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兰被打了一巴掌倒是没有哭闹,家中从无苛待仆从的恶习,顶多也就只有福婶拎着耳朵唠叨两句罢了,不见她哭闹倒是意料之外。不过,等渊清不在的时候也会在我耳边说道瓜尔佳侧福晋主仆的不是。初时还告诫她勿要人后议论是非,但成效不大,后来也不愿管她,好在她还晓得要避着人。
挨了几天松闲日子,人也过得懒散了,我倒愿着以后日日都能如此,却没有想到舒舒却来打破。
过了小半个月,渊清采了些新鲜花儿放在屋里,相处了些日子,却没想到也是个爱玩的主儿,不过比梓兰更加稳重就是了。“夏日里的花开的最好,若要你这样日日采摘岂不是都要浪费了?”手里的笔搁在案上,凑近了一闻倒真是好香,只是凑得紧了,猛地被花香熏了鼻子,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大的人了,闻花都能把自己呛着,当真还是个孩子。”门外一声轻响就瞧着舒舒进了门,带来的婢子立在门外。
欢喜的迎上去,“姐姐身子可是大好了?”
舒舒只点了点我的额角,“愿以为你是个乖巧的,日日在屋里闭门思过,如今病好透了,还想着心疼你,过来瞧瞧,怕你闷出个病来,到时还要劳得舅母伤心。今日看来倒是躲在屋里玩闹,也非那样有心了。”舒舒牵着我在桌边坐下,环视了屋子,“不过这屋子用花来装点倒是恰到好处,除了案上的针线盒子,便剩这些笔墨书卷,倒显得生硬的很,若没有这些个花点缀,反倒好似男儿家的房间。”
渊清那头忙着备了新鲜茶果,远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倒也好备。“姐姐可是冤枉我了,你瞧这小半月我可是没有偷懒,这女四书可是抄的认真呢!不信你瞧瞧。”拿过抄了一半的书卷递给她。
“嗯,抄的是不错,瞧来舅舅的确是在妹妹身上用了不少功夫,这字写的娟秀。”舒舒赞了两句,合上书卷递给梓兰。“今日来不是与你说这些个家常话的,前头你自己个儿也是说过的待我病好了就要去给十三爷请安的,爷毕竟是府里的一家之主,你是我的表妹,可到底也是个客,客不见主,有失礼数。今日不错,爷今儿回来的也早,让渊清帮你拾掇拾掇这便过去如何?”
闻言心里是极度的不乐意,十三爷前前后后给我感觉都不像个可以依靠的人,为人不羁也就罢了,对待妻妾也分不出个轻重,何况还是个言语轻薄之人,此生不见才是最好不过。那日也是推脱之词,虽说是万般的不喜此人,可毕竟是舒舒的夫君,总盼着能待舒舒好些。今日舒舒却拿那日的话来堵嘴,心里转了心思,就想着再寻借口推脱不去才好。
边上的渊清像是瞧出了我的心思,一脸笑盈盈的上前道:“表小姐前头你不还说未能正经给爷请安,心中不安,也怕给福晋惹来些子不好听的话,只是苦于福晋抱恙,独自前往难免唐突么?今日福晋身子大好了,不若表小姐今日便同福晋前往,顺带着陪着福晋院里走动走动,散散病气如何?”
渊清这话说的漂亮,好似处处是我的主意,让人听起来我是有多懂事一般,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吭吭哧哧磨蹭了半天才说起身更衣。渊清要拿那日拜见的行头给我,让我连连摆手给拒绝了,那日是傍晚,好赖也有两分凉气,如今是大日头,再作此打扮我还真怕要捂出热痱子来辛苦自己。拣了件清爽湖蓝的旗装,小二把头上又点缀了几朵渊清摘来的海棠,没有金玉傍身,又清减打扮,更像个小家碧玉,瞧着让人舒服。
舒舒似乎也十分满意如此装扮,只是不乐意我面上的表情,以她之言便是,我那表情哪里是去请安,分明就是去躲债的。心道离躲债也远不了多少了。
一路上舒舒的兴致倒还好,瞧不出有什么不痛快,还时不时的提醒我要注意些什么,看样子是十分重视。我跟在身后不情愿的往前挪,这样的缓慢很快就引起了舒舒的注意,回头等我与之同行,又示意婢子不必跟的太近,才柔柔的说道:“可是太过紧张,你也是见过十三爷的,虽然说了没有两句话,但相信你瞧得出十三爷是个温润的男子,虽是皇子可却没有那种纨绔之气,又是个极为风趣的人,待你了解后必然不会如此怕他。”
我怔怔的瞧着舒舒,不晓得舒舒怎会将十三爷看的那样好,是因为她是他的妻,还是因为一片芳心托寄在他身上,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瞧了瞧身后远远跟着的婢子,小声询问:“我是不晓得十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却知道姐姐是个从不愿委屈自己的人。”舒舒很不解的看着我,驻足等我的下文,“从前姐姐在闺中的时候是个很骄傲的人,如今……,姐姐为何不介意瓜尔佳侧福晋进门,我听说府上不单单有一位侧福晋,还有几位格格,虽不曾见过却也听了不少,姐姐何苦如此委屈?”
谁知舒舒释然一笑,两眼失神的望向院里开的正好的花,“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儿,到底你还是年轻的。从前我也以为该是和你所想一样,可嫁了十三爷才改了那样的心思。瓜尔佳氏不算什么,那几位格格也不算什么,像十三爷这般优秀的男子身边就算没有瓜尔佳氏,还会有别人,我一个小小女子怎能独占。”当她说到还会有别人的时候,眼神打在我脸上,那感觉好似接了一个耳光,瞬间面颊就火辣辣的烧起来。
低头避过,却是心虚,连我都不晓得为何要心虚,喃喃道:“便是如此,唯愿此生得一知己,白首不离。”
舒舒笑着拂过我的面颊,“一心难得,用心亦可。”
一心难得,用心亦可。瞧着舒舒缓缓向前的背影,她是否也是如斯期盼的?当真觉得她有几分可怜,被圈在小小的牢笼里,却等饲主用心时候。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有时候人真的是愿意被圈起来,只是那牢笼并非华丽的府邸罢了。