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诺岩一听薛琳这口气,心疼不已,紧了紧怀里的人,慌忙道。
“我怎么可能会把你让给别人,你不是物品,根本就不存在让人和送人的说法。”
“那你为什么矛盾,为什么犹豫?”薛琳是真的有些生气,在她以为,他应该要和自己一样,不管面对的是什么,都要坚守彼此的这份感情。
“琳儿,你别激动。”穆诺岩沉着声音,说道,“这个,到底涉及到你父母的安危,我不能擅自替你做决定的。”
“是啊,还有爹娘。”薛琳躺了下来,不再说话。
为什么当时要义无反顾地上花轿,明知道会将父母,将国家,置于危险之中。这样看自己,是不是其实还是很自私呢?可她真的是因为相信他,相信他可以保护自己。
第二天一早起来,穆诺岩已经不在了。薛琳穿好衣服,出门问道。
“你们知道王爷去哪了吗?”
丫环们都摇头。薛琳猜想,他也许是见昨天自己生了气,便一早就去找皇上了。也不清楚他们会去哪儿,也就只能在宫里等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穆诺岩回来了。看到坐在大厅的薛琳,微笑着走了上去,看起来脸色有些疲惫。
“昨晚没睡好吗?”薛琳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感觉,今天瞧见穆诺岩这样的神色,便料定昨晚他很晚才合眼,又觉得自己昨天的脾气有些没来由。毕竟他也斩钉截铁地跟自己说,不可能把自己送给别人。
穆诺岩摸了摸薛琳的头,笑着说。
“没有,睡的很香。”
薛琳也笑了,把他的手拿开,佯装着生气的模样。“骗人。”
穆诺岩见薛琳的模样,又想起昨夜里她的质问,以为她还在生气,忙解释道。
“好夫人,本王已经找过皇上了,坚决地说了不同意,不生气了吧。”
薛琳心头一暖,靠向了他。“真是个傻瓜。”
穆诺岩见薛琳缓和了表情,脸色又有些沉重。
“不过皇兄说,要亲自和你谈一次。”看着惊讶地盯着看自己的薛琳,又很自然接道,“没事,皇兄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我相信你。”
“现在去吗?”
“嗯,就在昨天下午哪里。”
当薛琳到达枯木桃林的时候,穆诺承已经在了。和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枯木已然变成了满园的桃花,而他则在桃林之中,移来了石桌石凳。
只是,满园桃花虽美,可是这个季节,又怎么会有桃花?
“皇上,这……”薛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奇异景象。
穆诺承笑笑,让薛琳走了进来。
走入桃林以后,薛琳细细看了看桃花,发现这桃花虽然做的十分逼真,却是假的。
“这是假花?”
“从前听莹儿说,在西域国是有常盛不败的花的,一年四季,想要什么花都可以。后来朕命人查过,原来人造花。而自从那日,你问了朕为何不能爱屋及乌之后,朕就命工匠花匠制作了这些假花。”
穆诺承说完,薛琳就愣愣地不动了。她以为,穆诺承是在自己这一次的捉敌之计之后才对自己起了意,没想到,早在上一次入宫,他已经动了心思。
虽然自己对这份情意敬而远之,可又有些佩服作为一个帝王,竟然能如此长情。
“琳儿,你坐下吧。”
穆诺承见薛琳不说话,也不动,便出声打破了沉寂。
薛琳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她看着桌上摆着的糕点,还有一个精致翠玉酒壶,两支玲珑剔透的白玉杯。
“皇上是要和臣妾品酒吗?”薛琳端起酒杯,说道。
穆诺承有些讶异。其实,在昨天的朝堂之上,他已经对她的处事不惊、聪敏机智很是欣赏。而今天,她在得知了自己要纳她为妃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这样的淡定自若,完全与她表面的温婉柔美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也使她更加迷人。
“真不愧是朕亲封的清雅夫人,好气度。”穆诺承说着,将酒杯端起,递向薛琳。薛琳见状,也就拿起酒壶,斟满了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实,在来的路上,薛琳已经在心里暗备了一套说服之言。她知道穆诺岩已经尽了力,更明白,这样的时候,就像当时太子对自己不敬时一样,只有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只是,如今的景象,倒让薛琳想要换一副说辞了。
“皇上,第一杯酒,臣妾敬你。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能如此情深不渝,实在是木皇后之幸。臣妾能有幸听闻,也是臣妾之幸。”
穆诺岩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和她一饮而尽。
一杯饮尽,薛琳又给两人斟上。她有些傲然地笑了笑,继续道。
“这第二杯酒,臣妾敬皇上这大好的强生江山。自古英雄生乱世,如今,中土未平,皇上却能一举擒获最大的劲敌余元国的首将储君,将来暖秋国一统中土,指日可待。”
当下确实是乱世。虽然中土三国已经和平相处近一百五十年,但余元国吞并两国,甚至攻入外域之心,人尽皆知。暖秋国虽然一直按兵不动,更以友好的形象出使各国,但从军事管理到民生之本,都做得非常谨慎,其野心也可见一斑。何况早在之前,薛琳就对暖秋国争霸之心有了些了解。
至于她自己所在的贾叶国,一向是平稳度日,这或许也是她个性温和随意的缘由吧。贾叶国一直以来,都是没有称霸中土之心的。若是最终余元国与暖秋国定要分出个帝王,她当然宁愿是暖秋国。一来,暖秋国治国有方,爱民如子,民众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二来,自己毕竟是嫁到暖秋国的。
穆诺承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起来。她分明一语双关,一是道出了自己的心意,也奉承了自己。二又将其昨天的功绩言明,暗示自己,她毕竟是于国有功的。
这一杯,再度饮尽,薛琳又不慌不忙地满上第三杯。
“不是琳儿这第三杯,是要敬朕什么?”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薛琳笑了笑,举起酒杯。
“皇上,这第三杯……臣妾斗胆,还请皇上敬臣妾。”
穆诺承这回是真让薛琳唬住了,她居然反过来让自己敬她?
“琳儿倒是说说,朕为何要敬这杯酒。”
薛琳看向穆诺承,柔和了眼神。
“臣妾常听王爷说起与皇上幼年之事。他总说,长兄如父,皇上待他就真的像父亲一般。如今,皇上又对臣妾的那点小才又大加赞许,让臣妾倍感荣幸。臣妾以为,皇上既对弟弟疼爱有加,又对臣妾真心赏识,昨日还同时加了封赏。那在皇上眼中,臣妾与王爷,一定是十分般配的一对,既如此,皇上难道不该敬弟弟弟媳一杯吗?”
薛琳淡淡地吐着这几句话,心里其实还是有着小小的打鼓,但她只能赌这一把。先把皇上哄着,再把该说的说了。她赌的,其实不是自己和穆诺岩立了多大的功。而是穆诺岩说的那句,皇上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还有他眼里信任的眼神。
而薛琳举了很久的酒杯,穆诺承却始终没有接话。但表情却没有恼怒,只是有些沉寂。
良久,穆诺承终于开口道。
“琳儿,起初,朕以为你和莹儿,不仅外貌像,气韵也像,也就被你的这份相似吸引了。可直到昨天,朕见着你临危不乱,还能在关键时刻献出良策,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便更加喜欢你了。”
薛琳看了看满园的桃花,接道。
“可是皇上,你的这份喜欢,就像这园子的桃花一样,都是虚着的,是仿着别的样子来的。”薛琳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继续说道。“皇上早在臣妾教糕点师做这些糕点的时候,就已经在把臣妾当做木皇后的影子了,对吗?”
“何以见得?”
“起先,臣妾以为皇上只是因为臣妾长得像木皇后,所以对臣妾有些特别。作为一个小辈,臣妾也一直将皇上当做一个兄长来敬重。直到刚刚,臣妾见到这满院子的桃花,听皇上说,早在那次以后,就命人着手准备了。”
薛琳顿了顿,看见穆诺岩的神色有了些变化,稳了稳情绪,才又继续道。
“臣妾想,皇上昨日跟诺岩的提议,一定是早就在心里有了的,只是没有一个适当的契机提出而已。而对臣妾这次献计的刮目相看,恰恰成了皇上以为自己动心的契机。皇上是否认为,自己凭着臣妾这一点与木皇后的不同,就能将对臣妾所谓的喜欢,与昔日与木皇后的爱恋区分开呢?”
穆诺承依然沉默,眉宇间释放出来的认同感,也让薛琳更加放心地往下说。
“其实,皇上喜欢的,依然只是木皇后。如果臣妾不像木皇后,也许皇上对臣妾的赞赏,就只会是赞赏。”说着,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酒杯,从石凳上起来,跪了下来。“臣妾相信王王爷说的,皇上是一位亲切和蔼的兄长,因此斗胆冒犯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穆诺承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薛琳,看着她脸上,从淡然到此刻恳切的转变。终于,端起了酒杯。
“琳儿,这第三杯酒,朕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