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提哦事!我说你咋爱管闲事,朝回——走!”门口人少了些,他大喊一声,将不容置辩的一声。
下午,上自习课时,他拿本英语书想记单词,这时候作业完成了,没事干。静儿同后边两位女同学在谝闲话(原先的那女生和男生,一转学,一个让老师调离),一会儿,她说得高兴了,就骑在橙子上,两手扒着自己桌角和后边的桌角,背对着他,把身子向后靠拢,浅蓝色的西服上托着乌黑发亮的秀发,愈发接近了,智儿也就向里让了让,无奈,那边还有女生,不敢在让,只好挺直身子。静儿还向后靠,她的身子便贴在智儿的腰部,智儿如同遭电击一般,暖流布满全身,腰部热乎乎的,随着说话声,身子一动一动的,在腰部来回摩擦着,他觉得自己好象靠着一堆被太阳晒热的棉包,暖烘烘、软乎乎、肉茸茸的,不觉又向外移了些,静儿没有觉得,反而贴的更紧了,还不时笑着着仰起头,黑发便飘飞到智儿那滚烫的红脸庞上,顿时凉爽之意又透骨惬意,就如同出大汗淋浴一股细山泉一般,睡意朦胧。他象醉在这难得爱抚之中,尊贵的脑袋,也俘虏般的搭在桌上,望了门外,外边的日正要落去,而还努力发出刺眼的白光,使他睁不开眼,只好闭着,如同梦幻一般,又觉得自己幸福的不覆存在!
静儿扭过头来,看他昏在桌上,便问:“哎,同桌!干啥呢?”
他眼前一暗,睁开眼,见那日只剩个红红通通圆球,阳光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就象做梦起来一样,便吱唔了:“嗯,我在做……算术,这题有点……难算。”
“胡说!搁英语书,咋算数学呢?”
他脸红了,如同正坠的红日,急忙说:“是在心中算。”
“咋,这用功呢?啥题,拿我看。”她笑了看他,并凑上去看。
下课,同学们陆续回家吃饭,只剩下搭灶和路远不回家的同学,智儿从题海中解脱了,爬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望着书,同学们一会拿了碗馒头花卷进来,早被学友抢个精光,他叹口气,想要看晚上什么课,一个朋友递给他个馒头,就咬了口嚼嚼,顺手在静儿的桌兜内抓了抓,扯出一张卷子来,是政治试卷,晚上两节政治课,大约该学法律了,拿起卷子正欲看时,忽然被人一把抓去,他一看是位黑瘦,比自己矮一些的男生,样子很老气,一幅赖皮劲,斜披白条衣,系红腰带,露着黑胸,瞪着眼睛,口中叫着:“来,来,过来呀!”
他本不想理会,便是自己同桌的卷子,出于保卫心理,便追出去,那赖皮很气人,提出要扮手腕,谁赢归谁。
他满不在乎,素日一天提两桶40斤的水,也未曾红过脸,把一尼龙袋小麦,也顺手牵羊般的,这位赖皮自然不是对手,二个回合败下去,却不甘心的把卷子揉成一团,叫了同自己一般高、黑瘦的人助战,也智儿拼命挡下去了,出了一身汗,本来没有吃饭,所以力虚,又将那皱纸铺在桌上,用劲摩挲平了方才安心。
静儿来了,看他将桌子擦得很亮,便俯身下身去柔和地问:“你做什么呢?”他抬起头来,只见静儿的头发解开了整个的披在肩上,黑黑的发亮,象洗过一样,坠着水星儿,映着灯光,形成一朵耀眼的金圈,黑亮的眸子,映着自己的书本,便说:“看会英语。”
这两节课,教室内气氛很活跃,老师只管讲自己的,同学们乱谝,他和她也就聊起来,静儿挺高兴,杂七乱八胡扯一通,又开口问道:“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不知道,谁知道干啥。我看你当个医生嘛护士,蛮好的,不过你不怕打针吗?”他也有点乱了套,后悔问了这。
“嘿,打针有啥怕的”,她兴奋了,脸儿微微一红,眨了眼笑道:“不过俺打针光爱朝胳膊上打,就不爱向——哪尔打。”
他不由皱了眉头,智儿知道她讲的‘哪尔’是什么地方,也就是与凳子挨着的部位。从小多病,妈妈带他在医院中不知打了多少针,几乎跑遍西安的医院,‘哪尔’布满针眼,他不知怎么想了这些,这时正是静儿长谝大论时,自己只好当忠实的听众,时而提出疑问。
“我其实什么都不怕,要谁把我气极了,我就跟拼命一样。有回俺妈跟隔壁打架了,那家的女的一个劲骂她,把我气的把那女的骂的没话说,只好溜回去。后来想:自己咋能一时间想出这么多的词来的。还有回,俺哥跟我打架呢,他一个劲骂我,咋都躲不过他打……我家的狗还聊,叫个花花,你也知道,把他衣裳噙住了,还哭呢!就那样,他还打,把我气极了抓了个切面刀就扔过去了,后吓了跳,就差一点把他砍上了,直悬哟!”
她似在演讲,慷慨陈辞,挥手弄足,好一副劲儿,智儿听得动情,好似听了传奇故事般,笑问道:“你就这么厉害的,难道不怕蛇么?”
“哦,没啥害怕的,就有点怕油蜒(蚯蚓),软不溜湫、潮潮的脏兮兮的,得是的!”她脸上露出害怕样儿道。
“嗯,也没有啥。”他突然看着自己的胳膊,一用劲鼓起肌肉,在桌兜里取出那张皱平的卷子,放在静儿面前。
她有些惊讶,看着他的脸好似在找答案,便问怎么回事,智儿便告诉了事情经过,并问道:“你没看,我的劲大不?”
“嗯,美着。男娃都劲大,我哥就是,跟我妈扮手腕,一下子就扮过来了,你看劲大不?”
“赶紧听,老师看咱这了一下呢!”
旋即,老师讲到《婚姻法》,同学们立刻兴趣高涨,只听老师讲道:“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结婚年龄最低限度是:男,22岁;女,20岁,我这里顺便提一下,现在有些男女同学这就开始搞恋爱,有的那还发展到,上课就搂搂抱抱的……”底下的话,早就被笑声淹没了。同学们已经笑的支持不住了,有的爬在桌子上;有的捂着肚子哎哟;有的笑出眼泪,偷偷擦掉,那声差点掀开屋顶,仿佛星星也在笑,他俩也很开心随着笑。
飞舞的柔姿
——凡间已不再有我的故事,因为,我已选择做真实的自己。
多少年后,我依然喜欢默默地凝视你飞舞的柔姿,只是,我已不确定你是否还有前世的记忆。
娘说,我出生的时候,老天一连下了三个月的雨,储存的粮食和肉也都发了霉。当我来到世上的那一刻,天突然放晴,院子里却长出很多的蘑菇来,而且全是有毒的那种。爹于是就对娘说,我肯定是一个妖孽,是万万留不得的,要把我扔进屋后的池塘里。幸亏娘拼命地抱住我不放,才使我免遭葬身鱼腹的命运。
当我逐渐懂事的时候,我已慢慢习惯了部落间的打打杀杀。杀人、被杀、俘虏、被俘、生育、死亡,似乎构成了我童年的全部内容。部落里很多人被敌人俘获,或被杀,或充当奴隶,虐待致死。我们也俘获敌人,小蝶就是一次战役后的俘获品。父亲对我和几个哥哥说,你们每个人可以选一个俘虏做自己的奴隶。几个哥哥各自挑选了身强力壮的俘虏。轮到我挑选时,我便看到了小蝶那张泪盈盈的脸。我指着小蝶对父亲说,我选她!父亲和几个哥哥都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身为部落首领的儿子,占有最强壮的奴隶才是情理之中的行为。我想起之前父亲让我们挑选宠物时,几个哥哥分别选了幼狮、幼虎、幼豹,我却莫名其妙地选了一只幼小的野猪。或许当时也是因为看到了那只因受伤而显得孱弱可怜的小野猪的眼神。
父亲说,你可以再选一次。我看了看小蝶,然后坚定地对父亲说,我就选她!父亲也不再坚持。
我知道,我的坚持使小蝶免遭了被杀的命运。
我还小,不懂得爱情,更没想到以后会对小蝶怎样,尽管她是我的奴隶。我只是见不得眼泪,无论是小野猪的,还是小蝶的。
之后,后山上,我不再一个人牵着我的小野猪满山跑,因为后面始终有气喘吁吁跟着拼命跑的小蝶。
我曾向小蝶问起她的身世,她只是哭,我就也不再问了。我对小蝶说,给我的小猪起个名字吧!小蝶眨了眨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说,就叫“能”吧!你看它能抓野兔,能跳过大水沟,多能啊!我说,好啊!我叫“悟”,它叫“能”,我们俩就是猪——悟——能,哇哇!我大吼一声,“能,跑啊!”小野猪似乎听懂了我的召唤,跟在我身后疯狂地奔跑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小蝶,她正看着我和“能”快乐地笑着,她笑起来真好看,就像花丛之上飞舞的蝶。
我开玩笑似的对小蝶说,等我们长大了,你做我的女人吧!
小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熄灭了。我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是王子,而她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我抚摸着小蝶长长的头发,无语。
小蝶喜欢静静地看蝴蝶在花朵上曼舞,她说,她多想像蝶一样。看到我有些不高兴,她又说,我们俩!
父亲严厉地警告我,别和那个女子玩得太过,她只是个奴隶!
几个哥哥陆续娶妻,都是附近部落首领的女儿。
一日,父亲把我叫到他的面前,对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考虑成家了。我已为你选中了炎部落首领的女儿,三日后成亲。我说,“父亲,我还小……”父亲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不就是喜欢那个叫‘蝶’的女子吗?有人看见你亲过她!再违父命,我立刻下令杀了她!”我诺诺而退。
我抚摸着小蝶的脸庞,说,我带你走!
她泪流满面,说,不!我愿一辈子伺候你!
成亲前的夜里,我彻夜未眠,在醉意中辗转反侧。我喝了一坛酒,小蝶不断地劝我,说再喝首领会杀了她的。我明白,她不是怕死,她是心疼我。我不管,我不要那王位,不要那素未谋面的新娘,我只要近在咫尺的幸福!
在沉沉的睡意中,我感到隆隆的厮杀声和身体被剧烈晃动的感觉。当我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小蝶一张恐惧和焦急的脸,
“悟,快跑,敌人——”我似乎看到小蝶柔弱的身体慢慢地扑向我,汩汩的鲜血滑过我的身体,我的床,最后在地上形成猩红的一片。一支利箭穿透了她的胸。我抱着小蝶躲进了床下我们曾一起玩躲猫猫早先挖好的一个秘密的小坑。
第二天,我的大婚之日。断壁残垣,硝烟,满地的尸体,部族成员的,奴隶的,还有,父亲,母亲,我的小猪“能”,还有,小蝶……
二哥活了下来,准备带领侥幸活下来的少数人迁徙。
我亲手埋葬了小蝶,当我培上最后一掊土后,我看到一只蝶在她的坟上飞舞。
在迁徙的路上,一个眉头很大很凸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就消失不见。临走时,他说,你的双手没有鲜血。切记,切记,日后当有大图。
我默默念诵着他教给我的话。我感觉,灵魂出离了我的肉体,我好像看到二哥、部族的人,花鸟虫兽……我看到二哥和很多人在拼命摇晃我的身体,叫喊、哭叫,最后,他们把一具肉体埋葬后,又默默地出发了。
我感觉我在向天上慢慢地飘,慢慢地飘,我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远的二哥、部族,和小蝶的坟——她就葬在“能”的旁边。
之后,我飞到一个地方,那里,金碧辉煌,光彩夺目。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神”——封我为“天蓬元帅”!
这一干,就是几千年。
我给自己取名字叫“悟能”,为了纪念我的小蝶,和我可爱的小猪。
这几千年,我梦到小蝶上百万次。
我开始疯狂地酗酒。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一个女子。
那是在蟠桃会上,有个女子在月光里跳舞。那身姿,那眼神,如此的似曾相识。在醉意朦胧中,我拼命地回忆和联想,在头痛欲裂时,我想起了小蝶……
我去了广寒宫,我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小蝶的转世。
结果,我以调戏妇女罪被打入凡间。后来,我知道了,她曾经是后羿的女人,那只是我的错觉。
但我不后悔。
我降生的地方,应该是很久以前埋葬“能”的所在。可是,小蝶,我的小蝶,却在哪里?
我疯了,我咬死了母猪和其他的猪,我满世界的寻找小蝶。在我好几天不吃不喝、近乎绝望的嘶叫声中,那个眉头很大很凸的老人拄着拐杖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说,你会找到你应得的!不过,你不能说,说出真相日,失去挚爱时!
我寻了一个山窝,修行,等待……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一日,我吃饱喝足,躺在一块青石上午睡。响亮的唢呐声惊醒了我的美梦。
我放眼看去,我看到有很多蝴蝶簇拥着飞去,我的心颤抖了,
“小蝶——是你吗?”梦醒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呐喊,
“‘悟’,救我!”
蝶群在一处地方消失了。蝶群消失的地方,有一顶轿子、几个人,和轿子里哭喊的新娘。
当我打开轿帘看到新娘的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我知道,那就是我苦苦寻找了几千年的小蝶。
现在,她是高小姐。
只是,我不能说出真相。
我用尽一切手段和高小姐——我的小蝶——成了亲。
可是,不久后,我们的缘分却尽了。
因为,唐三藏来了!
可我还是不能说,今生失去,还有来世,一旦说了,还要我再等几个千年?
可是,我还是说了。在离开高老庄的头天晚上,我喝了酒,对着小蝶的房间大喊。
“小蝶——”
在我们出发的三天后,小蝶死了!呕血而死!
高才骑着马一路狂奔追上了我们,然后把一封信交到了我的手上,是小蝶写的,
“‘悟’,造化如此,来世,我们是否还能再做夫妻?”
我跑到了一处山坡大哭起来。来世?小蝶,我们还有吗?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以放荡不羁掩饰我内心的痛苦,我似乎对一切异性都表示出特别的好感。可是,天知道,我并不在乎她们,哪怕是国色天香的女儿国国王——我前世炎部落未过门的妻子。
我只想要我的小蝶!
一路上,我畏首畏尾,遇到敌人不敢硬拼,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去爱小蝶;唐僧一有难,我就说散伙,有谁能理解一个人理想遭遇挫折,心里怀着爱人的感觉?我想我的痛苦只有小蝶能理解。
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十四载的苦行折磨,为的是向我佛求一个真相——我的小蝶去了哪里?
佛说,你做个“净坛使者”吧!你要的答案我不能说,说了,“有”便成了“无”,“色”便成了“空”。那时,你就会恨我。
于是,我做了“净坛使者”,可是,山珍海味,我已无消受的心情。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不想这么无目的的等下去,我说,
“我要看到小蝶!”
佛说,“那你将永远只能做一只口不能言的猪!”
我说,“我愿意!”
于是,在埋葬“能”的地方,我又变成了一只猪,只是,我已永远没有了法力,没有了说话的能力。
在每个夕阳落下的时刻,我总是凝望着天空,默默地,一言不发。
我好像看到,一只美丽的蝶正向我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