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元月六日（星期六）
亲爱的惠莹今天终于回来了。当听到妹妹叫我回家的喊声时，我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当时，我高兴极了，心差点儿跳出来。我终于又可以见到我的心上人了。惠莹带来了许多糖，不过，不用吃糖，我的心中已经够甜的了。我和惠莹急不可耐的互相询问着彼此的生活、工作情况，我不停地唠叨着，埋怨她回来太晚（其实惠莹早就从农村回来了，只是因为堂兄结婚，她和家里人都去老家祝贺才和我晚见了几天）。我们坐在灯光下，想着近段时间我对她的企盼，不禁又埋怨她两句。难道惠莹不想我吗？不是。惠莹告诉我，她十分想我，心里也着急，但是堂兄一家人不让他们走，所以多耽搁了几天。我们一边拥抱，一边倾诉，那无尽的相思仿佛要把对方熔化在自己身上、肉体内。惠莹慢慢地躺下，把她那丰满的身子完完全全地裸露在我面前。我端详着惠莹微微突起的小肚和她身上黑草似的茸毛，觉得此时的我仿佛是个大画家正在欣赏一幅美丽的油画。我俯下身去，想贴近惠莹的身子看个仔细，可惠莹却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让我朝她的身上压下去……
吃过午饭后，我终于壮着胆子来到惠莹家。惠莹的爸爸和哥哥上班去了，妈妈回老家为姥姥周年上坟，家里只有惠莹和小妹。当我敲开院门时，惠莹正在晒被子，厨房里妹妹在做饭。看到我后，惠莹和小妹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对于小妹来说，她是第一次见我到她家。我想，在她俩不同的笑容里，有着共同的答案，那就是，她们对我的到来十分高兴。惠莹家里的布置和从前一样朴素、大方，一进屋，就可以感受到清静、舒适的气氛。说心里话，从第一次进入这个家门起，我就不想再离开，我想永远生活在这里。我喜欢这个家，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当小妹把饭端到我跟前时，我谢绝了她，并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她。我觉得，小妹和姐姐一样温柔、善良、漂亮，和她们在一起，我觉得无比的幸福。当妹妹上学走后，我和惠莹便像鸟儿扑向蓝天一样自由、开放。我们无休止地亲吻、拥抱，欢度这美好的时光。尽管天气很冷，可我们仍将各自的上衣解开，好使我们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把惠莹的****映得雪白。我用嘴唇一遍又一遍吸吮着她粉红色的****，虽然由于唾液的湿润使惠莹觉得胸前有些凉丝丝的，可她仍然挺着****，让我尽情地用力地吸、用力吻。十几分钟后，当我的肉体扑进了惠莹身上那没有任何光亮但却温暖如春的洞穴中时，我便像勇士一样在洞穴的激流中前后左右冲击着、奋进着，我像婴儿一样在母亲子宫的血海中淘泳着。那激流是热腾的，那血海是狂沸的，我深深地感受到，当我和惠莹的体液交融在一起时，当我和惠莹同时达到那要死要活的***时，那洞穴中便掀起了难以遏制的狂澜，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射出滚滚浆液！我爱这狂澜！我爱这浆液！我更爱我的女人！
一九七九年元月三十一日（星期三）
下午，当我和惠莹在一起时，她不像平时那样笑语欢颜，而变得寡言少语，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伤感。我问她有什么心事，她也不愿意说，当我再三追问她时，惠莹哭了。我站在她的身边，也跟着她难过，泪水立刻充盈了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等惠莹的情绪有了略微好转后，我再一次询问她。惠莹说，她想哭。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肯告诉我。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伤心的样子，我只有一次次地叹息。惠莹见我难受，反过来劝我不要多心，她说她确实没有什么心事，只是想哭。我只有相信她的话了。我们再次拥抱在一起热烈亲吻……
一九七九年二月九日（星期五）
今天下午，我和亲爱的惠莹一起到照相馆照相。我们多年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当我赶到照相馆时，惠莹已经在那儿等我多时了。看到我过来，惠莹高兴地从照相馆出来迎接我。开过票后，我们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排队等候着。为了照相，我今天特意吹了吹风，而惠莹则把头发梳洗得青丝亮丽。我们对着墙上的镜子，梳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看看惠莹，惠莹也看看我，一股甜蜜的感觉涌上我们心头。惠莹帮我拢了一下额边的头发，我帮她戴好毛线打的领圈。不知为什么，惠莹朝我调皮地笑了一下，我看到，她的脸上泛着浓浓的红晕。该我们照了，我和惠莹并肩坐在长凳上，摄影师不停地为我们调整着位置和姿势。摄影师要我挺起胸，然后在惠莹屁股下垫了两层棉垫。摄影室里的灯光很强，刺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马上就要开始照了，惠莹的头和我挨的极近，我的脸颊已经触到了她的鬓发。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像虫子一样搔弄着我热乎乎的脸颊。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惠莹的左肩紧紧地靠在了我的胸前，这时，我真想猛地把惠莹抱到怀里，狠狠地亲上几口。当摄影师要我们再一次注意，并要我们露出笑容时，我的心中更加紧张了，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摄影机镜头。当摄影师说“好了”时，我却觉得自己刚刚眨了一下眼睛，并且感到自己没有笑。我心里想，这回照得肯定不好。惠莹说她的辫子没有甩到后面，也可能照得不好看。我们好一阵后悔，但是已经晚了。我们只有在心里默默地为我们自己祝福！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三日（星期二）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想哭，无名的泪水始终挂在我的眼帘中。下午，当我再一次见到惠莹时，伤感的情绪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原来，我和惠莹商定好今晚到公园看灯展，可是，下午起了大风，晚上的灯展也就看不成了。惠莹本来就不想去看，因为这几天她感到有些劳累，想好好休息一下。我向惠莹要相片条，我想到时候自己去取相片。惠莹不同意，她说她去取相片。我没有再言语，我们之间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可能是我的伤感情绪影响了惠莹，她有些难过地说：“咱们把相片条撕毁吧？”我没有直接回答她，我说：“也许根本没照成，留着它做个纪念吧！”我说的是真心话。听了我的话，惠莹上前把我紧紧抱住，好像害怕我离开她一样。我不知道，我的伤感最终会给惠莹带来什么结果，但我坚信，惠莹是永远爱我的，就像我永远爱她一样。在一阵热烈而动情的拥抱、亲吻之后，我和惠莹再一次结合在一起。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八日（星期日）
下午，我和惠莹到照相馆取相片。当我赶到照相馆时，惠莹已经取出了相片在那儿看呢！我上去把相片抢了过来仔细看着。相片照得比较好，可以说我这一次比从前照得都好。惠莹则和平时一样，笑容满面，雪白的牙齿从薄唇中显露出来。她总是那么高兴、愉悦。由于戴了个毛线打的领圈，所以惠莹本来就有点儿胖的脸庞显得更圆了。照片上，我和惠莹的身子挨得紧紧的，那样子仿佛在对人们说：什么力量也难以将我们分开。取了相片之后，我们到电影院看了电影《李双双》。今天我和惠莹都很高兴，我们又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日子。
读完这篇日记，我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组合柜的玻璃架上。在一个金色的桃形镜架里，夹着顾云龙日记中提到的那张照片。它是一张两英寸黑白照片，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张完整的照片，但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在照片的正中间有一条细缝，那是撕开后又重新贴到一起的痕迹。这张照片是我撕毁的，到底是在哪一年撕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在我们有了女儿之后，也就是我把我们恋爱时的通信付之一炬的那段时间。顾云龙喜欢照相，不管是在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我们在一起照了许多相。后来，顾云龙买来了影集，把我们的相片贴到了影集里面。影集的档次较低，是用黑纸做的，照片是黑白的，贴相片时用花花绿绿的相角来固定。我们所有的相片都贴在那两本影集里。其中一本影集的扉页上写有一首诗，题目叫《夜半抒情》（见七七年十月六日的日记）。平时，顾云龙把这两本相册当宝贝一样珍藏着，从不让别人看，我也是在和顾云龙结婚后过了好长一段儿时间才看到这两本相册的。那次我和顾云龙生过气后（生气的原因好像是因为我觉得他家人对我不好），便从抽屉里翻出了那两本相册，将里面所有我和顾云龙的合影全都拽了出来。我本来是要把我们的合影全都撕毁的，但不知是为什么，最终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把我们的这张合影一撕两半扔到了地上，其他相片我都藏了起来。当时，顾云龙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气恼的样子，顾云龙一声也没吭，他默默地将我扔到地上的碎相片拾起来，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紧紧地攥在手中。我真切地看到，他的眼中噙着泪水，脸色十分难看。像这样的生气，结婚后我们不知有过多少次，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使我们的感情变成了这样。后来，顾云龙去外地出差，回来时买了一个桃形小镜架。在过春节的时候他把那张相片又粘在了一起夹在镜架里并一直保存到现在。我下了床，来到了那套已经落后于年代的组合柜前。我把那个镜架从柜子上取下来，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尽管镜架上落满了灰尘，但我依然能从那略微发黄的相片上回想起当年我和顾云龙到照相馆照相和取相的情景，那情景对我来说，仿佛是昨天刚刚过去的事情一样记忆犹新。当我用手抚去镜架上的灰尘时，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抚摸顾云龙那冰冷、瘦削的脸庞。虽然我和顾云龙现在已经离婚了，但当年的这些经历却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也许，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出现在我眼前的依然是顾云龙那既让人爱又让人恨的脸庞。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直到下午两点整，惠莹还没有来，我有些急了。“她为什么还不来呢？”一种不安的感觉侵袭了我的脑海。今天上午，我铺好了被褥，等待着惠莹的到来，我多么想和她脱光了衣服，紧紧地拥抱在床上，就像所有的夫妻那样亲密无间。可是，我白白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到她的影子。惠莹到现在仍然没来，我心急如焚。当我正想再次到门外看望时，门却开了，亲爱的惠莹终于来了。还没等她站稳，我便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疯狂地吻着，惠莹也热烈地与我回吻，我们激动得几乎站不住脚。“想我，是吗？”惠莹的问话声音很低，她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根上，我甚至可以感到来自她口中的气息。我顾不上回答她，只是在深深地望了她一下之后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亲着。惠莹闭上眼睛，偎在我的怀里。“关上门……”我伸出一只手将门锁反扣上，然后抱起惠莹朝套间走去。“我要报复你！”当我压在惠莹身上时，我装作十分严厉的样子对她说。“凭什么？”惠莹调皮地翻着眼睛反问我。“你为什么上午不来？”我气喘嘘嘘地说道，“害得我等了一上午。”惠莹奸诈地笑了，“不想来。”她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完事之后，我和惠莹一起翻看着《罗丹艺术论》。书里有许多**女人像，那像很美，深深地吸引着我和惠莹。看着书中的画，我对惠莹讲了自己关于**女人的看法，惠莹十分了解我的想法，不过，她也知道，在我的心中，只有她才是最漂亮的女人，因为我爱她。合上书后，我们又谈到了小学、中学的事情，我们还幸福地回忆着当年我们初恋时的情景。我问惠莹当我第一次握住你的手时，你感到幸福吗？你是怎么想的呢？见我这样追问，惠莹有些害羞地把脸扭向一旁，她偷偷地笑着，不回答我的问话。我觉得，回忆这些往事是我们的幸福。我要为我们的幸福而欢唱。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五日（星期日）
上午，我跑了几个电影院，也没买到合适的电影票。当我把此事告诉惠莹时，她说，她母亲病了，没有时间出去玩儿。惠莹是在下午来的，正好我借来了照相机，可以给惠莹照几张相。惠莹分别换上我给她买的连衣裙和游泳衣，照了几张相。每当惠莹换衣服把身上脱光时，我就将她搂在怀里亲一会儿。虽然天气有些冷，可惠莹非常坚强，连着换了几次衣服，让我给她照相。照完相，惠莹告诉我说，明天她就要回去了。尽管我事先已经知道惠莹早晚要离开我，可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倾刻间热泪流了下来。我默默地在惠莹面前跪下，表示自己对她的爱恋。惠莹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又将开始那孤独寂寞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和惠莹下次在什么时候再见，我也不知道惠莹走后我该如何生活下去，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无法忍受与惠莹离别时所感受到的痛苦。惠莹含着泪水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云龙，不要乱想，我只是回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事，我马上就回来……”惠莹的话没有说完，泪水已滴落到我的脸上……
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星期日）
今天偶尔在抽屉里翻出一张贺年片，正面是京剧《奇袭白虎团》里严伟才的剧照，后面是一九七五年的日历。在这张日历上，惠莹下乡前到我家的日期上都作有记号。这些日期分别是：七月二十四日、八月二日、八月九日、八月十四日、八月二十七日、九月四日、九月六日、九月二十五日共八天。最后一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晚上，惠莹又一次来到我家。再过几天，她就要下乡了，我们最后一次话别。我现在依然清楚地记着惠莹对我说的话。她说：以后，咱们还像从前那样，继续保持同学关系，好吗？听了惠莹的话，我心里顿时产生了恐惧感。我反问惠莹：你不再来我家了吗？惠莹连连摇头说：来，还来，不过是以同学的身份。当时我就不允许她这样说。我说，不行，我们的关系应该比同学和同志更进一步，我将永远爱你，你将永远是我的心上人！我觉得惠莹不应当忘记她当年对我的承诺。那是一九七三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曾鼓足了勇气问惠莹，将来我们俩结婚，好吗？惠莹当时微笑着答应了我。两年过去了，她现在却又说要保持同学关系，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我知道惠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们就要长期分离两地，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团聚？谁知道我们明天的道路该走向哪里？这天晚上的会见，是在惠莹下乡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大概在两天以后，也就是那年的九月二十七日，惠莹和许多同学一起，离开了生活近二十年的城市，奔赴农村安家落户。惠莹走的那天，我很想去送她，但又不敢去，惠莹也不让我去。是她哥哥把她送到了农村。从那年九月到如今，三年半的时间过去了，我和惠莹的爱情早已冲破了层层限制，我们终于成了“爱人”，而这张贺年卡却依然在证明着我们已经送走的初恋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