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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失却的自我(二)

洛金阳就是看着那把刀的时候讲起了这个故事。

一群小孩子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其中一个个子最矮胆子也是最小的小孩总是被最先找出来。按照游戏规则,最先被找出的人就是输家,输了的人下一轮游戏就得负责找人。说来也怪,他既不会躲藏也不会找人,常常是直到游戏结束也找不出一个人来。小伙伴都不喜欢带着他玩游戏,有一次他们又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他央求了半天才获准加入。这次他学聪明了,既然自己不会躲藏,那就跟着最会躲藏的孩子一起躲藏。那人怎么可能允许他这样的人跟着,所以他只能看着那人消失在他的面前。那人藏起来之前有些挑衅的告诉他,你要是真想赢一次,那你就躲到戏台下面。

戏台是寨子里最恐怖的地方,那些孩子绝对是不敢去的。他们从开始记事起就被告之,戏台下面是绝对不能下去的。前几年戏台上的楼板烂了一块,有孩子在那个口子上看到了戏台下面的秘密。据那个孩子说,戏台下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棺材。想到棺材那黑乎乎的样子,他心里就起毛,浑身都不由颤栗。找人的小孩已经在开始数数,他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跑到了戏台。

那块烂了的楼板还没有更换,露出一条三十公分宽的缝。他看了看戏台下面,尽管光线不足,还是能够看出那条缝隙的下面就是一副棺材。找人的孩子已经在喊着诱惑人的话,声音越来越近,他要是不钻进去,无疑这次又得输。

“我看到你了,你别藏了!”找人的小孩声音越来越近,他咬了咬牙钻了下去。楼板距离下面的棺材并不到,钻进去脚刚好能够踩在棺盖上。找人的小孩脚步声从外面一阵跑过,他松了口气,这次怎么着也不会轻易被找到的。

刚放放下的心,看了四周一具具被架在板凳上棺木,又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只觉得心蹦蹦的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周围压抑的气氛让他很想哭,一想到一旦出声就会被找到只能哽咽着慢慢地站起来。

身子刚刚站直,小手还没来得及扒住楼板,脚下“咔嚓”一声,棺盖被压断了。他整个人跟着一下子坐进了棺材里,他惊叫一声,泪水跟着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声叫道:“爸……妈……”

整个戏台下面黑乎乎的空间里,顿时想起了他的哭喊声,声音一阵阵的回荡,如同鬼泣一般,他吓得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声音。只是一个劲的哭,声音越来越大,回声也越来越大,心里愈加的慌乱。

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搁着,觉得极其的不舒服。他的脑海里想起了祖母的鬼故事,他一下子弹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偏头去看下面。看到那是一块被他踩断的木板碎片,心头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擦了擦自己的泪水。棺木里除了他踩断的碎木板,并没祖母故事里的白骨头。他把断了的木板横起架在棺木的两边,战战兢兢的踩上去,慢慢的站起来,手抓住顶上的楼板,顺着那条缝爬了出来。

戏台的正前方便是祠堂,一块牌匾上写着庄严肃穆的“络氏家祠”四字,天井过后便是上堂,上堂中间摆着一口漆红的棺木,原本放在神台之上的灵牌被拿了下来围着那棺木摆成了一个圈。

他一时看得愣在了原地,他刚刚上戏台的时候祠堂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灵牌也好好地整齐有序的摆在神台之上,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冒出一副红色的棺木。那棺木遍体通红,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棺木,那样子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抖。他吓得拔腿就往戏台下面跳去,头也不回的冲回家。

在门口,险些将父亲挑着的一旦谷子给撞翻。父亲骂了几句秽语,他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道:“爸,祠堂里有一副红色的棺木,好吓人呀!”

爷爷就站在父亲的身后,嘴里的一圈烟还没吐出来,烟枪“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老人家立即往祠堂里跑去,看了看转身往族长家跑。

“那东西不是好端端的埋在地下,怎么又会冒出来了?”老人家说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族长一张脸被拉得老长,皱纹一层压着一层皱纹一层压着一层,他张了张嘴,一撮山羊胡子跟着一耸一耸的。

“谁最先看到的?”他皱着眉头问道。一片乌云飘过来正在盖住了太阳,族长家门前立时变得阴暗一片。屋子里跟着也暗了几分。

“我是听金阳说的!”老人家的话带着几分颤抖,他看族长那煞白的脸色心里不由发慌。

“快,把孩子带过来!”族长的话刚说完,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根扁担,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虽然顺着光线,老人家只能看清个轮廓,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乖,阳阳,到爷爷这里来!”老人家招了招手,孩子这才畏畏缩缩的从中年男子身旁走上前来。

“爸,族长,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们别听他瞎说,我刚刚去看过了,根本就没什么红色的棺材。”中年男子挪了挪身子,门口的光线这才照进来些,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族长和老人家围着一张方桌坐着,族长坐在上位,老人家坐在族长的走手边。孩子扒着老人家的后背,躲躲闪闪的看着族长。没人再说话,老人家这时看见了中年男子腰间别着的烟枪,不由多看了几眼。中年男子立即会意的把烟枪恭敬的奉送到老人家的手里,老人家麻溜的上了烟丝,中年男子掏出打火石,熟练的把烟枪点着。

老人家“叭嗞叭嗞”的抽了几口,一股浓烈的烟草味迅速的充满了四周。

“金阳,你是不是去了戏台下面呀?”族长收了收脸色,露出一张难看的笑脸问道。

小孩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中年男子愤恨的吼道:“到底有没有去过?”

小孩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中年男子目光始终定在族长身上,族长抬头看了看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盛阳,今晚你和孩子就在我家住一晚!”

中年男人脸色忽的变得极难看,他看了看老人家,老人家一直闷着头抽烟,看也没看他!

这一夜,夜色极为的浓郁,外面的世界黑乎乎的视线不足一米。角落里一台老摆钟“咚”的一声提醒着桌子上的三个人,几人的不约而同的侧身看了看角落里的摆钟,族长站了起来。

桌子后面三米远的地方,摆着一张供桌,一盏油灯燃着一簇火光,族长从供桌上捏了几支香,就着油灯点着,一股幽香顿时四散。孩子已经在中年男子的怀里睡着了,他睡得显然不安分,不时的挠肚皮挠挠头。中年男子默默地看着族长,目光不时瞥一眼睡熟的孩子。

“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族长把香插在炉鼎中,转身朝门口走去。门口一只手电随即被拧灭,老人家看了看坐着的自己的儿子,悄声向族长耳语了几句。族长回头看了看中年男子,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什么也没说,跟着老人家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两人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昏黄的手电光下,一个弱小的身影隔着三米左右定定的看着他们,小孩身上穿着一件血红血红的衣服,老人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屋里,孩子还是安静的躺在中年男人的怀里熟睡。

红衣孩童丝毫不受手电光线的影响,定定的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着他们,喊了声:“爷爷,族长爷爷!”

“金阳,回来啦,进屋去吧!”老人家愣了一下,孩子已经扑到了他的脚边,仰着头,一张发白的脸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老人家避开他的目光,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中年男子看到老人家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险些把怀里中孩子滑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两个孩子除了衣着外几乎一摸一样。红衣孩子看到他,甜甜的喊了声“爸!”闹着要下来,脚一沾地,张着小手便向中年男子跑去。中年男子惶恐向后挪了几寸,身子抵在了墙上无法挪动了,脸上毫无血色,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孩子,侧过脸去不敢看红衣孩童。

红衣孩童似乎也感觉到了父亲的怪异行为,停下来转头看着老人家,老人家满脸慈爱的笑着把他抱了起来。

“爸,这……”中年男子颤抖着说道,被老人家摇手意识什么都不要问。

老人家抱着红衣孩童在对面的板凳上坐下,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一边轻声哼着小曲。红衣孩童的眼皮慢慢的合上,静静地睡着了。

“族长,这是什么,怎么跟阳阳一模一样!”

“唉,”族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未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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