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几天前,薛琳正在店里点算银钱,发现数目有些对不上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人,说新送进宫里四套华服有问题。衣服的缎子用的并不是彩燃雪缎,只是普通的彩色锦。当时皇上说,这家绣庄竟然敢偷换宫廷御用的布料,要封了店铺。
派来封店铺的官员竟然是薛玧,后来薛玧给皇上解释了一番,又说是有人陷害,并且一定会将华服赶制出来,这才没有继续追查。
那缎子一批就是上百两的黄金,四件华服用了两匹缎子,再加上废掉的绣线。原本是想销进了宫,赚钱也就稳定些,结果这样一闹,赔了不少钱不说,更是声誉有损。这段时间,薛琳正好得以有机会频频出宫,但愿也能挽救回绣庄的声誉。
按理说,若是她真的知道些什么,或者和她有关,她不应该是要撇清关系才是吗?怎么会反而往自己身上揽呢?若是跟她无关,她说的这些话,难道都是巧合?
“琳儿,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薛琦问道,“其实……我早些日子,发现了些不对劲的事情。”
“什么事情?”薛琳忙问道。
“我去太子妃宫里的时候,见到一个丫头,很是面熟,像是妹妹绣庄里头的。”薛琦一脸谨慎道,“妹妹莫要不信,太子妃和我的关系不错,她像是有事要我帮忙似的,所以经常让我过去。我不只一次见到那个丫头,妹妹最好是查一查绣庄里的人,不要太过分相信那些人了。”
“姐姐的意思,琳儿记下了,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薛琳点了点头,觉得也有些道理。
要是薛琳干的,她怀着身孕,早不去绣庄了,就算想动手脚也没有机会。而绣庄里头的人,自己又从来没有查过。
眼看着就要到王府了,薛琳也好长时间没来过了。就在车夫叫马停的时候,马突然像是受了惊,一抖。
马车里的两人都被震了起来,颠簸了半天,车夫才将马车制住,但薛琦却在马车里头痛不欲生。
“肚子……肚子好疼……”薛琦喊着,薛琳心下大惊,事情不妙,得赶紧召大夫过来。
“姐姐,别急,我这就让人将你抬进去,然后把大夫找来。”薛琳看着这一幕,自己当初疼得死去活来的感受,让她的心中紧紧一攥。
都说宫里的孩子多磨难,自己两个孩子生不下来,薛琦这一胎又出了问题……
薛琦被送进房里,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薛琳的身份,并没有跟朝中大臣宣布,因此太医在聆王府见到薛琳,只当她依然是清雅夫人,是聆王妃。
“夫人,娘娘的胎在肚子里受了惊,位置发生了错误,因而……因为可能只能保一个……”
“保……一个?”薛琳愣住。明明两人刚刚还在交谈地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情况。
只听到薛琦在里头喊着:“要保孩子,琳儿,我要保孩子……”
薛琳于心不忍,孩子还能再生,这大人却只有一个而已。定了定神,薛琳还是坚定地说道:“不论大小,本宫都要你保住。”再又小声道,“若是当真只能保一个,那就保大人。”
薛琳压小了声音,可是薛琦还是听到了。只听她不断念叨着,要保小孩,薛琳听得直心疼。
尽管心里有怨恨了,这样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关心。
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薛琳在屋外头等的,真的是心急如焚。自己去年在七子坡上生产的那一个经历,也在眼前浮现。
若真是这样震一下,孩子便没了,生命是不是太脆弱了些?
等了不知道多久,太医终于走了出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娘娘生了位小皇子,母子平安。”太医也终于是舒了一口气似的,薛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薛琳连声道,“让本宫进去看看。”
看到襁褓中的小皇子,身子五官都还皱皱的,也看不出个什么模样,想到是穆诺岩孩子,又是疼惜,又是委屈。
“姐姐,孩子很平安,你就安心休息,等王爷回来吧。”薛琳轻声安慰薛琦道,“月子里什么也不要操心,知道吗?”
薛琦点了点头,眼睛里含着眼泪:“谢谢你,琳儿。”
薛琳有些动容,又将孩子送到薛琦眼前,让她看一看。薛琦平日那种傲慢或者是世俗的目光好像不见了,变成了一种温和和平静。
深秋已经转向了初冬,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几日了。一下雪,就好像要过年了似的。
而只是这样想着,就真的即将要到年关了。
自从出了纰漏,薛琳就总是亲自在绣庄里守着,却怎么也没有找到薛琦说的可疑的丫头。
在这条巷子里,东西伸展的主街道,人影有些稀疏,两边店铺也早几日就关了门,各家铺子都在各自家里,准备着欢乐地迎新年,祭祖,祈福。
路上走过的行人,从头到脚都紧紧裹在厚厚的棉衣之下,低头急行。薛琳这才意识到,马上就要过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是在伏子成那边的,而且困在那一处地方,那里也不去。也就觉得这过年,挺无趣的。
而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感触却全然是不同的。
整个都城,竟然都掩盖在了一片晶莹洁白之下。那些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和风雪之中飘摇的明灯,在这静谧之下,增添了不少的喜庆之彩。
穆诺惜即使薛琦剩下了穆诺岩的长子,她依旧不待见她。她总和薛琳说,哥哥认定谁,她就认谁做嫂子。事情总有先来后到,就算是薛琳是自己皇帝哥哥的亲生女儿,那也是先做了自己哥哥妻子之后才出现的,因此,她认嫂子,不认侄女。
这样爽直得可爱,薛琳倒是更加怜惜了。
刘志因为没有跟着穆诺岩上战场,薛琳又进了皇宫,他的主要任务,就从保护两人,变成了保护一人。
和宫夜宴,去年薛琳是错过了,今年却又是全然不同的身份参加。她坐在和穆诺惜、穆星天她们一席,而因为穆星禹和穆诺岩都还没有回来,薛琦便是和白雪坐在一块。
吃过饭,歌舞升平是免不了的。难得的是,这第一支舞,竟然是由一群纤弱的男子所跳。他们肌肤莹白,墨发长长,还在扬起的花瓣里跳舞。有些人的眉头清淡微扬,有些人的模样妩媚如水,还有些人,由泛着粼粼波光的桃花眼。
全都穿着是白色水墨画的长衫,轻薄飘逸。而这些大男人的穿成这样竟不觉艳俗,反倒还觉得是格外雅致。
他们的舞蹈,是一支剑舞,名叫月色。
步子是飘逸得不行,身影也是柔软多姿。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有不同的姿态,不急不缓。只是,每一次出剑只是,又带着男子的阳刚之气。
“琳儿,今日这男子剑舞,其实是为你而开的。”穆诺承堆着慈笑,说道,“你要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你若是只看他们的舞姿,或许会觉得他们是女子。而只看容貌,又觉得是男子。但看动作,觉得是舞蹈,出剑那一下,却又一定少不了凌厉。你可明白?”
薛琳似懂非懂,并不太清楚穆诺承突然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也叹服这样巧妙的刚柔并济的舞蹈。
第二日,薛琳去流妃宫里请安的时候,跟流妃说起穆诺承的这番话。流妃一听便笑了,只说:“简单地理解,就是有些表面,如同表面,有些表面,却不是表面。”
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两位长者的话,竟都有些听不明白。
“对了,娘娘,给三皇子搜集的证据,可有着落了?”薛琳想起忙着店里的事,都快忘了这件要紧事了。
“琳儿,虽然本宫也不知道你整日里在忙些什么,不过你就安心先忙着吧,本宫那些事,自然有本宫去调查。”流妃红润的起色,让她的容貌越加动人了。
第一次见到流妃时,薛琳虽然微怔,却没有这样的惊若天人。穆诺承会动心也不稀奇了,长得这么漂亮,谁会不心动呢?
“娘娘,有事情就跟琳儿说,琳儿一定会尽力去查的。”薛琳说着,准备回宫去,好提前备下一些元宵节可以和大家一起把玩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对联、谜语什么的。
“对了,琳儿。”流妃突然又叫住薛琳,“皇上见你与本宫投缘,有意让本宫替木姐姐过继了你,你意下如何……”
这一听,薛琳有些小小的惊慌,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
流妃笑了笑,就让她离开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从前宫里的姊妹都不多,为了宫里热闹些,都是会允许各宫妃嫔的父母进宫。
自从上次流妃替天子祭天以后,她家也得了大赦。穆星翼虽然是恢复不了身份,但已经免去了罪名,也就可以进宫来探亲。
而薛琳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了聆王府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