雪霁天晴,新梅初绽。

天刚破晓,白梅书院众师生便已经候在门口,等待某人的到来。

白梅书院始建于太祖时期,本名山麓书院。后来由当时还是太祖弟弟的秦王亲手改写院名,白梅。

至于为何叫白梅书院,这其中还有一个典故。

据说白梅书院当年是众皇子的启蒙书院。某个冬日,也是梅花初开的时节,众皇子应先生的要求坐于亭中赏梅作诗,秦王为考官。

所有人都作了诗,这时才有人发现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前任贤王居然不在凉亭中。众人四下张望才看见一个身影自梅林尽头且行且近,手持一只白梅,若有所思。

白梅书院中大多为红梅,花开时节如火如荼极是艳丽,如同火焰燃烧至天际,衬着耀眼的雪地,震慑人们的心灵。

而自那“火焰”中缓缓走出来的人,白衣墨发,手中白梅含香,恍如临世的仙人一般出尘脱俗。这一刻,似乎所有的红梅都为他做了背景,茫茫天际间,唯他一人而已。

这一幕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直到很多年后,昔日秦王上位,贤王郁郁而终。已经是皇帝的秦王叹息着对身旁的人说道:“贤王风姿卓绝,自小聪慧文采斐然,可惜了。”

自那以后,皇室成员渐渐减少,直到现在,只剩下太子赵璇一人而已。而白梅书院也失去了最初的价值,改为所有学子均可入内的普通书院。

朝阳爬上山坡,给已经在书院门口等候多时的师生们洒上一层瑰丽的轻红,也照亮了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焦急、不耐、期盼、喜悦等等。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团黑点,人头攒动,看起来阵仗不小。一直维持着平静面容的书院院长容清风终于轻舒了口气,举起右手向前轻轻一挥道:“随我迎驾。”

双方人马终于在红梅林中相遇,书院众人俯身拜倒在地,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侍卫们簇拥在中间的太子赵璇优雅抬腿下马走到容清风面前,伸手将其扶起,“院长快快请起,大家平身吧。今日可是我朝首次在白梅书院举行规模如此庞大的诗会,院长这次可要辛苦你了。”

容清风受宠若惊,惶恐道:“殿下严重了,这是草民的荣幸。”

“好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屋里吧,这大冬天的怪冷的,瞧瞧大家都冻坏了吧。”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发话,大家就遵命跟随在太子身后朝着已经布置好的会场走去。

会场设在观雪亭,四周已经扫出一块空地放满桌椅,桌上还放置了一些吃食。以观雪亭为中心,一条清澈明净的溪流静静流淌。

赵璇步入亭中,转身面向亭外众人,一扬衣袖朗声道:“各位不必拘谨,今日不谈国事,只说风月。”

众人谢过恩,依次坐下。

这次诗会虽然名义上是由王君正发起的,但大家都知道,王君正背后那人正是当今太子赵璇。赵璇现在虽然还只是太子,甚至还有大半的权力握在太后手中,但这次新法的推行,却让这位少年太子在仕林中有了不错的名声。因此被发到邀请函的仕林大儒纷纷兴然前往。

坐于首位一位老者,眉目清癯,着一袭淡雅的青衫,斯文儒雅,竟是有小诗仙之称的李崔嵬。左边一人身材矮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却是“画圣”宋元。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慈眉善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二人总是一同出入,因此被人们称为“诗画双绝李宋”。

除了他二人,其他来的也都是仕林中百年难见的名人。如今,他们在这料峭的初春里相逢,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极是热闹。

气氛终于到了高潮,赵璇举杯走出凉亭,放眼望向亭外十里雪里红梅,突然朗声吟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

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会场一片寂静,赵璇四下扫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道:“昔年王羲之与众友踏春出游,引以流觞曲水列坐赋诗。在坐诸位均是我大宋栋梁之才,今日不若也效仿古人,流觞赋诗,以梅为题,诸位以为如何?”

底下众人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

于是,诗会正式开始。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吟道:“冰雪林中若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众人一鄂,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雪地中正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待走近了才看清,那人身披一件殷红的披风,内着雪白锦衣,腰间配着古玉墨轮,手持一枝白梅。背后红梅开得浓丽绚烂,映得整片雪地也变成了红色。

来人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看他身姿挺拔,气质不俗,正想看清楚是谁,却被阻拦在一层白纱以外。

“在下来晚一步,还望诸位老师莫怪。”来者恭敬朝着众人一揖,神态间可见其非常恭敬。

赵璇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脸上神情明灭不定,然后那人也在这时仰头看向赵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虽然还隔着一层薄纱,但赵璇却很明显的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笑了一下。他微微一愣,双眉轻轻聚拢。

“伯清,你可觉得此人有些面善?”赵璇轻声问道。

傅伯清暗中细细打量了来人一眼,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殿下,看来是位故人。”

赵璇“啊”了一声,点点头道:“不知他此刻前来是敌是友,叫大家多多提防一些。”

傅伯清轻声应下,然后悄悄退进了阴影中。

也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赵璇只听到最后一句话,“草民先干为敬。”于是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赵璇只好也举杯同饮。

李崔嵬站起身来面对来人,面无表情道:“年轻人,老夫姓李。”

来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位文坛巨擘居然会向自己敬酒,一时间受宠若惊,弯腰道:“原来是李先生,学生失礼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诚恳,李崔嵬暗中点了点头,道:“刚才的诗不错。”

来人不自然的咳了一下,道:“多谢夸奖。”

李崔嵬眉头一抬,似乎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意思,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沉默了一下,笑道:“学生姓赵,行八,先生叫我赵八便可。”

听到这里,赵璇手中酒杯一抖,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一整杯酒送进口中。

李崔嵬却似乎对赵八隐瞒自己姓名有些不满,只淡淡点了下头,便又走回了自己座位。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大家就投入进了新一轮的游戏中。而自称赵八的年轻人便在最后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赏梅饮酒,似乎他来这里便只是为了喝酒一般。

突然,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雪地里盛开了无数红梅,“太子殿下,不好了,京中哗变了!”

“什么?”赵璇猛的站起身来,望着那已经身负重伤的侍卫厉声喝道:“说清楚!”

侍卫艰难道:“太后联合丁相控制了禁卫军,此刻包围了整个京城。属下拼死才跑了出来,向殿下报信。”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是半天回不过神来。太子也不例外。但他毕竟是太子,很短的时间里他就恢复过来,急声道:“那皇上呢?”

那侍卫一脸凄凉,“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什么?”众人大叫着站起身,赵璇也是一愣,接着便像早就料到一般恢复了平静。他慢慢坐回椅中,目光望着艳丽如火的红梅,似乎看入了迷。

“太子殿下,此刻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另一人激愤道:“总不能让一个女人来掌管朝政。”

众人七嘴八舌的大声议论起来,只有坐于最后的赵八不动如山,面纱后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波澜。

“太子殿下,快点做决定吧!”

赵璇慢慢站起身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道:“你们要我做决定,可是我手中没有一丝兵权,怎么才能一击制胜?”

底下众人顿时哑口无声。说到底,他们终究只是一群书生,也许文采不错,但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束手无策。

赵璇的目光慢慢落到赵八身上,至始至终,这个赵八就一直稳坐如山慢慢饮酒,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一般。

赵璇推开众人来到赵八面前,看了他许久,突然道:“八皇叔,你一定有办法吧。”

那人动作一僵,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起身隔着面纱与赵璇对视良久,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掀掉了头上的纱帽。

映入众人眼中的是青年俊美的面容,只是在这俊美的脸蛋上赫然有一条丑陋的疤痕横亘整张左脸。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八皇叔,你..”赵璇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青年制止。他抬头看了看天,突然将手指弯曲含在口中用劲一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响。

雪地里一片寂静,猛然间从山谷里传来一声巨吼,震得梅上雪花簌簌落下。他面向众人微微一笑道:“现在,就请诸位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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